在空曠靜謐的山間,女子清麗而嘹亮的聲音,不斷縈繞回蕩著傳向遠方。
巨靈神自然聽到了李曜的呼喊,卻只是腳下一頓,便又繼續(xù)前行。
李曜發(fā)現(xiàn)巨靈神明明聽見了自己的喊話聲卻沒有理會自己,心中微慍道:“這家伙,脾性還挺烈的!難道還要我追出去不成?這又不是在上演‘你無情你殘酷你無理取鬧’的言情片!就算追,那也是男追女??!他奶奶的,我這是想到哪里去了……”
李曜心頭著急,一不小心就想岔了,頓時感覺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趕緊把腦海里蹦出來的肉麻“劇情畫面”給及時“咔嚓”掉了。
“道兄請留步!我有話說!”
現(xiàn)在正臨近“天點紛林際”的谷雨時節(jié),降雨非常頻繁,所以李曜的一大疏忽,便是忘了在大坪寨買一把竹傘,當下她確實想追上去,卻又不想淋濕自己,只得再次呼喊,可巨靈神卻充耳不聞,依舊向前路行去,完全沒有半點回應她的意思。
眼見巨靈神的背影即將消失在雨霧當中,李曜忽然靈機一動,連忙從竹篋中取出那件被袁大娘洗得干干凈凈的圓領(lǐng)袍,兩手抓住衣肩兩頭,往頭頂上一展,就向巨靈神飛快地追了上去。
李曜奔跑如風,高舉在頭頂上的袍服被風吹得向后飄揚,一下子就阻擋住了大部分的雨點,不過李曜腳下一雙精致的布履卻不能防水,因此她為了盡量避開水洼和稀泥較多的地方,只得左拐右繞,騰挪跳躍,曲折前行。
即便如此麻煩,李曜還是快過了巨靈神的行走速度,不消片刻功夫,便跑到了對方身后的不遠處。
巨靈神察覺身后的動靜越來越近,不由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就見到了雨霧中李曜有如牝鹿般靈快的身影。
巨靈神先是微微一楞,隨后便沿著原路大步走了回去。
兩人聚首,巨靈神未等李曜開口,迎面就是一句:“道友不怕我么?”
李曜將圓領(lǐng)袍服罩在身上,喘了兩口氣,一本正經(jīng)地道:“道兄不過是面相長得奇特而已,有甚么可怕的!”說著,忽然抬手朝天一指:“我只怕這沒完沒了的雨!”
話音一落,巨靈神二話不說,立即摘下自己碩大的竹笠,戴在了李曜的頭頂,說道:“咱們先回林中避一避。”
這個舉動頓時讓李曜對巨靈神的印象改善了不少,所以當她再次看見巨靈神原本難以入目的面容,也沒有如此前那般現(xiàn)出失態(tài)的反應。
李曜也不矯情,用手扶住斗笠,搶在巨靈神身前,快速跑回了竹林,腳下剛停穩(wěn),就摘下竹笠,回頭轉(zhuǎn)身,向巨靈神微微一笑,爽聲提醒道:“道兄,接?。 ?p> 李曜說著單手一揚,竹笠如同長了眼睛一般,竟然隔著二三十步之距,不偏不倚地直接飛旋到了巨靈神的身前,巨靈神順勢一接,便把竹笠往頭上一戴,哈哈一笑,贊道:“道友好手法!”
二人又回到竹林里原來避雨的地方之后,李曜向巨靈神恭敬地一禮,微笑著道:“吾李曜,木子之李,‘日出有曜’的曜,方才不敬之處,還請道兄恕罪,卻不知道兄尊諱該如何稱呼?”
“福生無量天尊,原來是李道友?!?p> 巨靈神回了一禮,笑著答道:“終南山鐘馗,金鐘之鐘,九首之馗,表字正南,此前失禮之處,也請李道友包涵。”
此時此刻,巨靈神臉上笑容不止,顯然極為開心。
終于又有一個見了他的相貌,既不害怕他,也不討厭他,依舊想跟他結(jié)交的人,而且還是一個如此俊俏的女道友。若說他不動心,那絕對是自欺欺人。但他更有自知之明,對李曜不敢抱有什么過分的奢望,只要自己能多一個朋友,他便心滿意足了。
然而,李曜臉上的笑容,卻突然僵住了。
啥?鐘馗……捉鬼天師鐘馗?
李曜震驚不已,瞧著眼前這張鬼斧神工般的面孔,越看越感到奇特。
對??!傳說鐘馗正是唐高祖武德年間的人物,而且還說他是豹頭環(huán)眼,鐵面虬髯,相貌奇異,難不成這個鐘馗就是那個在唐玄宗夢中吃鬼,畫像被用來驅(qū)鬼辟邪的“賜福鎮(zhèn)宅圣君”……的原型?
我明明穿越到了一個真實的歷史時空,為何會遇上這種民間傳說中的人物呢?
我覺得自己不像在做夢?。?p> 心念及此,李曜下意識地用手去掐自己的胳膊,卻忘了控制自己恐怖的怪力,只一用力,就疼得她“哎呀”一聲慘叫。
鐘馗見狀有些不明所以,急忙關(guān)切地問道:“李道友,你怎地了?身體不適么?”
李曜干笑了一聲,慌忙掩飾道:“呵呵,無事無事,只是被不知從何處飛來的竹蟲咬了一口,不過我已經(jīng)把它掐死了?!闭f完,就朝身后隨意做了個彈指的動作,就好像真的彈出了一只蟲子尸體似的。
“誒……”鐘馗皺了皺粗眉,鄭重地道:“這可不是小事,若是一只厲害的毒蟲,李道友便是麻煩大了!”
鐘馗說著,便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雙手向前一遞,急切地道:“此乃專治毒蟲叮咬的奇藥,李道友趕緊拿去一用,以防萬一!”
盛意難卻,李曜忙道一聲謝,接過藥瓶,待得鐘馗轉(zhuǎn)身回避,李曜挽起衣袖,裝模作樣地準備擦拭胳膊上已然出現(xiàn)瘀青的“咬傷處”。
打開瓷瓶,便有一股濃郁的藥味撲鼻而來,李曜仔細一聞,便知道這藥水中含有金線風、七葉一枝花、雞骨香、三叉苦、白花蛇舌草五種成分,俱都不是生長在關(guān)中秦嶺地區(qū)的草藥,而且能夠同時采集齊備這五種藥材的地方,只有后世的云南一省。
因此,李曜不由得懷疑鐘馗是剛從大唐西南地區(qū)一路旅行過來的。
事畢,鐘馗接過李曜還來的藥瓶,便瞪著一對突目大環(huán)眼,開始在李曜的周圍來回逡視,口中還奇怪地問道:“怪哉,什么竹蟲會有如此厲害?竟能隔衣咬人……”
李曜唯恐被人戳破謊言,趕緊轉(zhuǎn)移話題,擺出正經(jīng)樣兒,問道:“不知鐘道兄師從何人,如今又在何處修道呢?”
鐘馗聞言,身形一正,朝著東北方向抱手一禮,朗聲回道:“天下修道,終南為冠。我?guī)熥鹫墙K南山宗圣觀的巨國珍法師?!?p> 李曜瞿然一驚。
宗圣觀……不就是那個樓觀嗎?
這下可要傷腦筋了啊!
江淘
有一種人,他(她)因民間傳說或者古代民歌而揚名,他們是虛構(gòu)的,但他們的原型卻是無法被人證明不存在的,也就是不能被證偽,只是原型是誰,早已因歷史的演變,變得面目全非而不為后人所知。這種人往往具備三大特點,一是沒有被寫進史書,但他們的故事卻包含著某些真實的歷史因素,二是具備鮮明的個人特性,三是在當時的民間具備廣泛的影響力,北朝時代的花木蘭與唐朝的鐘馗等人正是其中的典型人物,他們與完全由小說藝術(shù)加工出來的虛構(gòu)人物和其他民間故事的傳說人物有著本質(zhì)上的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