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音此次因穆少婉的求助,并未告知師父,偷偷下的山,所以出來的匆忙,只來得及備了幾身衣裳。她見穆少霖心切,竟連早晚要喝的藥,都落在了萬靈山上。
本來快去快回,也不妨事,偏生今日出了岔子。
下山這些日子以來,蘇云音經(jīng)歷了重逢的大喜,轉(zhuǎn)瞬又面臨離別的大悲,后又躲在帷帽里,偷偷流了一場眼淚,本就要靜心養(yǎng)護著的身體,哪里就受得了這般大起大落,此刻已然崩潰,全不受控制。
蘇云音還在放任自己,肆意地流著眼淚,突然間便咳嗽起來,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心絞痛。
覓波和半夏還在假寐,聽得蘇云音的動靜,兩人俱是瞬間便睜開了眼睛。
緊接著,便看到蘇云音用力捂住心口處,咬緊嘴唇,她想借此減輕些疼痛感。
然,咳嗽不止,牽扯著蘇云音的心臟,又是一陣更加猛烈的抽動,越絞越緊,痛的蘇云音一陣撕心裂肺,死去活來,直至昏厥。
昏倒的蘇云音,斜靠在車壁上,整個人蜷縮著,還在不斷的抽搐,臉色越見的慘白起來,額上溢出豆大的汗珠,嘴唇也被咬得滲出了些許血珠來。
兩人一看,暗道不妙,蘇云音的心疾被引發(fā)了。
覓波心急如焚,怎奈她是個劍客,舞刀弄劍她擅長,關(guān)心則亂,這……這讓她如何是好。
覓波還處在焦頭爛額中,半夏二話不說,立馬越過覓波,坐到蘇云音的近處,開始把脈。
半夏是云水真人的關(guān)門弟子,整個萬靈山,除了掌門云華真人和掌門師弟云水真人外,就屬半夏醫(yī)術(shù)最高。半夏今年不過二十五歲,比覓波還小上一歲,已經(jīng)江湖聞名遐邇的妙醫(yī)圣手了。
覓波二話不說,立馬和半夏互換了位置,讓半夏為蘇云音診脈,她只有讓到一邊,干著急的份。
半夏立刻上前為蘇云音診脈,一邊取下蘇云音的帷帽,怔愣的同時,心在也猛然間,提到了嗓子眼。
蘇云音雖貴為公主,卻不是愛哭的,嬌生慣養(yǎng)的女孩。至少生活在萬靈山的這十幾年,她就從沒有見過蘇云音哭。就連平時犯了病,也都是一個人忍著,從不掉眼淚。
而現(xiàn)在,蘇云音卻是滿臉的淚痕。唯一的解釋,恐怕是此次犯病不同于往日。
顯然,覓波也看到了,顫著聲音問半夏:“脈像如何,可要請師傅他老人家前來?”
半夏皺眉冥思,她自己也糊涂了。從蘇云音的脈像上看,和往常心疾復(fù)發(fā)時,并無二致。但,能把一向能忍的蘇云音痛成如此模樣,肯定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復(fù)雜,難道還有她沒發(fā)現(xiàn)的病癥?
論醫(yī)術(shù)而言,云華真人司徒空,肯定在她之上。半夏不敢托大,為保萬一,“那便有勞師姐,給師叔寫封信吧?!?p> 此時,覓波也顧不上私自下山會受懲罰的事了。即刻吹了口哨,換來她的黑鷹,將蘇云音的絲帕綁在黑鷹的腳上,“黑寶啊黑寶,情況萬分緊急,你可要飛得快些。”覓波說罷,黑鷹一聲長嘯,像是回應(yīng)覓波似的,在空中盤旋兩圈,送信去了。
只要黑寶順利到達(dá),這么多年來的默契,師父他老人家一定會明白的。
現(xiàn)在不是干著急的時候,半夏不再猶豫,擦去臉上的汗水,深吸一口氣,使出她的看家本領(lǐng)。
半夏從隨身的藥箱里,拿出銀針,用萬靈山獨門手法,刺入蘇云音的后溪、涌泉、百會等穴位,加以內(nèi)勁輔之,剛?cè)岵⑦M。
少頃,內(nèi)汗排出,蘇云音才漸漸睜開了眼睛。
這下,半夏和覓波兩人,心才算落到了實處。
覓波匆忙撲上去,摟住蘇云音,哽咽著,“可算是醒過來了,你剛才把我們都嚇壞了?!?p> 蘇云音張了張嘴,想安慰她們兩句,讓她們放心,結(jié)果半分力氣也無,一張嘴只剩下了咳嗽,愣是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覓波抹著眼淚,幫蘇云音順著氣,而后握住蘇云音的雙手,“你先別說話,靠著好好休息?!币挷昧藥讉€軟枕墊在蘇云音背后,扶著她歪在軟枕上,多少能舒服些??粗K云音憔悴又蒼白的面容,覓波一陣心疼。
蘇云音勉強勾起一個淺笑,讓覓波放心。蘇云音實在體弱,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覓波小心地守在一旁,為蘇云音拭去額上不時滲出的汗水。
半夏見蘇云音暫時無礙,收了手下的勁力,拔了針,用絲帕包了放回藥箱里。
她在心里粗略估算著,師叔最快到達(dá)的時間,思索片刻,敲了敲馬車壁,示意車夫王叔停車。
“吁!”王叔連忙勒緊馬韁,待得馬兒停穩(wěn)后,他問:“可是公主有何吩咐?”
半夏掀起車簾,“公主心疾復(fù)發(fā),我已施過針,病情暫時得以緩解,卻難保能熬過今晚。此處距萬靈山甚遠(yuǎn),掌門師叔最快也得后日才趕的來。在此前,我急需抓幾味藥,穩(wěn)住公主的病,你可認(rèn)識附近有什么藥鋪子沒有?”
王叔在萬靈山掌門處當(dāng)差,少說也有四十年了,公主的事,他也有耳聞,不敢怠慢,迅速在腦子里,對這一帶搜尋了一圈。“有的有的。這附近就是云州了,那兒有一個叫德圣堂的醫(yī)館?!?p> “好,就那兒了。王叔,從此處去那德圣堂要多久?”
“約摸半個時辰?!?p> “可有近路?要快,越快越好?!?p> 王叔摸著鼻子,有些為難,“是有一條近路,最多一刻鐘便能到,可……是條山路,崎嶇難走得很,平時少有人走。”要不是他曾經(jīng)在那山上拾過柴火,他也不知道那么隱蔽的路。
“不妨事,公主的病要緊?!?p> “好嘞,那姑娘可要坐穩(wěn)了?!闭f罷揮了馬鞭,駕著馬車飛馳起來。
王叔駕著車,穿過一片林子,從陡峭、顛簸的山路而下,緊趕慢趕,當(dāng)真一刻鐘趕到了云州。
德圣堂尤其好找,主街上,招牌最大的一家便是。
馬車停在德圣堂的門口,王叔勒了馬韁向車?yán)锖暗溃骸鞍胂墓媚?,德圣堂到了?!?p> 南安的公主處在風(fēng)口浪尖上,當(dāng)然是越少人見過越好。半夏跳下馬車,留下覓波照顧蘇云音,王叔在原地等待,只她一人進了德圣堂。
半夏快步邁進德生堂,拿出蘇云音慣常使用的藥方,壓在柜臺上,“掌柜的,照著這個方子,給我抓幾副藥?!?p> 柜臺里的人拿起藥方,按方到后邊的藥閣抓藥,仔細(xì)看了一眼,大嘆:“此方甚妙?。 彼ブ幏酵嘶氐焦衽_處,詢問到,“這位姑娘,請恕在下無禮,敢問此方可是醫(yī)治心疾的?”
半夏點頭,為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隨意扯了個小謊,“我家大伯身體一向硬朗,不知怎的,近幾年卻患上心疾這個毛病,用了好些方子,總不見好轉(zhuǎn)。前些日子,遇到一位世外高人,給開了這個方子,上面好些藥材聞所未聞,聽說德圣堂的藥材最為齊全,才慕名前來?!?p> “姑娘過獎了?!闭乒褡ブ?,偷空瞧著半夏的臉色,試探性地詢問著,“說句實話,也不怕姑娘笑話,在下行醫(yī)多年,此方是在下見過的,醫(yī)治心疾最妙的方子,不知……可否讓在下抄錄一份,也好救治更多的人?!?p> 半夏對著掌柜一抱拳,歉意十足,“實在抱歉,那高人給大伯醫(yī)治,并未收取任何診金,只一條,不得將此方外傳。我既已允諾,斷不能做那失信之人,還望掌柜諒解?!?p> 掌柜將抓好的藥包遞于半夏,不疑有他,“高人自有高人的規(guī)矩,是在下為難姑娘了。”
“多謝?!卑胂姆畔滤殂y,拿上藥便離開了德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