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旭將自己身上的擦傷敷好藥后開始著手處理趙真腿上的傷,他的腿被石鼓小路上的石子劃傷,其中有一個傷口很大,兩人逃到山上后趙真曾撕下身上的衣服布料做成布條,包裹著山上長滿的雜草止住了血。幸虧是在黑夜中,若是白天只怕順著血跡都能將二人追上。
安旭將抓來的藥研磨成粉,又刮下撿來的竹筒內的竹衣,搗碎路邊拔下的鮮草擠出草汁,和著藥粉和竹衣做成了一坨藥泥,用趙真已被撕扯的衣服再做了一個布條。
趙真寧死不敢讓安旭給自己敷藥,他是每天伺候皇帝起居的人,趙真不敢受此大禮,只是安旭一再的要求才讓他不敢推辭,“這不是在皇宮里,大敵當前,你我不必拘泥于禮節(jié)”。
安旭給趙真的印象很不錯,這是個沉著冷靜還頗有計謀的人,雖然是個太監(jiān)但心智與城府不亞于朝中的諸多大臣,而且文化學識只怕也不低,這藥和竹草都是安旭去弄來的。趙真的心里不住的贊嘆,“到底是跟在皇帝身邊的人啊”
“我剛跟隨當今圣上的時候,皇帝就安排我進了內書堂,學了些東西”,看著趙真投向自己的目光,安旭裝作閑聊的說了起來,“認識了字,也學了些江湖之事,藥本上記載這藥可止血止痛,只是我一直在宮中沒有用的上的地方,今日此情此景就算是學以致用了吧”
藥末敷上,清涼又刺痛的感覺貫穿了趙真全身,他疼的嘶嘶吸氣,“趙大人,你忍著點,若不敷藥,只怕我們接下來幾天的路會更難趕”
綁好布條固定住藥泥后趙真掙坐了起來,靠在床頭向安旭道謝,“有勞安公公了”
安旭看起來不算老,他生于惠寧九年,今年不過三十三歲。他六歲進宮,在宮內的各大內侍府都當過差,長久的后宮生涯教會了他沉著冷靜,同時隨著年齡的增長也開始羨慕那些學識淵博在國家的最頂點做決策的內閣大學士們,只可惜自己乃一介宦官,無法考取功名。惠寧三十二年惠寧帝駕崩,他被寶庚帝挑中成為了新帝的貼身太監(jiān),同時寶庚也慷慨的讓他去讀書識字,為此他對寶庚帝感恩戴德?;实勖钭约簛黹_封辦差,就算是把命丟了也必須把趙真帶回去——這是安旭心里最真實的想法。
“安公公,下官有一事不明”
“趙大人但說無妨”
“你既然有圣旨在身,為何不求助于地方官員,河南布政使等人必然認識您,讓他們護送我們回宮豈不穩(wěn)妥?”
安旭擺了擺手,起身去桌邊倒了一杯客棧里提供的廉價茶葉——這種偏遠地方的小客棧有茶水已是不錯。
“我不能去求助他們,太危險”
“哦?”趙真起身下地,一瘸一拐的做到了桌子邊
“第一,皇帝命令我秘密行事,不可被其他人看見,我若是去求助于他們便是抗旨”
趙真當然記得這一點,“只是當前危難當頭,最快最安全的見到皇帝不才是當務之急么?皇帝旨意是秘密行事,但要求護送也不會對地方官員吐露此行的所作所為,有何不可呢?”
“趙大人,你好好想想呢,這原因之二便是我不敢相信任何官員”,安旭邊吹著滾燙的茶水邊說
“安公公,你是說?”
安旭放下茶杯,正過身來正色說到,“趙大人,你想想,就算石碑之事是同知彭展走漏了風聲,他如何有這么大的膽量敢截殺你?”
趙真語塞
“彭展的上面勢必還有人在指揮,石鼓小路的埋伏應該是他的上級布下的,他一個只能調動捕快的同知哪里能調來刀疤臉這種高手?”
“安公公,所以你不敢信任任何官員?”
“正是,我不知道彭展的上級是誰,也不知道他的上級還有哪些黨羽,此時我們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自己,如果尋求地方官的幫助,走錯了一步便是羊入虎口,這個后果是你我都承擔不了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尋出路”
“不愧是皇帝身邊的人,微臣領教了”,趙真心服口服
“趙大人,你與彭展配合多年,他可是與首輔徐成祖勾結不清?”
趙真大驚失色,沒想到安旭連這個都猜到了
安旭看著趙真的臉色已經有了答案,“果然是他,這滿朝文武我想不出還有誰有這個膽子”
沒等趙真說話他又補充,“不過我也不敢確定殺手就是徐成祖派來的,若真是他,他一定會在我們回京的路上布下天羅地網”
趙真沉默了,內心一個勁的后悔自己當初沒有處理彭展。
“安公公,這滿朝文武真的沒有一個可以信任的人了嗎?”
“當然有”
“哦?是何人”
安旭又倒了一杯茶水,“當朝的官員,若是論對皇帝的忠心,我只有兩人信得過,其一是當今大理寺卿李英”
趙真對這個名字當然很熟悉——伴太子架三人之一,順著李英的背景,他當即就猜到了另一個人是誰
“另一個可是大名鼎鼎的錦衣衛(wèi)指揮使陸云浩?”
“正是”,安旭抿著茶水,對著趙真點點頭
“那我們進京后可以立刻求助于這兩位大人,讓他們帶我們面圣?”
“沒那么簡單”,安旭苦笑
“你我能想到,敵人也一定能想到。姑且先不說我們能不能順利進入京城,就算是進去了,只怕還沒到這二位大人府上就被抓住了”
“那可如何是好啊”,趙真內心剛剛燃起的一點希望再次破滅了
“趙大人莫慌”,安旭寬慰他,“今日的刀疤男上來只問了你的姓名”
趙真回想了一下,刀疤男子確實上來是要開封知府趙真出來說話,“安公公,這代表什么?”
“這代表,我的身份還沒有暴露,敵人還不知道皇帝是派我來此的”
說著,安旭從懷中掏出了自己的腰牌,對著趙真晃了晃,“必要時刻,你可以用此物冒充我的身份,順利進入京城”
趙真點了點頭,他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夜深了,趙真將搜尋隊發(fā)現石碑到安旭造訪前后的來龍去脈向安旭講述了一遍,而后兩人便就寢了。
安旭和趙真不敢大意,依然是白天休息夜間趕路,他們在洛浦鎮(zhèn)備齊了口糧后直奔京師而去。
騎馬目標太大,兩人只得徒步趕往京城,雖然慢但是至少比騎馬安全。
正月十五,天蒙蒙亮,兩人感到了皇城腳下。兩人一路奔波灰頭土臉,衣服也破爛不堪,像兩個乞丐一般。
趙真急于入城,被安旭攔下。
“此時入城不知城內是什么情況,而且京城內現在只怕到處都是尋找你我的眼線,此時入城不安全”
“那何時入城才安全?”
“何時入城都不安全,你我一日沒被找到,他們追殺我們的步伐就不會停下”
“這……”,趙真犯難,安旭的話是事實,可難不成自己只有望城興嘆卻無法進去?
“今夜是花燈夜,京師內會張燈結彩好不熱鬧,那時候入城的人會很多,我們可以趁亂混進去”
“安公公,這可行嗎?”
“事到如今只有賭一把”
兩人在京師外的荒草叢中又睡了一覺,直到晚上醒來再次來到永定門前。
安旭傻了眼,城門防務的士族著裝根本不是日常的羽林衛(wèi)。門口那個持劍而立,挨個審視過往人群的軍官竟然是三千營的人!
“安公公,為何不入城”
“該死,門口的那個將軍是三千營左副將軍!”
“怎么?安公公,此人認識你嗎?”,說完趙真也想到了什么,大驚失色
“安公公,你說此人是三千營?為何三千營會接管城門防務???”
“我也不知道,只怕是有貓膩”
“那現在如何是好?”
安旭腦中一片混亂,京城的戒備程度遠遠超出他的想象,而且防務軍隊更替這更是極其不尋常的事情,他內心不愿意相信皇帝同意軍隊接管京城城門,只怕這是擺給自己的一道鬼門關。但當下的情況也不樂觀,容不得遲疑,花燈夜眾多的入城人群是最好混進城的機會,機不可失。
“管不了那么多了,花燈夜人流涌動,我們若不趕這個時機入城只怕以后會更加困難,這個將軍曾經面圣受賞見過我,這個玩意怕是用不上了”,說著擺了擺手里的腰牌,揣回了懷中。
“你跟緊我,與我寸步不離”
兩人隨著人流慢慢靠近了城門,安旭和趙真將頭埋的很低。
三千營左副將軍緊緊地盯著每一個入城的人,不肯放過任何一張臉,“你們兩個抬起頭來!”
他一聲高呼,隨即有士兵擠過來用手掰起了人群中趙真和安旭的臉。
安旭的心狂跳不止,幾乎都到了嗓子眼。他和將軍眼神撞上的一瞬間,仿佛感覺到了末日的來臨。
出人意料,將軍挑了挑眉毛,不耐煩的擺擺手放兩人入城了。
趙真和安旭慌不迭的跑入了京城。
“安公公,我們成功了,快快進宮面圣吧”,趙真一顆沉重的心放下了,竊喜著自己和安旭這一身叫花子一樣的打扮順利的蒙混過關。
“不,還不是時候”,安旭邊說邊拉著趙真小步快走,“穩(wěn)妥起見,我們在京城巷道中奪走幾個來回,確認安全再行進宮”
沒走二三里路,安旭抱著的僥幸心理就徹底幻滅,“不好,我們被跟蹤了”
獨孤萬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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