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僧一道

　　自成亠都一路北行，便到了素有“五谷皆宜之鄉(xiāng)，林蠶風茂之里”美稱的梓潼。想從最近的路程去往大成西北門戶雪松，梓潼便是趙晨離開成亠都后的第一站。之后，趙晨還需要從棧道穿越秦川后抵漢中，接著去往古都長安，再6一句向西北，過安定，出武威，最后直至雪松。

　　趙晨本以為此次出行，并不會有人同行。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當他走出成亠都城門之后，路邊已有了一輛馬車在等待著他。用車內那人的話來說，他這次厚著臉皮和趙晨一道，根本不是為了躲避回家練功，而是“藏卿哥說了，讓我多和你接觸，我葉新梧別人的話不愛聽，但藏卿哥說的我必須聽”。所以最后，趙晨也只好由著這家伙同自己一道出行了。

　　二人剛到梓潼，葉新梧便坐不住了，不斷再趙晨耳邊煽風點火：“晨哥兒晨哥兒，我聽說這梓潼美人最為出名，城中有座名叫陽雪的青樓，那里的倌兒可個個了不得啊。”

　　趙晨白了他一眼：“沒興趣?！?p>　　“誒，晨哥兒，這我就要說說你了。這青樓畫舫并不同于那些個窯子。里面的都是清倌兒，無非就是一起彈琴吟詩什么的。你別想太多，跟我一起去就是了?！?p>　　趙晨依舊搖頭：“不想去?！?p>　　“真不去？”

　　“真不去。”

　　“好的。再見，我明天回來。”

　　說罷，葉新梧頭也不回地一溜小跑便朝那陽雪跑去。留下趙晨一人在客棧里打坐調息。

　　趙晨那日在同吳笑白對戰(zhàn)中，左肩筋脈收到重創(chuàng)。此刻雖然在各種靈藥的幫助下調理好了外傷，可內部的傷勢并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痊愈的。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按照趙晨的推斷，在筋脈完全好轉順暢之前，自己最多只能使出六段中期的實力。是的，連葉新梧都不如。

　　因此，趙晨每日都抓緊了一切時間打坐調息，為的就是能更早恢復實力。畢竟江湖險惡，多一分實力便多一分自保的機會。

　　正當趙晨全身內息剛運行第三個周天時，一陣敲門聲傳來，打斷了趙晨調息。

　　“請問，這里可是趙晨少俠落腳處？”

　　趙晨下床開門，只見門外站著一個小廝模樣的少年。

　　這小廝見到趙晨，立馬急匆匆問道：“少俠可認識一個叫葉新梧的人？”

　　見趙晨點頭后，小廝二話不說，伸出手抓住趙晨就往外走去：“少俠不好了，那葉新梧在陽雪樓為了我家姑娘和兩個人要比試起來了。他說他看那兩個人都不是善茬，要你去幫忙?！?p>　　趙晨聽得一頭霧水，這小子才出去了多久，怎么又和人打起來了？

　　兩刻鐘后，趙晨終于在小廝的帶領下來到了陽雪樓。還沒進樓，便聽到葉新梧的一陣慘叫從樓里傳了出來。

　　趙晨心中一緊，急忙兩膝一屈，騰身跳上二樓。隨后一貓腰，鉆進堂內。

　　兩柱香后，趙晨鐵青著臉從一個角落處走出，身后跟著鼻青臉腫卻依然嬉皮笑臉四處揮手打招呼的葉新梧。

　　趙晨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地警告葉新梧：“下次再有這種事，別叫我?！?p>　　而葉新梧依然絲毫沒有半點覺悟地嘿嘿笑著：“晨哥兒，你看看你。我確實喝酒喝不過那兩個人嘛。再說了，能在青樓看到一個道士和一個和尚，多不容易啊。咱哥倆來一起開開眼界也是極好的嘛?！?p>　　趙晨語氣生硬：“說過我沒興趣?！?p>　　葉新梧湊到一塊立在墻上的銅鏡旁，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象牙梳子，整理起發(fā)型來：“不過，剛才喝酒的時候和他們倆閑聊，他們說的東西，我覺得你可能有興趣。”

　　趙晨一挑眉：“哦？說來聽聽?！?p>　　葉新梧繼續(xù)臭屁地梳著頭，慢悠悠開口：“青銘。”

　　趙晨突然駐足轉身，眼中有著難以掩飾的激動：“你說的是真的？”

　　“反正他們是這么說的，所以我才告訴你啊?！?p>　　“快，帶我去見見他們。如果是真的，我非要拿回來不可。”

　　于是乎，原本一刻也不想在這陽雪樓待的趙晨，竟主動拉著葉新梧向內走去。

　　不怪趙晨如此激動。二十年前，江湖有個傳言。槍仙趙岳，槍劍雙絕，槍名龍血，劍曰青銘。而作為趙岳孤子的趙晨，則更是知道。趙岳佩劍青銘，其實并不屬于趙岳，而是傳承自其母劉雨柔劉家，正是當年大蜀開國國君昭烈皇帝佩劍雌雄雙劍中的雄劍。同時這把青銘劍，也是當年趙晨父母相戀的定情之物。

　　在雪松城破之日，龍血長槍因常人無法拔起，最后由完顏龍收取并在不久前交還趙晨。而這青銘劍，則不知被誰取走，至今下落不明。

　　現(xiàn)在聽到青銘劍的消息，由不得趙晨不激動。

　　二人推開一間房門，只見一個黑衣年輕道士和一個身著大紅袈裟的年輕和尚，正坐在一堆鶯鶯燕燕中間。一邊搖頭晃腦地吟誦著什么詩句，一邊端起酒杯故作瀟灑地喝著酒。

　　見趙晨入內，二人嚇了一激靈。待看清趙晨身后的葉新梧后，兩人才舒了一口氣，裝模作樣地起身行禮。

　　那道士打了個稽首，宣一聲道號：“無量天尊！這位兄臺想必就是葉公子所說的那位槍仙之子了？”

　　和尚雙手合十，笑瞇瞇說道：“阿彌陀佛！小僧這廂有禮了！”

　　趙晨瞇眼看了看二人，不禁問道：“剛才葉新梧說二位知道青銘劍下落，可是真話？”

　　和尚起身合十，寶相莊嚴：“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小僧師尊半月前曾算到十日內這青銘劍必將出現(xiàn)在梓潼，同時還會造一波殺孽。故而安排小僧前來，以求止無盡之殺?！?p>　　道士也微微點頭：“貧道也是被師兄叫來，想要添些功德。趙公子萬不必懷疑。”

　　趙晨向來不信神鬼之說，于是悄悄拉過葉新梧，將信將疑問道：“葉子，這兩個神棍，可信嗎？”

　　葉新梧點了點頭：“喏，你看那道士的頭巾，圓形硬殼，帽頂有洞，露出發(fā)髻，且后上部稍高起，此乃道家混元巾。普天之下，只有一座道觀有資格這樣戴。”

　　趙晨喃喃道：“武當玄天玉虛宮？”

　　葉新梧點點頭，又指了指那和尚：“那和尚所披袈裟有九色，此等袈裟又稱僧伽梨。非有大法力大功德之僧人不可披負。而全天下年紀輕輕就能穿這九條大衣的和尚，我只聽說過一個，少林空色。”

　　趙晨一驚，要說少林空色僧人的名聲，在新一代武人之中，并不比他趙晨小。十二歲做少林一等講師為眾僧講經釋義。十七歲修成金剛經，鑄金身，一步入七段。只是趙晨不明白，為什么傳說中這樣一個幾近完人的神僧，會出現(xiàn)在這樣一個風月場所。

　　空色和尚見趙晨面色古怪，不禁咳了一聲，嚴肅道：“施主莫怪，小僧法號空色。正所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小僧來此地，便是要問過自己本心，這也是一種修行。啊，至于喝酒，不知道施主有沒有聽說過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小僧只愿愿以身試法，成就無上大道。”

　　雖然空色和尚信誓旦旦且表情嚴肅，但趙晨心里還是懷疑，這只是和尚的借口而已。

　　見到風頭都被和尚搶走，道士也忍不住輕輕咳了一聲，將趙晨視線吸引過來：“哎喲，看貧道這記性。居然忘了自我介紹。那啥，趙公子，貧道道號慎虛……”

　　還沒等他說完，趙晨臉色更加古怪，而空色和葉新梧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慎虛道士急得直跺腳：“謹慎！謹慎的慎！都怪我?guī)熜窒蛊鹈?！?p>　　趙晨強忍笑意：“我聽說，當今武當掌教便是慎字輩，難不成你？”

　　慎虛一仰頭，牛哄哄地指了指自己鼻子：“沒錯，慎玄那老家伙，就是我?guī)熜郑　?p>　　趙晨一愣：“沒聽說過慎玄真人有個師弟啊?！?p>　　“我呸！我是貨真價實的！”慎虛急得直跳，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看清楚！這玩意兒是皇帝親賜的！全天下除了幾個皇子就只有我?guī)熜趾湍呛蜕械膸煾涤辛?！?p>　　趙晨定睛看去，果然是同當日李炬拿出的玉佩一模一樣的一塊玉佩。當下也不再懷疑，拉著葉新梧一屁股坐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既然如此，就讓我們來談談青銘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