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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葉街

第十章

楓葉街 燈弦 9622 2018-04-01 11:30:44

  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早上,劉牧看到了蘇子揚在群里發(fā)的通知:泉姐說了,今天下午四點之前每個人用稿紙寫一份有關于這學期自我認識的總結,大概兩千字左右。請大家按時交給我。劉牧剛剛吃完早飯,看看現(xiàn)在的時間,還不到十點。想著時間還早,這個東西也不是很難寫,不如先看看新聞?chuàng)Q換心情。他拿起手機,打開網(wǎng)頁,頓時鋪天蓋地的一條條消息向他砸來。他看看這看看那,什么誰和誰又復合了、哪里又有新的發(fā)現(xiàn)、哪個隊昨天又輸球了,反正是感興趣的看,不感興趣的也瞧,還時不時的評論幾句,刷一刷自己在網(wǎng)上的存在感。不知不覺一個多小時就過去了,眼看著快十一點半了,劉牧才放下手機,心想不能再看了,要認真完成這篇總結。于是他拿起筆,想到自己還恰恰沒有稿紙,又四處向別人要了幾張。剛構思了幾分鐘,他的一個室友就對他說:“快十二點了,去吃午飯不?”

  劉牧頭也沒抬,“我剛才剛吃過早飯,等一下再去吧?!?p>  “喂,我聽說校外又新開了一家網(wǎng)吧,不如咱倆先去玩一個小時再吃飯?”

  劉牧放下筆琢磨了一會兒,同意了他建議,反正距離四點還早,等回來再寫也不遲。可只要是玩上游戲通常就會忘記時間,等到兩個人回來都已經(jīng)快兩點了。劉牧趕忙坐在桌子前,先喘了幾口氣,拿出筆和紙放在桌子上??粗烂?,他皺了皺眉,桌子上太亂了,書本、水杯、零食袋、數(shù)據(jù)線什么都有,這還怎么學習?他立即拿出垃圾袋,將桌子上無用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塞到里面去;見桌面上黑一塊白一塊的,他拿起抹布將整個桌子擦了一遍。出去洗抹布的時候,他覺得寢室地面好像也好幾天沒人打掃了,于是又把寢室的衛(wèi)生提升了一個檔次。擦了擦汗,他重新坐在椅子上,覺得心里舒服多了。剛要寫的時候,手機響了,是他的一個高中同學發(fā)來的消息,問他最近在忙些什么。兩個人就這么天南地北地胡扯了一段時間,劉牧還順便把手機上的社交軟件都看了一遍。待他正式開始寫的時候,已經(jīng)快三點了。知道時間來不及了,劉牧心里亂成一鍋粥,看著眼前稿紙上的一個個方格竟一個字都寫不出。他心里十分疑惑,一是不知道時間為什么過的這么快;二是懷疑自己的寫作能力,明明高中的時候?qū)懽魑囊稽c都不愁,怎么過了不到半年就變成這個樣子。

  自己寫肯定是不可能了,干脆還是參考一下別人的吧。想到這里,劉牧回頭對宋文遠說:“遠哥,把你的總結借我參考參考。救命要緊?!?p>  接過幾頁稿紙,劉木翻了翻,一邊問:“你寫了多長時間?”

  “大概兩個多小時吧,你可要抓緊時間了?!彼挝倪h說。

  心想著又不能只參考一個人的,劉牧又來到了隔壁寢室。見蘇子揚、程碩、謝一帆都還在忙著寫,劉牧只好向齊方域借。齊方域把總結給他時,還不忘說:“咱倆可別寫的一樣,我的就是從網(wǎng)上隨便抄的。”

  劉牧笑道:“不學好,就知道從網(wǎng)上抄。”

  齊方域抱著肩膀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坐在這兒想了半天,結果發(fā)現(xiàn)我自己都沒有辦法認識自己,你說該怎么寫?再說了,即使寫了交上去我估計上面的人也不會去看,既然這樣,還不如兩面都輕松一些。還有,自我認識、自我分析是我自己的事,他們憑什么要知道?”

  劉牧也沒有心情聽齊方域說這些,所以他只是笑笑便回去了。差五分鐘四點的時候,劉木終于寫完了總結,他長出一口氣,看著面前的稿紙上寫滿了字,一想到別人兩個小時寫完的東西自己竟然不到一個小時就完成了,頓時一種成就感油然而生。

  孟奕涵這三天大部分時間在復習高數(shù)。這個學期的高數(shù)雖然給她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但通過這三天的總結她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這學期剛開始學高數(shù)的時候,她有聽不懂的問題吳若雪還可以給她解釋;后來吳若雪因為自身的原因不經(jīng)常與室友在一起了,孟奕涵也就不太好意思再去打擾。老師上課時講的一些公式原理有些依然不明白,她有認真去學,但還是無能為力。她這兩天做模擬題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懂的東西基本上沒有出現(xiàn),雖說知道自己能考得很好,但她心里還是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啊!沒了沒了?!瘪R曉媛的一聲尖叫打破了原本寂靜的522上空。

  孟奕涵瞇縫著眼睛把頭從枕頭上抬起來,第一個沒有課的周一早晨就這樣被馬曉媛給毀了。只見馬曉媛坐在床上,全身用棉被包裹著,只露出兩只胳膊,手里還拿著手機不停亂戳。孟奕涵翻了個身坐起來,問道:“什么沒了?”

  “車票,車票??!”馬曉媛依然不死心,還在來回翻看手機。

  孟奕涵順勢又躺了下去,心里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現(xiàn)在就體現(xiàn)出學校離家近的好處了,孟奕涵早就看過,自己回家的車票要多少有多少,即使是臨走之前買也是來得及的??墒菂侨粞┞犚姟败嚻薄边@兩個字時就像是有顆炸彈在耳邊炸裂了一樣,她立即坐起來,手忙腳亂地把枕邊的手機拿起,翻看了幾次后整個人就像是泄氣的皮球,一下子又倒在床上,“完了完了,回不去家了?!?p>  心想著能有人陪著自己了,此時馬曉媛心里還找到了點平衡。

  可是片刻之后,有手機振動的聲音。吳若雪接通了電話,待到她將手機放下時,又立即眉開眼笑了。原來是她男朋友在搶票時也幫她搶了一張,兩個人可以一起回去了。聽說這件事以后,可氣壞了馬曉媛,她怪叫了一句:“不公平!”

  孟奕涵笑道:“有什么不公平的,有本事你也找一個?!?p>  “哎哎哎,這話還輪不到你說?!瘪R曉媛把手機放在一旁,邊穿衣服邊說:“這學期跟身邊的男生相處的就和哥們似的,我看我下學期得改變一下態(tài)度。”

  現(xiàn)在雖然沒有課了,但大家一點都不輕松。各科的考試馬上就要來了,大學的考試和初中高中時有很大的區(qū)別,那時是一天就能考三四科,而大學里是三天才考一科。雖然距離那時才半年的時間,但大家都有一種感覺:若現(xiàn)在還按照高中時期的考試方法,是要出人命的。在這段期間,幾乎所有人都感到分身無術,宿舍樓里的通宵自習室也都擠滿了人。大家在考試前還不停地在空間里轉發(fā)各種東西,好像這樣就能提高分數(shù)似的。

  蘇子揚這幾天忙得頭大。自從上次高數(shù)課坐到后面去以后,他就再也沒回到過前排。那段時間他籃球比賽倒是看了不少,但課卻是聽得一知半解。尤其是高數(shù),當他再次認真看黑板時駭然發(fā)現(xiàn)老師已經(jīng)講到了第五章,可他的印象卻還停留在第二章。他掰著手指計算留給自己復習的時間,心急如焚。其他科目倒是好說,有道是“臨陣磨槍,不快也光”,考前突擊想混個及格還不成問題。只有高數(shù),看著那些公式都不知道該怎么用,想問別人也不知道該問些什么。雖說是這樣,現(xiàn)在只要有比賽他還是忍不住去看,可看完心里又后悔,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快精神分裂了。

  但在蘇子揚周圍卻有兩個人顯得不慌不忙,一個是宋文遠,另一個是王卓。王卓表現(xiàn)輕松的原因有一大部分是來自于高中時期的優(yōu)越感。他當時所在的高中在其他的高中老師、學生眼里就是“別人家的高中”,上課時除了老師不會有第二個人說話;下課時想去廁所的同學自己悄悄地走出去,其他學生就在教室里學習,同樣是沒有一點聲音;學校每年都會考上幾十個清華、北大的,這在省內(nèi)都堪稱是奇跡。而王卓也只是因為高考時失利才來到了這兒,所以他從一開始就沒把這里的學業(yè)放在眼里,他覺得自己只需要拿出幾成力就能輕松應對考試。也可能是由于他在高中時期老師家長管得太嚴、學習壓力太大,到了大學忽然間沒人管著了,覺得終于到了可以放松、享受生活的時候。他無論是上課、下課還是自習,手機總是不離手,好像是手機已經(jīng)成為身上的某個器官一樣。每每到月末,他總是要再多訂幾個流量包,否則渾身不自在。一個學期下來,他胖了十多斤,但他也不以為意,心想到了夏天自然而然就能再瘦下來。

  宋文遠表面看上去和王卓一樣,但事實上卻恰恰相反。相比于王卓的輕松,他的輕松顯得更加有道理。因為就算讓他結課之后的第二天參加考試,他也能保證平均分在九十以上。早在期中考試后,他學霸的名聲就已經(jīng)傳出去了,可是一直到了現(xiàn)在同學們才會真正在意這些。先是同一個寢室的劉牧天天圍著他轉,只要是有不會的問題他都會一一給解答,接著周圍的同學都來請教。雖然表面上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但他心里卻多了幾分優(yōu)越感??荚嚨某煽儾粫驗槟闶前嚅L、部長、學生會主席而改變,能改變它的唯有學習,宋文遠的自豪感也就來自于這里。他有時還會自嘲地說:“看來我要在寢室開一個補習班,滿五人開課。”而這時劉牧也會接上一句:“可以啊。到時候我就當你的經(jīng)紀人,還要享受免費聽課的待遇。”

  雖然到了期末,但齊方域沒有丟掉看書的習慣。現(xiàn)在看書已經(jīng)成為他每天必須做的事情之一,時間也從開始的一個小時逐步變成了一個半小時。期末時期圖書館的人非常多,座位也不好占,所以他都會選擇在閉館前的一個多小時來這里看書。其他的時間他都會在教學樓找一間教室復習功課,他喜歡一個人獨占一間教室,那樣既安靜又能學得踏實??稍谶@非常時期這個要求有些不現(xiàn)實,畢竟學校的資源是有限的。但就算是這樣,他也一定要與那些不是結伴而來的人共享一間教室,因為幾個人坐在一起就無法保證教室的絕對安靜,勢必會干擾到其他人。尤其是當一男一女坐在一起時,不時就會發(fā)出一些不好的聲音讓人心煩意亂。齊方域只要見到這種情況就會遠遠躲開,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今天還算是幸運,吃罷晚飯,在走遍了教學樓后齊方域找到了一間空教室。他隨便找個位置坐下,開始復習化學和英語。也就是過了不到一個小時,教室的前門“咯吱”一聲開了,從門縫中間探進來一個腦袋,看了教室里的情況之后又縮了回去。齊方域清楚地聽見外面有個男中音說道:“別找了,就是這兒吧?!?p>  緊接著前門大開,一下子走進五個男生,每人都背了一個書包。齊方域抬頭看了看,心里就有些不高興,但想著只要他們不影響自己,這也無妨,于是又繼續(xù)復習??墒沁@五個人就好像是沒看見齊方域似的,在教室前排圍坐成一個圈,同時拿出手機。他們動作十分齊整,就好像是經(jīng)過特殊訓練似的。他們一邊玩還一邊交流,有時還會互相埋怨,說話聲、笑聲充溢著整個教室,就算是在走廊里都能聽見。

  齊方域狠狠地放下筆,真想過去與他們理論一番??墒怯忠幌耄€是算了吧。一是和這些陌生人生氣是沒有必要的;二是對方五個人,而這邊只有自己一個,真要是爭吵起來肯定是自己吃虧。他收拾收拾書包,繞過桌子從后門憤然離去。臨走時,他還用力把門一摔,心想著這聲音非嚇這些人一跳不可。

  他又繞著教學樓轉了幾圈,再沒找到空教室。于是他悄悄推門走進一間只有一個人的教室,坐在后排的女生抬起眼皮看了齊方域一下,又低下頭忙自己的事情。齊方域?qū)㈤T關上,坐在前排,恰好與那個女生的位置形成了教室的一條對角線。平復了心情,他又接著學習。到了晚上八點多,齊方域伸了一個懶腰,準備離開這里去圖書館。不經(jīng)意間回頭看了看,教室里面空蕩蕩的,那個女生早就不知道去哪了,齊方域聳聳肩,隨手關燈,走出教室。

  最后一科還沒有考的時候,有的科目的成績就已經(jīng)能在學校的教務在線上查到了。這天上午趙蕊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到了午休的時候,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躺了半天也睡不著,最終她還是翻身起來,說出了自己的疑惑:“哎,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相信不努力也會取得好成績嗎?”

  吳若雪剛爬上床,聽見趙蕊說起這個,便笑道:“當然不相信,你怎么忽然問這樣的問題?”

  趙蕊略微壓低了聲音,“早上公布的化學成績你們知道楊佳欣考了多少嗎?她考了九十一,比我多十幾分。但這不是關鍵,主要是她如果像涵涵和若雪那樣天天學習我也就不說什么了,感覺她比我和媛姐都不愛學……”

  “哎,你這個沒良心的。哪次不是我硬拽你去學習,怎么現(xiàn)在埋怨起我來了?”馬曉媛正坐在椅子上,抬頭沖趙蕊翻了一個白眼。

  趙蕊連忙賠笑道:“媛姐,我不是那個意思,要是沒有你的教導我肯定就掛科了。”

  馬曉媛“哼”了一聲,又滿臉笑容,“跟你開個玩笑,你接著說?!?p>  “可是我看楊佳欣平時上課不是玩手機就是和孫茗茗東聊西扯,下課時間也不見她學習,你們說她是怎么考這么高的?”趙蕊撅著嘴說道。

  孟奕涵躺著聽了半天,這時她也坐起來,沖趙蕊說道:“蕊妹,你這個問題讓我想到了我高考模擬時的一個作文題目,叫‘奇跡的背后’。其實有些事情你看上去是個奇跡,但奇跡的背后往往都不是奇跡。就比如有人說中國能制造出原子彈是個奇跡,但他們只是看到了蘑菇云升起的那一刻,在這背后的國家支持、人民期望以及科學家們那么多年的努力是他們所不知道的。所以你只是看到了最表面的一層,人家在背后的辛苦你是看不見的。哦,當然,如果她是靠不正當手段才取得的好成績,那我一定是鄙視她的?!?p>  趙蕊咬著嘴唇,低頭不語。

  “涵涵說的沒錯?!眳侨粞┨稍诖采?,眼睛看著天花板,“我高中時候班級就有一個男生,上課從來就是睡覺,下課就抱著球往外跑。而且平時上網(wǎng)、泡妞一樣都落不下,可是最后他卻考上了一個挺不錯的大學。后來我們一起聊天時我才知道,原來他每科都有兩套教材和習題冊,一套放在學校,另一套在家。而在學校的那套上面基本沒寫什么,在家的那套里面全是刻苦學習的痕跡……”

  趙蕊不解地問:“這不是有病嗎?他為什么要這樣裝?”

  此時馬曉媛也爬上床,若無其事地說:“蕊妹呀,別人的事那是別人的自由,咱們管不著。我看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得了,兩天之后的高數(shù)你有把握過嗎?”

  “不知道?!壁w蕊再次躺下,蓋上被子,“算了,還是睡覺吧,下午還要去復習呢?!?p>  當最后一科考完時,也就宣告這個學期結束了。在這第一個半年里,每個人都和剛來到這里時的自己有著多多少少的不同,有的收獲了能力,有的得到了感情,有的找到了方向,還有的依然在不斷的探索中。但無論是怎樣,當大家走出考場時,都面帶笑容,滿臉輕松。只有教學樓門前的幾棵松樹還泛著綠色,但天空卻是出奇的藍。同學們也不會像高中時那樣邊走邊對答案了,幾乎很少有人提到考試的內(nèi)容。因為多數(shù)人也都想明白了,對答案是不會改變考試的結果的,以前大家一考完試就對答案其實就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宣泄一下心中的不滿而已。

  有的人選擇這時間先去放松放松,有的著急回寢室收拾行李,最快的今天晚上就能到家。這里面就包括了孟奕涵,前一天晚上她就在父母的嘮叨聲中收拾好了行李。平時倒是沒覺得什么,可收拾東西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東西真是太多了。本來從家里拿來的東西就不少,再加上雙十一那兩天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風了,一口氣買了許多東西,而且這些東西現(xiàn)在大多數(shù)已經(jīng)用不上了,扔了又可惜,只好堆放在角落里。打開衣柜時,她更是滿臉愁容,整個衣柜好像沒有半點剩下的空間,全都掛滿了衣服。全都帶走是不可能的,她只好選擇了一些最近能穿的裝進行李箱,畢竟家里還有一大堆衣服。全部收拾好以后,她試著拎起箱子走了幾步,就知道回家的路是不那么容易走的。

  趙蕊的東西相對來說比較少,考試回來后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放心地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鏈。孟奕涵和趙蕊吃完午飯后就一起去了火車站,下午三點多,吳若雪也開始收拾,準備和自己的小帥哥一起回家。當天晚上,522就只剩下馬曉媛一個人,由于沒有搶到票,她只好還得在這里忍耐兩天,因為這事,她還沒少罵街。看著空蕩蕩的寢室,此時的情景讓她仿佛又回到了開學前的那兩天,只不過是原本的那三張空桌上面都各自放了一些東西。

  在沒有作業(yè)和補課的假期里,又沒有父母管著,齊方域度過了幾天混吃等死的生活。后來他實在是感到無聊,于是就到書店里買了幾本書回家去看??傊?,這些天是非常的悠閑。

  過了大概一個多星期,齊方域忽然接到了高中時期班長的通知,內(nèi)容大概是現(xiàn)在絕大多數(shù)的同學都回來了,所以大家商量在兩天組織聚會,時間地點待定,問他有沒有時間。齊方域接到消息時很興奮,想著大家半年多沒見面了,自己外貌上是沒什么變化,也不知道他們都怎么樣。所以他絲毫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兩天以后的下午四點,齊方域來到了指定的飯店。他騎著自行車遠遠的就看見班長站在門口迎接同學,齊方域?qū)④囨i好,與班長打過招呼。班長也還是老樣子,短頭發(fā)、戴著黑色邊框眼鏡,一看見齊方域就主動和他打招呼。和他寒暄幾句之后,齊方域走進了鬧騰騰的包房。包房里有兩張圓桌,各坐著十幾個人,見齊方域推門進來,有幾個男生站起來高興地說:“老齊來了,來來來,坐在這兒?!饼R方域一邊與他們開玩笑一邊坐下,向四周看了看,除了有幾個女生的發(fā)型變了,臉上化了妝之外,其他人的變化都不大。齊方域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時代,心里覺得很舒服。

  “老齊,半年不見你膽子大了是不?見到我也不打招呼?!闭f話的正是齊方域高中時的好朋友胡興學。由于他長得人高馬大,當時又是?;@球隊的,所以大家給他起了個綽號叫“胡大壯”。

  齊方域剛才還真沒注意到他,于是笑道:“這不是大壯嗎?這么長時間沒見你又壯了?!?p>  胡興學也搬了把椅子坐在齊方域旁邊,“你少跟我扯別的。什么時候回來的?”

  “回來有一個多星期了,你呢?”

  “別提了,我前天才趕回來。本來學校半個月前就結課了,還非要等到這時候才考最后一科,真是有病?!焙d學拿起桌子上的飲料瓶給自己滿上一杯,一口氣喝了下去。

  “學校都這樣,我那里也差不多?!饼R方域順著他說了幾句。

  胡興學忽然壓低了聲音,沖著他不懷好意地笑笑,“跟我說實話,你找到對象了沒?”

  自從上次還沒等把話說出來就被孟奕涵否決之后,齊方域就很不愿意再提到這種話題,但他還是笑道:“有什么呀?全班三十個人就三個女生?!?p>  胡興學哈哈大笑,“那有什么,還是你不行。這點你得跟哥學學,我跟你講……”

  “得得得,知道你厲害,不要再吹牛了。”齊方域趕緊將這個話題岔開,“你這半年怎么樣,沒掛科吧?!?p>  “我像會掛科的人嗎?這學期一共考了七科,我四科都考六十多。這點你還要跟我學,就這種壓線過的技術我班里的人沒有比我更厲害的。拿高數(shù)來說,我就考前就看了兩天,結果就正正好好過了,考那么多有什么用,不是浪費嗎?還有馬克思,我寢室一共六個人,有四個掛的,就是沒有我,你說我厲害不?”

  齊方域笑著聽他將話說完,心里卻很不解。

  這時不知道誰說道:“要不趁著開飯前咱們幾個開一局!”

  這個提議立即被周圍人認可,大家拿出手機,商量著如何去玩。胡興學見齊方域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用胳膊肘懟了他一下,“想什么呢?一起玩啊。”

  齊方域?qū)⑹植暹M衣服兜里,說:“你們玩吧,我不會。”

  “不會?你在逗我吧?!焙d學有些不可思議,“你這一個學期都干什么了?別告訴我你就學習了?!?p>  “沒有沒有,我還看書了。”

  “行,你小子有才?!焙d學撇著嘴點頭,還沖著齊方域豎起一個大拇指。

  開飯以后,大家自動分成了若干個討論小組,暢談著這半年以來各自的生活。與高中時期的好朋友們閑聊著,齊方域心里很高興,但在高興之余,他卻感覺自己與絕大多數(shù)人在無形之間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距離,這距離有大有小,但一定存在。他能感覺得到,這種距離可能會隨著時間的增長而不斷加大,即使用鏈條將每個人都重新拉回起點,鏈條一松,距離便會再次顯現(xiàn)出來。因為大家不會再坐在同一間教室里上課,不會再向著同一個目標前進。取而代之的是每個人都會走自己的路,而且會在各自的道路上漸行漸遠,直到看不見彼此。

  飯后,班長提議去KTV。雖然齊方域不會唱歌,但他也跟著去了,坐在軟皮沙發(fā)上,在黑暗中看著大家手持話筒盡情歡唱。有同學邀請他一起唱歌,他都回絕了,此時他的心里產(chǎn)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落寞感。

  時間快到了晚上九點,大家才從KTV里出來,相互告別后各自回家。有幾個男生要組團去網(wǎng)吧包宿,胡興學也要拽上齊方域,但齊方域說什么都不答應。胡興學有些不高興,“是哥們兒不?高考之后咱不也一起去了嗎?”

  齊方域連連搖頭,“你絕對是記錯了,我從來就沒去過網(wǎng)吧包宿?!?p>  “那這次去又有什么關系。”

  “真不去了,剛才KTV里的聲音太大震得我頭有些疼。再說,我又不玩游戲,去那里做什么?”齊方域隨便編了一個理由,他想著要是去的話恐怕自己都會嫌棄自己。

  忽然起風了,齊方域騎在自行車上向家的方向奔去。經(jīng)過一個十字路口時,紅燈攔住了他的去路。他停下車,向四周看了看,這個路口他再熟悉不過了,向前走是家的方向,向右拐是自己高中學校的方向,過去的三年,他每天上下學都會經(jīng)過這里。不知為何,他沒有再等紅燈,而是向右一拐,沒過幾分鐘,那個熟悉的校園就出現(xiàn)在他眼前。

  假期補課的高中生們還沒有下課,教室里的燈還都開著。校園里出奇的安靜,只能聽見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的聲音。學校四周的樹木還是那樣整齊,操場還是半新不舊的草皮,一切都是畢業(yè)前的模樣。齊方域站在欄桿之外,默默地向里面望去。半年多以前自己離開這里時,心里除了開心以外好像沒有別的想法,但此時的心境卻是完全不同,他不禁問著自己:人為什么會變?想起剛上高中時的第一個升旗儀式,教導主任在主席臺上說過的話:你們現(xiàn)在可能希望早日離開這里,但當你們真正離開時卻一定會留戀這里的。直到現(xiàn)在,齊方域才所理解。

  下課的鈴聲響起,還是熟悉的聲音。知道已經(jīng)放學了,齊方域轉身繞過許多前來接孩子的家長,獨自回家了。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家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現(xiàn)在過年的氣氛雖然遠不及以前,但總有一些習俗是要做的。道路兩旁的路燈都掛上了一個個小紅燈籠,超市門前時常能看到用啤酒、飲料箱子磊成的墻,人們走在街道上也都是喜氣洋洋的,車輛相比往常也減少了許多。

  除夕那天,齊方域跟父母一起去祖母家過年。走過小區(qū)的院子,看見地上有許多紅色的碎紙屑,那是放過的鞭炮所留下的痕跡。齊方域剛放假回來時曾來過一次,奶奶說他長高了,又瘦了,可他卻沒什么感覺。還沒等敲門,齊方域就聽見門里亂哄哄的。是齊方域表弟給他們開的門,這個小朋友今年三年級,還是屬于人來瘋的年紀,在廳里來回亂跑。齊方域進屋與各位長輩們打過招呼,那些姑姑嬸嬸們噓寒問暖地和他聊上幾句之后,齊方域感覺有些無聊,就在另外的一個屋子里等待開飯。說來也奇怪,過去那些親戚們看見他就說:“大學生來啦!”可這回齊方域真成了大學生,反而沒人這么說了。

  又聽見敲門聲,門一開,齊方域的表妹來了。她看上去面無表情,好像心里裝著好大的怨氣,一進門就將書包扔在地上。齊方域走過去笑道:“怎么回事,大小姐,發(fā)這么大的脾氣?!?p>  表妹先喝了幾口水,緩了口氣,然后不耐煩地說道:“你說怎么回事,我剛補完課回來?!?p>  “補課?這大過年的補什么課?”

  “誰說不是?我的那個老師就是有病,之前她有事耽誤了一節(jié)課,非要在年前補上。她還說反正今天也是下午、晚上過年,正好上午學習。我要是高三也就不說什么了,關鍵是我今年才初二,真折磨人。”表妹連連訴苦:“過了這幾天,我還要補作業(yè)。假期作業(yè)我還基本沒寫呢?!?p>  要是表妹不說,齊方域一時還真忘了她現(xiàn)在初二?;叵胱约撼醵臅r候,周圍的人都說這是關鍵的一年,可是現(xiàn)在這么過來了,也沒覺得它有多關鍵。齊方域故意想氣氣她,于是笑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沒作業(yè)?!?p>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北砻媒舆B發(fā)出兩句感嘆。

  “這有什么不公平的?我不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嗎?”齊方域輕描淡寫地伸出一只手,“再過五年,你不就和我一樣了?”

  “五年,啊啊啊……”表妹表情痛苦,“再上五年學,一年比一年緊張,想想就可怕。我現(xiàn)在一天天上課比狗還累,每天八節(jié)課,回家之后還要再接著學。對了,你現(xiàn)在一天幾節(jié)課?”

  “我嘛,那得看情況而定嘍。要是在課多的時候,和你差不多……”

  “要是課少呢?”顯然,表妹更關心他下面的話。

  齊方域沒好心地笑笑,“要是課少,一周大概就上兩三天學吧?!?p>  “那你沒課的時候都干什么?”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唄,反正也沒人管。”

  表妹聽到這話時兩腮鼓得圓圓的,向齊方域接連擺手,“行了行了,你別再氣我了。要不咱倆換換?我去上大學,你來讀初中?!?p>  “可以啊,我還真的很懷念初中時光呢?!?p>  ……

  下午兩點多鐘,正式開飯了。桌子上擺滿了各種菜肴,一個盤子連著一個盤子??墒强粗@些菜,大家的胃口反而不是很好,多數(shù)人也只是在桌子上坐了二十多分鐘就去做別的了,只有那些除了吃飯還要喝酒的叔叔大伯們,還在桌旁邊喝邊聊。往往他們會高談闊論一個下午,到了晚飯時間,只需要將桌子上的菜再熱一熱就能再吃一頓了。晚上他們還會到外屋打麻將,剩下的人在里屋看電視、聊天、包餃子或者用手機玩起搶紅包的游戲。直到零點已過,大家才會散去,第二天還會再去其他親戚家拜年……

  初七那天,下了一場鵝毛大雪,無論是機場還是火車站基本上都處于癱瘓的狀態(tài)之中,也不知道這場雪攔住了多少即將遠去的漂泊。齊方域站在窗前,細細數(shù)著剩下的日子,假期過得可真快,現(xiàn)在離開學也只剩下不到半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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