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莫名落空

　　唐志偉萬萬沒想到，還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他帶隊的中國高鐵集團代表團，到歐洲名城費拉頓市(Phyla Town)出席國際高鐵論壇，下了飛機，竟然無人接機。

　　中國高鐵集團，大家想必都不陌生，就是大名鼎鼎的中高集團，在中國廣袤大地上奔馳的高鐵列車，都是它的杰作。不光是高鐵，各種機車、客車、貨車、地鐵、輕軌等，也是中高集團的拳頭產(chǎn)品。

　　這次出席論壇，代表團的目的就是介紹集團的鐵路車輛產(chǎn)品和各種先進技術，并進行一系列重要商務談判。如何讓中國高鐵“走出去”，讓世界更多的國家都能用上中國制造的高鐵，是他們此行重中之重的任務。

　　艱巨的任務，讓頭一次擔任領隊的唐志偉備感壓力，而臨出發(fā)前，妻子告訴他的那兩件事，又讓他愁上加煩。

　　七八個小時的航程，亂七八糟的念頭在腦子里盤桓，一刻也沒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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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集團下屬的東北公司上調到BJ總部已有好幾年了，一直沒把妻子李霜玉和兒子唐唐弄到BJ來。

　　李霜玉是東北公司有名的女強人，是負責人事和教育的副總經(jīng)理。唐志偉調到總部，按照規(guī)定，夫妻二人不能同在總部。而她要是調到系統(tǒng)之外，就得撇下手頭的事業(yè)。李霜玉，唐志偉平時管她叫“霜霜”，當然不甘心。

　　要是唐唐來BJ，也不行，成天國內國外出差的唐志偉根本沒辦法照料他。所以，一家三口只好暫且這么天各一方，分居BJ和東北兩頭。霜霜和唐唐在東北老家留守，唐志偉在BJ找了個簡易公寓湊合。

　　好在有高鐵了，趕上周末沒事，唐志偉就能回趟家。不過平時顧家里太少，就難免會出些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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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志偉本來還想著，深夜抵達費拉頓市后，能快些到酒店，爭取早點上床睡覺，好有精神出席明天的開幕式，特別是，還要對付后面的一串艱苦的談判呢。

　　這下可好，接機的居然不見蹤影。等到了酒店，那得多晚了？

　　唐志偉當場撂了臉。

　　在邊上的鄭重不停地撥打手機，看來一直沒有接通。豆大的汗珠布滿了他的額頭。

　　尹靚也在打電話，顯然也沒聯(lián)系上。

　　她湊近鄭重說了句什么，鄭重沒抬頭，也不吭聲，依然執(zhí)拗地撥電話。

　　尹靚轉向唐志偉：“也真怪了，鄭宗不接，秦鈺姐也不接，手機、微信都不回?！?p>　　團隊另外幾個人看著這邊，守著行李，站那兒等。

　　“算了，別打了，你們趕快在機場打個車吧?！碧浦緜褐穑瑳]好氣地說。

　　見鄭重還在撥電話，唐志偉不耐煩了，一聲低吼：“行了，你！”

　　盡管聲音不高，還是有幾個路過的老外聽到了，直往他們這邊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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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重這回算是丟了大臉。

　　此次，他在團隊中擔任商務代表，他的孿生哥哥，鄭宗是集團駐歐洲公司總經(jīng)理。

　　哥兒倆能相逢在遙遠的歐洲，本是一件再開心不過的事了。

　　來前，唐志偉特意安排鄭重當聯(lián)絡員，就是想用他這個便利條件。

　　他知道鄭重本是個很細致的人，故意問他：“你跟你哥哥誰更細？”

　　鄭重很自信：“我的細要能打100分，那我哥的細，絕對要打120分。”

　　大家笑他自吹自擂，唐志偉替他解釋：“這還真不是吹，人家鄭宗不但接待過咱們董事長、總經(jīng)理，還接待過國家領導人呢?！?p>　　^_^

　　盡管沒國內的滴滴快車那么利索，不過在機場現(xiàn)叫的中巴車，來得還真不算慢。

　　整個團隊登車啟程，沒比原計劃晚太多。

　　一上車，尹靚本想靠著鄭重坐，但他那副直眉瞪眼的樣子，讓她猶豫了。

　　唐志偉示意她坐自己邊上，她乖乖坐過去。

　　鄭重一落座，馬上又開始撥他的電話。

　　其余的人則陸續(xù)睡過去。

　　唐志偉想跟邊上的尹靚說什么，但幾次欲言又止。

　　他把頭扭向一邊，望著窗外凝思。

　　尹靚看著手機微信，悄悄嘟囔：“老爸，就你沒給我的朋友圈點贊哦?！?p>　　她發(fā)了個朋友圈：“親們，原定6：00發(fā)布的‘美女與double(雙份)帥哥’照片，因故推遲一小時，敬請期待。”（費拉頓市時間23：00，北京時間6：00）

　　然后，貼上去一張在車里的黑乎乎的自拍照。

　　很快，她的手機就響起了持續(xù)來微信的聲音。

　　唐志偉轉過臉說了句：“把聲關了，沒看人家都在睡?！?p>　　尹靚伸下舌頭——估計這會兒臉也紅了，只是車里看不出來——忙把聲音關了。

　　隱約聽到好像有警車的聲音。

　　很快，鳴笛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車里已經(jīng)熟睡的人紛紛驚醒。

　　有人探頭看看窗外，有人動動身子繼續(xù)睡。

　　這一撥聲音遠去了，尹靚無聊地歪坐著，開始打盹。

　　唐志偉掏出手機，打算問問那兩件讓他一直牽掛的事。

　　飛機剛著陸時，他給霜霜發(fā)了一條微信：“到了?！保ㄙM拉頓市當?shù)貢r間22：45）

　　接著就一直忙乎，折騰到這會兒，沒顧上再說別的。

　　怎么問呢？想了一下，他發(fā)出去一條微信：“霜霜，還好嗎？你在哪？唐唐在哪？老邪咋樣？”（費拉頓市當?shù)貢r間23：38）

　　沒等到微信回復，卻等來了又一輪警笛聲。

　　這回比上一輪動靜更大，車上睡著的所有人都醒了。

　　鄭重不為外面的嘈雜所動，依然執(zhí)著地撥手機。

　　唐志偉向窗外看去，鳴笛的除了寬大的警車外，還有全副武裝的警用摩托，一水兒閃著紅藍色的警燈，呼嘯而過。

　　“唐總，您的面子好大呀，一路上警車護送，多牛啊！”

　　行政秘書常鳴想逗唐志偉輕松一下。

　　在首都機場登機那會兒，唐總神色異常，舉止失態(tài)，大家都看在眼里。

　　常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至少與己無關，因而也就有膽跟他稍稍放肆一下。

　　唐志偉沒惱，當然也沒接這個茬，只是埋頭看手機。

　　可巧，有個微信這時到了。正是霜霜的。

　　“不好，在醫(yī)院呢。唐唐不好，老邪更不好?！保ㄙM拉頓市當?shù)貢r間23：59）

　　唐志偉讀過，心倏地抽緊。

　　“不好”指什么？怎么叫“更不好”？如果她這一宿都在醫(yī)院，那唐唐在哪兒？

　　這一連串問題，在他腦袋里來回轉圈。他煩躁地晃晃頭。

　　尹靚轉頭看他，他連忙把手機按黑了。

　　團隊新聞發(fā)言人徐刃鋒搭腔道：“常鳴別逗，咱唐老總混到警車開道這待遇，還得有幾年呢。我在想，別是出什么事了吧？”

　　隨團法務官殷持衷說聲：“我問下司機?！?p>　　便探身向前，問開車的司機：“先生，你們這條路，經(jīng)常這樣過警車嗎？”

　　“沒有，從來沒有?！迸峙值乃緳C憨憨地應道。“我在這條線路跑過不下十年了，這是我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我也不知這是怎么回事?！?p>　　“沒準有事。到酒店再看吧，反正快到了?！碧浦緜サ馈?p>　　抽個空，他回復一條微信：“究竟怎么回事？”（費拉頓市當?shù)貢r間00：07）

　　此時，外面路上鳴笛的，已經(jīng)不止是警車了，還有呼嘯疾馳的救護車。

　　吳富春幽幽來了句：“真要有事，咱這會，還開得成嗎？”

　　車到了酒店，鄭宗他們的毛也沒見著一根。

　　鄭重心里掠過一絲不祥的感覺。

　　假使哥哥他們因為什么事耽誤了，沒能去了機場，底線也應當是候在酒店門口，迎接唐總和團隊的到來。

　　犯了“未及時接駕”之罪，頂多說幾句道歉的話，把理由講講，那么這事，畢竟還能收個場。

　　可是，酒店門口依然沒有人。這就太蹊蹺了。

　　鄭重一路打電話時，心里也在懊悔，為什么臨行前非得跟哥哥提及，要給爸媽買那個什么勞什子心臟保健藥呢。

　　其實，唐志偉和尹靚他們都已約好，回國返程那天一起去買這種叫“康乃心”的藥。

　　老唐平時壓力大，自己要吃點，保健一下他那顆不堪重負的心臟。尹靚是給她爸買。

　　這類藥，老外其實并不大認，而且管事不管事也另說。但中國人就是喜歡炒這些東西，一弄就“全民盡討之”。

　　杜爾瓦（Dulva）大道在費拉頓市——也就是他們剛剛抵達的這座城市——的中心。

　　鄭重當時介紹給哥哥的，就是這條大道上的一家藥店。

　　從那條大道到這座酒店，距離也不算很遠，至少比機場過來近得多。

　　現(xiàn)在團隊從機場都回來了，鄭宗即使是因為買藥耽擱了去機場，這會兒也應當早就到酒店了。

　　鄭重再次撥打哥哥手機，依然沒人接。

　　司機把眾人的行李一件一件從車上卸下來。

　　常鳴和殷持衷要幫他，他執(zhí)拗地謝絕。

　　搬完，司機圓領衫的背后全濕透了。

　　唐志偉鐵青著臉，推著旅行箱率先進了電梯，眾人魚貫而入。

　　鄭重想跟唐志偉說點什么，見他那副神色，沒敢張口。

　　進房間前，還是吳富春打破沉默：“好像會議手冊上說，明天早上，咱們是七點半在大堂集合吧？一起坐會議安排的大巴去論壇?！?p>　　大家隨聲附和。

　　沒想，老爺子又加了一句：“如果沒啥事的話?！?p>　　誰也不知該怎么應他最后這句話，幾個人各自悶頭進了房間。

　　快到酒店的時候，霜霜給唐志偉回微信了，是幾段語音。（費拉頓市當?shù)貢r間00：35）

　　他在車上不方便，沒顧上聽。

　　進了客房，他本想聽下微信，但幾乎鬼使神差地，先抓起了電視遙控器，按開電視。

　　屏幕點亮的那一瞬間，雜亂的畫面還沒容看清，兩個醒目的英文單詞已跳入他眼簾——Breaking News（突發(fā)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