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父方才在將軍府應(yīng)酬,天將暗時,這才得了消息說是白小娘要生了,本打算吃酒吃過了宵禁,便不回了,將軍府是連廂房都備好了的,可也只得急匆匆地趕回了府。
“生了么?”方一踏進院門,魚父便急吼吼的問著來迎的婢子,那婢子神色凝重,搖了搖頭,只說著:“主公且稍安勿躁,您要不先回房梳洗休息片刻,再過去也不遲。”
“梳洗個屁呀!這個時候我還來得及這個???”
“主公您別太著急上火,這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過鬼門關(guān)的當(dāng)口,您就算是去了白小娘院兒里,也見她不得,那屋里腥氣重,要不小得先伺候您換身衣服?不然您這酒氣怕是要熏著了孩子?!彪S侍的小廝勸解道。
“好吧?!濒~父一想,也覺著穿著外衣帶著一身酒氣多有不妥,便應(yīng)下了。
待換好了衣服,便聽得魚大娘子在門外候著,此刻卻是什么也顧不上了,只忙著沖了出去,便問道:“白娘子院兒里如何了?”
“那邊屋里,情形怕是不好。”魚大娘子眉頭緊鎖,囁嚅著吐出了幾個字,后來索性全盤托出,“大夫要我來問你,若時候到了,保大,還是保???”
魚父聞此,腳下就如生了根,一動也動不得,若有千斤重,只覺得心里往下一沉,只瘋狂冒出奇怪的念頭,老天爺沒有留給自己一絲余地。
“男孩,女孩?”魚父僵硬的問著魚大娘子。
魚大娘子本是覺著魚父已經(jīng)傷心到魂不守舍,又怕他生氣,拘了禮在地上,不敢直視魚父,可此時聽見他問出這句話,只抬頭看著魚父,不知該如何作答。
男孩,女孩,便對他如此重要???難道對于這個小生命的取舍,竟在他如此執(zhí)著的想要兒子的飄渺一夢身上???
“官人,你,什么意思?”魚大娘子話里帶著巨大的失望,還伴著不解。
“罷了?!濒~父自知剛那話說的薄情寡義,只指了一旁呆立著的婢子,說道:“你,先去白小娘院兒里,告訴大夫,若真是危險了,那便留孩子?!笔趾V定的語氣。
魚大娘子只聽了這話,后背心發(fā)涼,似有陰風(fēng)刮骨,遍體鱗傷,卻無處可逃。
魚父握住大娘子發(fā)涼的手心,扶起了大娘子,柔聲道:“走罷,我們一道去白小娘院兒里?!?p> 大娘子木訥的點了點頭,心里十分不好受,只像心上扎了一根刺,小小細細的梗在那里,用刀割,用針挑,均是取不出來,很疼,但無計可施。
兩人各懷心事,卻互相扶持著終是走到了白小娘的院兒外。
只聽得里頭傳來一聲聲凄厲的慘叫,魚父眉頭緊鎖,只覺得聽白小娘的聲音聒噪,喊得人心惶惶。
魚大娘子進了院兒,便說著:“情況如何了?”
“回大娘子,孩子的頭一直出不來,白小娘已經(jīng)累極,大夫只怕她疼暈過去,再沒氣力生產(chǎn)?!?p> “那還不灌了吊著精神頭兒的湯藥!孩子必須生下來?。?!還得是平平安安的生下來?。。 濒~父在一旁,大聲斥道。
那小婢子嚇得不敢吭聲,急忙便跑進了屋,想是告訴告訴大夫魚父的意思。
魚大娘子心寒,便推開魚父攙扶著自己的手,叫了小廝擺了桌椅,在院兒里等著消息。
魚父見她倏然冷淡,心下便猜得幾分意思,見婢子和產(chǎn)婆一盆盆的端出腌臜血水,鼻息里竟是一股股腥氣,更是覺著惡心,但卻還是忍著性子,小聲對魚大娘子說:“你道我教大夫保小是為著什么?”
魚大娘子沒好氣的回道:“官人自由自己的決斷。”
“我這可都是為著你啊?!濒~父盯著魚大娘子,只見她神色有異,便解釋道,“你當(dāng)我這大半年來為何都不曾去你屋里,我。。?!濒~父頓了一頓,“我是對不起你的。當(dāng)初你辛苦誕下瑤兒,我卻因為一時的失望,沒有照顧到你的感受,做了許多虧心事,更是對瑤兒不公平?!?p> 魚大娘子兩眼無神的盯著灑在地面上的點點月光,一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丟了魂一般,魚父只道是她在等著自己往下說,便嘮叨著:“你便是不愿聽,我也一定要告訴你。
那時我急切的想要個兒子,那不也是為咱兩個閨女好,以后若咱倆都老了,走不動道兒了,有個哥兒照顧他們,也安心些,不是么?
這不,白娘子果不其然的懷上了,但我又覺得羞愧,畢竟你還在月子里,我便與別的女人。。。
我終究對你不住。。。
但我要保小,也實是在為大娘子你考慮啊。若白小娘當(dāng)真誕下男胎,那總有一日,她會以兒子為倚仗,萬一心氣兒太高,做了對你不好的事,我可如何要受得住。倒不若像現(xiàn)在,好生誕下孩子,就算人走了,也罷了
再說了,我若真保大了,她醒來知道兒子是被我所棄,她可能接受???”
魚大娘子這時才起了反應(yīng),一雙鳳眼嗔怪的瞪著魚父,嘴里嘟囔著:“若還有希望,白小娘也得活著,這是救人性命積德的事?!?p> 魚父牽起魚大娘子的手,她的手冰涼涼的,卻還掛著汗意,而自己呢,手里熱熱的,卻也是起了一層黏膩的汗。
“我明白?!濒~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