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淺淺歲月，依稀可見舊時光

　　　　還未出使西涼之前，或者說是從她懷孕以后，寧信陽便開始在準備孩子的名字，翻了好多書，熬了好多夜，取了好多名字。

　　可是還沒敲定，他便被派遣去了西涼。

　　溫婉想他的時候便會去他的書房待會兒。

　　有一次在翻他的書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里面寫的一大堆名字。

　　密密麻麻的全是女孩兒的名字，溫婉一個一個的往下看，心里想著總不可能沒有寫男孩兒的名字吧。

　　找了很久，終于，有心人，天不負。

　　在尾頁的角落里看到了一個很像是男孩子的名字的名字，但是這名字取得也太不走心了，連字都寫得特別的丑，可見他心里是有多么的不情愿。

　　看到那里的時候，溫婉情不自禁的笑了出來。真的是一個很孩子氣的人。

　　寧信陽盯著笑得很開懷的小家伙看了很久，有些許的醋意，竟然不是對著他這個爹爹笑的。

　　但是，心里卻是忍不住地驕傲了起來：他家小閨女，笑起來真的是好看得沒法說。

　　又瞪了一眼對他家閨女虎視眈眈的臭小子一眼。

　　才轉過身，看著溫婉，很久才說：“就叫安安吧！”

　　他不要多么優(yōu)美的名字，他現(xiàn)在只希望他的女兒平平安安的長大，平平安安的活著就好。

　　“寧安安，寧安安，平平安安?！睖赝駥⒚帜盍藘杀椋瑢χ鴮幮抨栒f：“好吧，就叫安安，平平安安吧。”

　　“晚晚，明天下朝后，我去向皇上請求去一趟皇家寺院，向玄機子問一問?！睂幮抨柨粗鴾赝瘢瑴芈暤卣f道。

　　“好吧！”停了一會兒，溫婉才問起顧謹?shù)氖虑椤?p>　　寧信陽湊近溫婉的耳朵，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講給了溫婉聽。

　　溫婉只感覺顧謹是真的可憐又懂事。

　　溫婉感覺或許從一開始這孩子就想到她可能不會喜歡他，所以他抱著的是試探的態(tài)度，叫了一聲“娘親”，借此來觀察她的反應。

　　想到這里，溫婉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高興的是他很懂事兒，傷心的是他小小年紀就有著與年紀不符的老成。

　　看到顧謹與安安玩得開心，溫婉想著這也許才是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

　　但是寧信陽和溫婉都不會懂，寧安安對于顧謹而言到底意味著什么。

　　或許是愛。

　　或許是執(zhí)念。

　　又或許是愛的執(zhí)念。

　　也許不只是溫婉和寧信陽不懂，陪著安安的顧謹也許也不清楚。

　　在顧謹?shù)挠洃浿校矚g了安安好多年，愛了安安好多年，可是最終卻是錯過了她。

　　她告訴他，她喜歡南宮辰的時候，從不喝酒的他，喝得酩酊大醉。

　　她告訴他，她要和南宮辰訂婚的時候，從不去花樓的他留宿了花樓，在里面喝了一晚上的酒。

　　她對他說：“哥哥，我今天訂婚了，你會參加嗎？”

　　他說：“不了，今天有緊急的軍務，走不開。”

　　訂婚那天，他帶著人皮面具混在賓客之中，看著她笑，看著她與南宮辰牽手，看著她在婚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他在角落里泣不成聲。

　　那天，他離她最近的時候，就是她帶著丫鬟紫蘇和紫妍回房的時候經(jīng)過了那座假山__他救她的那座假山，他和她擦肩而過。

　　他對她說：“寧小姐，您的絲絹掉了?！彼麑⑹种械慕z絹遞給她。

　　她說：“謝謝您。不過您真的長得好像我認識的一個人?！?p>　　他心中一跳，緊張地問道：“誰呀？”

　　她慢慢地說：“對我很好的一個人，我哥哥。可是他今天沒來。”

　　他難掩心中的失落，原來自己對她來說就僅僅是哥哥而已，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他落荒而逃。

　　成親的那天，他看著她穿這她親手縫制的喜服，戴著鳳冠霞帔，美艷得不可方物，坐上了喜轎一路進了辰王府。

　　他扮作小廝，跟著去了辰王府，在喜房門外一直站著，看著房里的丫鬟退了出來，看著油燈熄滅，只剩下一對龍鳳燭的光亮。

　　直到天明龍鳳燭熄滅前，他才踉踉蹌蹌地離開。

　　也是那一刻，他才真正地意識到，他的女孩真的嫁人了，再也不是他的女孩了，而是別人的妻子了。

　　她三朝回門的時候，她叫他：“哥哥?！?p>　　而他，沒有回答她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他離開了金陵，離開了大昭，去了西涼，沒有告訴她。

　　后來母親和父親寫了一封信給他：若若在向我們打聽你，她問了我們你為什么走？問了我們你為什么不理她了？問我們是不是她惹你生氣了？

　　她將所有的錯都歸咎于她自己，卻從沒想過是他的錯，是他的故意。

　　他沒有給父母回信，亦沒有給她回信。

　　他不清楚是出于何種心理，是歉疚，亦或者是只想讓自己在她的心中還有一點兒地位，只是想讓她牽掛他一點兒。

　　他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因為，在她出嫁后的前三年里，他每一個月和他的生日的那一天他都會收到一封信，一封沒有署名的信，每個月都有，從來不曾間斷過。

　　他將她寫來的所有的信都裝在一個錦盒中，每天夜里他都抱著睡覺，每天夜里，他看著都想哭。

　　他從來不曾讀過，也從來沒有給她回過信，可是她還是堅持地給他寫了三年。

　　他不知道她傷心嗎？難過嗎？

　　但是他很遺憾。

　　從第四年開始，他便再也沒有收到她的信，一封都沒有。

　　可是從那時候他就開始盼望她的信的到來，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開始看著以往的信件，同時也在期望著她會再給他寫。

　　每封信都很簡單，就是記錄了一些小事，給他說說金陵城里的一些事情，說說最近的變化。

　　也許，只有他生日的那三封信最特別了吧，里面有她對他的祝福，會給他送她親手做的禮物，很粗糙的手工禮物。

　　總共只有三個，一個是她親手繡的香囊，裝著平安結；一個是她親手畫的畫冊，他和她小時候的一切她都記得并且畫了出來；最后一個是她做的風箏，因為他曾經(jīng)說過，他想看看世界。

　　他每看一封，就給她寫一封回信，寫一封就寄一封。

　　每當他將信送去了驛站，信使將信都送到半路時，他有騎馬追上將信要了回來。

　　周而復始，當他把所有的信都看完時，他所有的回信都已經(jīng)寫完了，可是他一封信都沒有給她寄回去。

　　最后一封信寫完后，他將信封好，看著面前的一大摞信件，他真的哭了。

　　因為他發(fā)覺竟然不知該以何種理由將這些信件送回金陵。

　　后來有一天他的副官告訴他，已經(jīng)將裝信的盒子封好，替他送回金陵的時候，他甚至松了一口氣，甚至期待著阿寧看到時候的表情和反應。

　　從副官告訴他以后，每每有信使經(jīng)過時，他都滿懷期待的問：“有從金陵來的我的信嗎？”

　　每次信使都搖搖頭說：“沒有?！?p>　　他不死心，還是等。

　　終于有一天信使喊道：“顧將軍，你的信件到了?！?p>　　他喜出望外地跑出去，去失魂落魄地回來了。

　　因為他的信件沒有被看，連盒子都是原封不動地送了回來。

　　那一刻，他甚至還是不死心的向信使問道：“是誰寄的？”

　　信使的一句話讓他徹底的失望：“是辰王妃的貼身婢女，好像叫什么紫…。紫蘇?！?p>　　紫蘇，阿寧最忠心的侍女，從來只聽阿寧的。

　　那么，一切都清楚了，是阿寧將所有的信都退了回來。

　　那一刻，可以說，他是真的決定了不將信寄出去了，甚至決定將它們完全的燒毀。

　　可是當火焰燃起，將要吞噬第一封信件的那一刻，他膽怯了，連忙將手伸出，將那封信從火中救出。

　　因為，那也許是他這輩子和阿寧的唯一的交集了吧。

　　最終，至死，那些信件阿寧都沒有看見，而那些信件也從未離開過他的身邊。

　　甚至在無數(shù)個寒冷的夜里，那是他唯一的火種；在無數(shù)個生死關頭，那是他唯一的救贖；在無數(shù)次存與否的選擇中，那是他唯一的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