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說話,靜悄悄地。許安眼睛里沒有希望半點,只靠表情勉強帶著笑意。許樂生心疼她這個樣子。
他輕聲問:“想回家嗎?”
她立馬搖頭,心里還是想著他的事?!安徊徊?,我們去看書。”許安揪著嘴,眼睛從左上滑到右上。看向樓下,立即改口說,“不不不,我?guī)闳タ炊??!?p> 許樂生笑著,好像在教她微笑。他的手本想搭在她肩膀上,給她擁抱、一些安慰,但是想了想又放下了。換了一臉憂愁說:“那我想回家了怎么辦?”
“那就回家啵,不然把我丟了你自己回去?你做夢!”她輕笑一聲,臉上故作輕松。
“走。暫時不想回去,我剛剛看旁邊有個公園,我們去那兒坐坐,去哪兒都行,反正我哪兒都沒去過?!痹S樂生說著語氣又變無奈。他大步向前走,沒主動拉她走。
他越走越遠,許安知道自己沒時間了。
再最后仔細環(huán)顧了周圍,除了他真的沒有熟悉的人。臉上的失落遮不住地擴散。前面的人又沒回頭喊了她一句,“快跟上,我走了可就真走了?!彼ⅠR回神,急忙追上。
天氣依舊,人來人往依舊,他也依舊。
在路上誰也沒看見,她所期盼的,不期盼的,都沒有遇見。
唯有許樂生很真實,因為眼前就是。他非要背她,非說自己記得路。
許安坐在后座吹著側面的風,在不被許樂生看見的地方大顯著她的憂郁。風把她的頭發(fā)吹來吹去,思緒也攪得亂。她不停理頭發(fā),那些細碎的頭發(fā)貼著腦袋。她的皮膚黑了,比以前黑多了,慢慢地眼睛里也多了血絲,很丑。以前那雙明湛的眼睛誰看了都覺得好看,可現(xiàn)在它變紅了,像怪物一樣猙獰著,紅血絲往中間的黑色聚攏著。
“許安,我走得沒錯吧?”許樂生試探問。
許安有些慌亂,她不想說話。因為嗓子已經沙啞,出聲就意味著讓他知道自己哭了。她不想。其實不就是被一個男生知道自己哭了嗎,又不是什么很難為情的事情,可許安就是做不到。有些驕傲就是放不下來。有時候哭,就不想被親近的人察覺,而另外一些時候,親近的人一出現(xiàn)眼淚就止不住。
“嗯?!彼p輕應了一聲,盡量不讓聲音聽著沙啞。她立馬擦眼淚。眼淚掉下來不多,怎么讓它快速變回去。
她深呼吸,調節(jié)自己的情緒。努力勸自己開心,表面功夫也做得很熟練到位。
“馬上就到了,坐好嘍?!彼粗笄胺侥禽v車的后視鏡,提醒她說。雖然自己的肩膀擋住了一些視野,但許安的動作不斷他能看見。
“嗯?!彼€是這個回答。
風吹著吹著,她的眼睛就好些了。里面血絲已經消退很多。低落的情緒也有所緩和。
如果今天沒有出來的話,就不會看見這些了。她從前以為自己一定會上前質問,但是現(xiàn)實是她沒這個勇氣。
萬一他真的給自己戴綠帽了呢,怎么面對。是像個仇人一樣的怒視他和那個漂亮女孩,大聲責備他為什么這樣做,質問女孩為什么要和他做這些事,和她廝打起來,互相拽著頭發(fā),她頭發(fā)短不好被拽,但也都丟盡了顏面。
萬一是個誤會,她笑瞇瞇地看著他們做那樣的事,走過去,會笑著問,不嚴肅著一張臉讓他們看著心虛。她會問,蘇淮你在這里干什么,這個女孩是誰?她肯定不會先赤裸裸地讓他覺得她懷疑他,不然他可能會害怕,急忙解釋。她只會這樣問。如果他回答得很誠實,表情上沒讓她看出一點點虛假,那她真的會相信。這沒什么的。如果他有些心虛了,那個女孩也赤裸裸地表現(xiàn)出他們的關系,那也不過就是兩個字,分手。然后酷酷地轉身就走。一句話都不聽,他們也可能一句話都不解釋、不挽留。
這些只是她的想象,僅此而已。
不管事實是什么,她還是再勸說自己冷靜一點。在圖書館這么安靜優(yōu)雅的環(huán)境里,給三個人都留一些顏面。假裝自己眼瞎,什么都沒有看見。不瞎想,不脆弱得像個氣球一樣。
現(xiàn)在風輕云淡的,真好。
許樂生騎車很穩(wěn),一點兒都不像那些人,一騎車就狂飆,享受速度帶來的清爽。他騎到路口的時候也會問她自己路走得對不對。不然可能繞不出來了。
公園不太遠,規(guī)模也不小。距離許安上一次進去認真地逛一逛,已經有兩三年過去了。她非常少進去玩。會去玩也都是小學的事。初中都是遠足。腿走用公里計,這個距離太近了,不被他們納入。小學好像有一次也是腿走過來的。太久遠了記不太清。
它里面好玩的多,景色一般。是很商業(yè)化的了,與其說是公園,還不如說是游樂園。月季園每到花開時節(jié)很美。話說,好像快了。之前聽媽媽說那里都已經結花苞,離盛放應該不遠,到時候可以帶他一起去看看。
“過幾個月月季園要開花了,我?guī)闳バ蕾p欣賞。這里沒什么好玩的,咱們就腿走看看吧。”許安懶散地說。
他們把車停在路邊鎖好后,許安匆匆走到他前頭。
她在前面領路,步調匆忙。
雙手背后,四十五度抬頭閉眼漫步。那風吹在臉上,感覺每個毛孔都在興奮的狀態(tài)。因為看過了周圍沒人,所以敢這么走。也走了沒幾步,發(fā)現(xiàn)自己失去平衡又睜開眼改緩步。
這條路上的樹長得很茂盛,又高樹干又粗壯,應該有些年頭,樹葉呈發(fā)散狀支起一把涼爽的自然傘,左側的樹擋一半路,右側的樹擋一半路,夏季遮了行人的大片陽光。襲來的風也稍清新涼爽。關于這點,周圍綠植可功不可沒。畢竟它的綠化覆蓋面較大。
公園的中間有一片湖,湖水并不清澈。湖里面還有噴泉,噴泉到了晚上好看,有五彩斑斕的光。因為隔壁有小區(qū)、周圍是馬路。小區(qū)里的燈可是五顏六色的,倒映在這湖水中,又有波瀾輕輕推動。不錯。
許樂生大吸了一口空氣,嘴角微勾著些,心情不錯。他的五官很好,很俊俏,在學校里肯定也是受人追捧。像他這樣個子又高,學習又好,長得又好看,肯定很多人喜歡。許安心里為他高興,也很好奇他會找一個什么樣的女朋友,那不用說,肯定是被寵上天的。
他很優(yōu)秀,但蘇淮也挺好。雖然現(xiàn)在,咳咳。
從一條小路拐了進去,旁邊就是湖水,有小孩子在這里朝水里扔石頭,大人就坐在旁邊看著孩子玩樂,滿臉的幸福。許安也微微笑了。
許樂生的生活里不止有她一個女孩。
在來之前的那個學校有個關系很好的姑娘。如果他不走,現(xiàn)在也不會是匹孤狼。
但后來他轉到了這里,也就沒有聯(lián)系了。很可惜吧。因為她也不可能來,緣分就這么斷了。
他始終不能忘記臨走時她的樣子,認識她五年,那天是他見過的她最美的樣子。明明不舍卻說不出口,那雙淚汪汪的眼睛已經讓他心里有了答案。她很倔強美好。世上最美好的詞匯他覺得都是為她量身打造。當然有一部分是因為情人眼里出西施。
那時內心雖然沉下一塊大石頭,但是也又升起了另一塊。
想著想著他的心臟就不自覺抽痛。對于父母的安排他不喜,也力不從心。明明還很年輕,卻覺得自己注定孤生。無論看誰都覺得她一直在身旁,既然她在身旁,怎么會把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但肯定是他思念過度了。
中考的時候都沒有跟對方談及過自己的志向,最后還是考到了一個班。只能說是實力均等,勝券在握。他想想都覺得很開心,關于那一段時光。
腦海里又再次浮現(xiàn)出她那被朝思暮想的臉,不禁癡癡地笑。
“想哪家姑娘呢?看看你那猥瑣的笑容?!痹S安開玩笑說。
他的臉怎么看都不是猥瑣,正常的小女生看見了早就犯花癡了。許安可不是正常小女生。
許樂生還是那種笑容,直言:“在想我喜歡想的人嘍?!彼柭柤?,轉身蹲下來看波光粼粼的湖水,湖水中倒映出他們兩個的影子,他只看了自己的臉。感覺憔悴了。盡量舒展自己的身心,果然舒服些。
倏忽間陽光暗了,不知哪兒吹來了一朵大白云把這使人焦躁的陽光遮了。天也不暗,他從湖面看著天上的變化,陽光下蹲了有一會兒,也不覺得腿麻。
他總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分開的人們會重聚,失落的人們會開心。
他就蹲在那兒,看著湖中間的那塊地方靜靜發(fā)呆。撂了許安這個大活人??此蛔吡?,她就找了個地方坐下,那塊大白云這時也緩緩飄走,于是樹蔭重新降下,她就正好坐在了深深樹蔭里頭。放了個天空之城的曲子,曲調和風聲仿佛在耳旁作舞,許安一聲聲喊著許樂生的名字也不見他搭理。還以為是故意的,就自顧自猜著他的經歷:“
往外地幾年拐了個姑娘的心又回來了,你這做法也不地道啊老兄。還跟人聯(lián)系不?再等你念完書回去找她黃花菜可都涼了。就我以前對你的了解,除了情商感覺哪一個都長好了。好不容易有個喜歡的人還不趕緊看好她,跟孫大圣似的無所不能,對個姑娘還磨磨唧唧。對了,那姑娘叫啥?。磕憧粗械哪强隙ú皇鞘裁雌胀ㄈ?,就算以前是個普通人,你看上以后那就金光加身,自帶美顏濾鏡,榮升仙女,位列仙班?!?p> 言語配著動作,說上了興頭他都插不上嘴。
許安背對著他,話沒停。
她這么興起,許樂生也不打算回應她了。用指尖輕觸水面,慢慢攪動,湖底下的細小東西都被卷了上來。
太陽熱哄哄的,腦門的汗直接滴進水里。
視線里的湖面沒有熟悉的人影。
小路上又走進來兩個撐著太陽傘的姑娘。其中一位穿著白色帆布鞋,白色繡花裙子,裙長到小腿,頭發(fā)編成兩股麻花辮落在胸前。背著包。走路聲音很小。他們兩個都沒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