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這玉龜挨了我的符咒還能托夢?它還真成精了!”老道士瞪了徒兒一眼,問道:“你同意它的條件了?”
顏劫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這樣就能解決問題,又何必非要殺它?這玉龜已有神智,殺之不詳??!”
“你小子念叨叨地說些什么屁話?”老道士氣得胡子一翹,這么點好處就把你小子收買了?居然連“殺之不詳”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你小子也不想想,修真者哪個不是殺伐果斷之輩?殺只玉龜算得了什么!就是真龍?zhí)禅P,只要有機會,也有大把的人趕著去殺,也沒見有誰說“殺之不詳”的!
老道捋了捋胡須,說道:“你小子還是太嫩,就這么三條契約未免也太便宜它了!知道什么叫修真四要嗎?法、地、財、侶,逮著這么好的機會,大可獅子開口!反正它的小命握在咱們手里,有什么好怕的?你小子倒好,弄來個狗屁不通的陣法外加一篇連為師都看不懂的經(jīng)文就樂成這樣?這是沒見過世面?。 ?p> 那玉龜在邊上聽著,真恨不得跳出來和這老雜毛同歸于盡。什么叫“狗屁不通”?玄武連山陣可是連七星宗都秘而不宣的法陣!再說,《龜息真經(jīng)》是我玉龜一族血脈傳承至高無上的寶典,你一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老混蛋當(dāng)然看不懂!
老道一番話教訓(xùn)下來,顏劫也是目瞪口呆。
這筆專賣怎么算自己都是大賺,哪有師父你說的這么不堪?總不能把這玉龜燉成湯來喝吧?那也叫見過世面?
“咳咳……那個……師父,反正現(xiàn)在木已成舟,血契都已經(jīng)簽了,多說無益。咱們還是理一理思路,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吧!”
“還能怎么辦?你小子事情都已經(jīng)辦完了,才過來找我匯報,我還有什么可說的!”
老道又把徒弟教訓(xùn)一番,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而說起正事:“眼下有兩件事你要盡快處理。第一是修煉《五雷訣法》,吸納體內(nèi)的雷霆真氣。療傷的同時,還要爭取把修為突破到煉氣地二層。這第二嘛,就是參悟《龜息真經(jīng)》了,盡快把《煉神篇》修煉起來,只要能融合異種神魂,那天劫的問題也就解決了!”
見徒弟聽得認真,老道滿意地點了點頭,指著匍匐在地上的玉龜說道:“按它的說法,這《煉神篇》想要入門,至少也要一個月的光景,而你的雷劫卻是半個月就來一次。也就是說,中間你還是要經(jīng)歷一次雷劫,渡劫的事情也不能大意……哼,這畜生居然不給自己取了個道號,真是恬不知恥,老道我還沒有個道號呢!”
說不了兩句又繞回來了,看來師父很介意沒把玉龜燉湯這事兒啊……
顏劫哪敢接他的話茬,連忙把話題轉(zhuǎn)移到修煉上:“師父,這《龜息真經(jīng)》的前兩篇講的是神魂的運轉(zhuǎn)原理,內(nèi)容確實復(fù)雜深奧。說是功法,可里面全都是抽象的原理、知識,根本沒有具體的行功方法。若非有玉真子相授,給我十年也參悟不出其中的修煉法門啊……難道妖族的傳承都是這樣的嗎?”
“你小子當(dāng)修真是過家家?頂尖功法隨便誰都能修煉?那還要「參悟」干什么!”
老道士又開啟訓(xùn)徒模式,說道:“凡是頂尖的功法,都只描述萬物運行之理,而不涉及具體行功路線,這叫’述而不作’!同樣的功法,不同的人來參悟,學(xué)到東西不一樣,修煉出來的結(jié)果也不一樣!有些功法倒全是具體的操作流程,毫不涉及大道之理,這樣的功法一味追求威力,其實是落了下乘,近于邪道……”
“原來是這樣……看來這《龜息真經(jīng)》不簡單??!”
顏劫點了點頭,忽然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自己修煉的《五雷訣法》,不就只有修煉步驟,沒有大道之理嗎?按師父這說法……
“這個問題問得好!”
聽了徒弟的問題,老道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拈須微笑起來。
他高深莫測地說道:“《五雷訣法》相比于《龜息真經(jīng)》,的確是落了下乘,修煉到了后期,需要你自己體悟雷霆之理。不過,這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么原因?”顏劫對自己主修的功法還是很在意的,連忙詢問道。
老道士頓了頓,說道:“創(chuàng)立這門功法的前輩生逢神魔大戰(zhàn),當(dāng)時魔族肆虐,人族有滅族之患。當(dāng)此之時,修真之士奮起抵抗,爭斗頻發(fā)。因此,當(dāng)時創(chuàng)出來的功法多以霸道強橫為要,只求威力,不求天道,可以說是在極端環(huán)境下走出的一條極端的道路?!段謇自E法》講究御天雷為己用,兇險無比。自千旪道人之后,雖有不少修士覬覦此法,但修煉者幾乎個個都隕落在雷劫之下。加上這功法世間只存半部,先天便有缺憾,因此年深日久,漸漸無人問津。最終在機緣巧合之下落入為師手里。”
顏劫這才明白過來,難怪修煉時總覺得《五雷訣法》太過霸道,不像是正派的修煉法門,原來是專門創(chuàng)出來對付魔族的!這就說得通了,大戰(zhàn)之時為了勝利理應(yīng)不惜一切代價,再危險的方法都得試一試。否則,人族都滅亡了,功法再高深又有什么用?
顏劫看了身旁的玉龜一眼,說道:“師父,您還是趕緊把丹爐給撤了吧。這位玉真子道長現(xiàn)在也算客人了,立個丹爐在這兒,可不是待客之道……”
“收什么收?為了搭這丹爐,我足足忙活了一夜,你說收就收??!不煉玉龜還可以煉別的嘛……實在不行,拿來當(dāng)鍋燒!”
當(dāng)鍋燒?真虧師父你想得出來!顏劫哭笑不得。
老道士拂袖而去,臨走的時候又想到一件事,便吩咐道:“對了,我貼在玉龜身上的符咒你可不許給我揭嘍!那些符咒能遮掩它身上的煞氣,避免別的修士發(fā)現(xiàn),你小子可別節(jié)外生枝!”
顏劫清楚其中的厲害,自然不會去觸碰,目送著師父離去后,他蹲下身子對玉龜說道:“玉真子道友,委屈你住到后院的儲物間吧。那兒空間較大,剛好容得下你。待我修煉成功,融合了異種神魂,便開始布設(shè)玄武法陣!”
那玉龜如有靈性,竟點了點頭,跟在小道士的身后亦步亦趨地進了后院。
青云觀共有三進院落,外面看似簡陋,其實內(nèi)有乾坤。路邊所種的花草都非凡間品種,就連墻角零散的綠竹都有來頭,那是鳳尾竹,取十年以上的竹枝制成笛子,所奏樂曲清麗悠長,聲傳十里,不僅能用來傳遞消息,還可以當(dāng)作御獸的工具。
去年,老道士便通過鳳尾笛搖控指揮,從三娃家的墻角挖出了那只赤紅色的大蜈蚣,被村民們奉為神明。
顏劫安頓好玉龜,便又來到前院。此時老道士已從房里搬出搖椅,正躺在上面曬太陽。聽見顏劫的腳步聲,老道懶懶地問道:“安頓好了?”
顏劫點了點頭,欲言又止。
老道士最看不慣他這個樣子,小小年紀(jì),玩什么深沉?呵斥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整得娘兒們似的!”
顏劫知道師父說話一向如此,他不以為意,說道:“師父,我想請你幫我布陣?!?p> 老道士一聽,當(dāng)即黑著臉拒絕道:“你讓我布陣?胡鬧!為師的陣法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不是讓為師出丑嗎!”
布陣之道與跟煉丹煉器不同:煉丹煉器雖也有失敗,但后果并不嚴重,頂多賠一點材料就是了。陣法就不同了,稍有錯漏,布陣者就可能遭到反噬。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搞不好連命都得賠進去!
“小子,你師父我都一大把年紀(jì)了,就讓我松快松快行不行?那「玄武連山陣」玄奧無比,連你都搞不定,我哪布得出來?你非要把為師這把老骨頭拆了才甘心嗎?”
顏劫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又一次見識到師父的翻臉絕技——之前是誰說“玄武連山陣”狗屁不通的?
他搖了搖頭,說道:“師父,我不是讓你布’玄武連山陣’,而是迷魂陣?!?p> 老道士越發(fā)糊涂了,什么迷魂陣?世上有這種陣法嗎?自己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其實就是幻陣啦!師父你看著擺就行……”顏劫解釋道:“布設(shè)幻陣的主要目的是封鎖上山的道路,防止有村民上山被劫雷誤傷?!?p> “這個簡單,一個迷蹤陣就足夠了。不過,以前你怎么沒提過要封鎖上山道路?”
老道士覺得有些不對勁,徒兒渡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十五年來,他每次都是在山頂布御雷法陣,從未封鎖過上山的道路。怎么今天忽然想起這茬了?
“算是未雨綢繆吧……”顏劫語氣沉重地說道:“上次劫雷的威力遠超預(yù)計,強度超過百萬安培,堪比金丹期小天劫!照這樣的增長速度,下次雷劫只會更加恐怖,到時候我不一定撐得過去……”
“胡說些什么!”
事前彷徨,這可是大忌!
老道立刻打斷徒弟的話,不讓他再說下去,而是反問了一句:“為師問你,對一個修士而言,什么東西是最重要的?”
修士最重要的是什么?修為?法寶?功法?錢財?
顏劫想了很多,卻又覺得都不對……
只聽老道士接著說道:“修為、法力、天材地寶、乃至你神魂中來自天外來客的記憶,都只是外物,不足為依!要知道一切外物都有失去的可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這些東西全都離你而去,你一無所有,難道就不再是修真者了嗎?”
“師父你是說……”顏劫隱隱抓住了些什么,可細細一想,又覺得毫無頭緒。
“修真的本意究竟是什么?你回去好好想想。這個問題的答案,關(guān)系到你的生死!”
修真的本意?是什么?
顏劫迷迷糊糊地走出了院子……
老道士依然躲在搖椅上,神情卻變得嚴肅起來。
這個問題,老道自己也是在十年前渡劫的生死關(guān)頭才想明白的。
這十年里,他帶著徒弟在這青陽山中居住,與淳樸山民為伴,與司晨綠竹為伍,就是想讓他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功法修為不足恃,只有想明白修真的本意,才真正算是一個修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