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人死如燈滅

　　他放開了溫婷茹，手卻牢牢握住了她的。溫婷茹試著掙開，卻沒有掙動。她不由朝他看去，他冷冷地凝視著前方，嘴角挑著不屑的笑，注意到她的目光，這個像是小狼一樣好戰(zhàn)的男孩看也不看她的說道：“別想了，我是不會放你走的?！?p>　　溫婷茹一愣。

　　——她本來想功成身退的。

　　望著現(xiàn)出身形的、以魏徵為首的鶴武門諸弟子，他赤色的瞳孔中露出了血腥而清冷的殺意。

　　男孩的聲音淡淡的。

　　“是你把他們引過來的？”

　　溫婷茹心里一跳：“——咦？”

　　她還沒想好是否還有偽裝的必要，他已得出了自己的結(jié)論：“是還是否都無所謂了，你給我待在身邊，我不會再像鹿鳴港一樣，給你留足回到正道中的退路了?！?p>　　看著他們走近，他愈發(fā)握緊了她的手，像是故意要給他們看到一般，露出了張狂的笑容。

　　魏徵停下了腳步，手中握著在刑場接到的溫婷茹扔出去的符紙上，看到并肩而立的二人的那一刻，靈力也恰到好處的消散。

　　“魏師弟，這是大功勞！此次定要和掌門師叔稟明，記上一功！”

　　師兄興奮地拍著魏徵的肩膀，舔了舔嘴唇，躍躍欲試。

　　異瞳邪君再怎么彪悍，那也只是一個人，而這里卻有著鶴武門直系以及收編的外部門派的精英弟子，成百上千——不信對付不了他！

　　到時候名揚(yáng)天下，指日可俟，什么魔教、什么邪君，全都是被他踩在腳下的墊腳石！

　　魏徵肩膀被拍得歪斜到一邊，對于師兄的話，他一句話都沒能回應(yīng)。

　　漫天的飛劍，滿地的亡靈，一場以一敵眾、后世留名的戰(zhàn)斗轟轟烈烈地開始了。

　　林菀望著撲面而來的五彩靈力，像是一場多彩的流星雨在天際劃過，凜然的殺氣反襯得這劍雨美麗起來。

　　——也罷。

　　她想著，放棄了掙開他的手，祭出了法器。

　　陪他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吧。

　　后世人稱此為“后山之戰(zhàn)”，此戰(zhàn)又分為兩部分，一部分在刑場，雖然被修飾為是正道和魔教的決戰(zhàn)，但后人已查明，事實情況是正道人士中了奸計，互相殘殺死傷無數(shù)，剛剛成立的正道聯(lián)盟不到一旬即煙消云散，本來依附于三大派的各中小門派由于各自的傷亡、仇恨而各自四散，平衡了數(shù)十年的正道形勢被瓦解，修真世界進(jìn)入了戰(zhàn)國時代。

　　另一部分由邪君和鶴武門諸弟子的戰(zhàn)斗組成，激戰(zhàn)一日一夜后，在鶴武門死傷弟子四百余名的傷亡下，邪君力竭，自爆而亡，一同死去的還有一名溫姓少女。在戰(zhàn)斗中脫穎而出的少年天才魏徵強(qiáng)力游說下，溫姓少女被塑造成了忍辱負(fù)重提供情報的英雄，卿玲宗之前所遭受到的不公也都被刷洗。

　　作為結(jié)果，三大門派各自交惡，魔教勢力大漲，以碧劍宗為名鞏固了西南聯(lián)盟的地位。

　　另外，以原寶象門轄下的東南地區(qū)為首，卿玲宗、褐衣門成立了中小門派聯(lián)盟，許多不知該如何站隊的門派應(yīng)聲支援，勢力一夜之間枝繁葉茂。

　　百余年過后，逼宮上位、做事狠毒卻又聰明絕頂?shù)那淞嶙谡崎T翎羽在門下弟子的環(huán)繞下合上了雙眼，享年一百七十二歲。

　　以她的修為本可精進(jìn)，只不過她最后留下一句：“倦了?！北汶x去。終其一生，能夠理解這位鬼才的人少之又少，大多數(shù)人都既無奈又怨憤地評價一句“怪胎”，然后就離開，沒有人能看透這個總是比別人多想好幾步的天才那刻薄又深邃的目光在看著何處，又在搜尋著什么。

　　奇怪的是，她執(zhí)意要在卿玲宗宗祠里屬于掌門的位置，多加上一個無名牌匾。此事引起了不少人的抗議，尤其是新生代的弟子道長頗為不服，認(rèn)為此事壞了規(guī)矩，然而門中修為最高的兩人——夏生、夏雨兩兄妹卻強(qiáng)硬的把反對之聲壓了下去，翎羽最終得償所愿。

　　時間一直往前奔去，當(dāng)夏雨也逝去時，夏生覺得差不多了。

　　他來到了宗祠里，推開黑漆門的右手老朽褶皺。再深厚的修為也阻擋不住過于悠久的時間的侵蝕，此時，門內(nèi)第一高手早已不是他，江山代有才人出，他是被奉在歷史的高峰上的長老，被人用特殊的方式遺忘著。

　　不過這也無所謂。

　　吱呀一聲，門扉合上，只有幾盞白蠟燃燒的宗祠里一片昏黃，一排牌位整齊的排列好。他凝視著那無名的牌位，滄桑而又清淡的目光仿佛歷經(jīng)了風(fēng)雨，望穿了歲月，看到了過去那個清婉靈秀、聰穎溫柔的少女。

　　“師姐……”

　　他用蒼老的聲音低低喚著，仿佛自己還是那個一心仰慕她的小夏生。

　　“你可真狠啊，就那樣走了，連最后一面都不肯見我?！彼θ菘酀卣f道，頓了頓，“你想見到的卿玲宗的繁榮，我們已經(jīng)替你做到了。翎羽師姐不耐煩這個世間先走了，夏雨也比我走的早，如今是年輕人奮斗的時代，我……也可以撤下來了吧？”

　　回答他的只有滿室的寂靜。

　　他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又默坐了一會兒，離開了宗祠。

　　門扉開合，風(fēng)卷入卷出，燭火跳了兩跳，復(fù)又重回暗淡。

　　幽幽的燭火，燃燒著人生百年，青煙渺渺，百態(tài)眾生。

　　最終都?xì)w入寂靜。

　　***

　　靜靜看著懸空的水幕上灑落的景象，異瞳邪君世界中溫婷茹死后的一切以快進(jìn)的方式在林菀眼前放映，直到最后一切都消失，影像化為了普通的水幕，全都不見了。

　　林菀久久佇立，沒有言語。

　　“主人？”低沉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擴(kuò)散開來，塞巴斯蒂安問道，“您還好嗎？”

　　林菀回過神來，甩了甩頭，把些微的恍惚與暈眩從頭腦中甩去。

　　“是嗎……夏雨已經(jīng)死了啊……”清醒過來的林菀自言自語著，嘴邊掛上了一絲莫名幽冷的笑意，而后問道，“有什么事么？”

　　“是的，主人，異瞳邪君任務(wù)世界已完成，評分為AAA，60%的分?jǐn)?shù)來源于主線任務(wù)的順利完成，另外40%由bonus構(gòu)成。揭穿鶴武門對碧劍宗抹黑的手法占總分?jǐn)?shù)20%，揭穿異瞳邪君受蟲刑占10%，揭穿夏雨的真實性格占5%，揭穿魏徵的真實意圖占5%……”

　　林菀漫不經(jīng)心地點了點頭，根本沒有認(rèn)真聽。

　　她早已把系統(tǒng)的評分構(gòu)成摸了個一清二楚，每一件事做完能得多少分她都很明白。

　　不過，也有一些沒有算到的事情……

　　“主人？”

　　見她遲遲不說話，塞巴斯蒂安又開口了。

　　這一聲讓她神色微動，她不由抬起頭來，仰望著茫茫虛空，對著沒有實體的系統(tǒng)，喊著她給它的昵稱：“塞巴斯蒂安，你在擔(dān)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