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的地還沒到,我要回我的國家去?!睗M胄說,“后面的路我一個人走,再見了,小兄弟?!?p> 滿胄擁抱王玄策,很是不舍。
“我勸你別回去?!惫≌f道,“你現(xiàn)在回去兇多吉少?!?p> 滿胄對他的話感到意外。他預(yù)想到會有很多危險,但想不到安西都護會對他說話。
郭孝恪繼續(xù)道:“你的情況我還不是很清楚,但猜你身份不一般。”
“有人冒充我,成為了國王?!睗M胄氣憤地說。當從那使者口中得知此事,他非常震驚,感覺自己陷入了個巨大的陰謀中。
“那你就更不能回去了。國王都能冒充,可見對方的野心和手段,你只身一人對付不了,去了只有死。況且,你拿什么證明自己是真國王呢?”郭孝恪問他。
滿胄答不上話,他確實沒有憑證。
王玄策也立即勸道:“我也是這么想的。滿胄大哥現(xiàn)在不能回去,如果有人霸占你的財產(chǎn)妻妾,你還可以告官,但他霸占了你的王位,你向誰告呢?菩薩為什么不愿你回去?他們早就知道了。天竺的局勢你應(yīng)付不了,不回去反而對你更好。這件事關(guān)系重大,我們要仔細計劃,才有把握?!?p> 郭孝恪輕笑,“是?。√祗眠B使者都是個妖怪,可見現(xiàn)在的天竺已不是什么圣地。不如你留下,看看情況再作打算,安西都護府缺通事,有你一口飯吃?!?p> 在他們勸說下,滿胄猶豫了。
數(shù)天后,安西軍護送佛寶返回長安,王玄策也在隊列中。終于要回家了,他滿心歡喜與期待。
亂石山下的碧波潭平靜得如鏡面,讓人難以想象,前不久才發(fā)生過妖神之戰(zhàn),潭底的龍宮被洗劫一空。金翅并沒有走遠,他站在岸邊,欣賞美景。
“等了數(shù)日,看來二哥不會回來了。”金翅自語道,“一旦習慣安逸,膽子就會越活越小,不敢冒險,甚至不敢復(fù)仇。二哥他愛去哪兒就去吧,他愛惜自己的生命勝過一切。以后,我與他不會再見了。”
“大王,下一步怎么辦?”金翅身后,烏鴉站滿樹梢。
“你們繼續(xù)平常的事,為我打探消息。我回天竺?!苯鸪嵋灿惺乱?。
中天竺,曲女城,依舊和平如故。
金翅落在王宮內(nèi),四周無人,他正好化了人形。回來的目的自然是見喜增,但在宮中卻不見喜增人影。
“陛下在花園,那爛陀寺送了禮物過來?!逼腿嘶卮稹?p> 金翅立即前往宮廷花園。
花園中嬉笑聲不斷,金翅遠遠的就看到宮廷詩人和弄臣把喜增圍住,他們撥弄琴弦,唱起歌謠,把喜增贊美,而喜增則坐在一頭白牛背上。
看到白牛,金翅便是一愣,忘了前進。
他不動,喜增卻看見他了,指了個仆人替他傳話。
仆人小跑,到了金翅身邊,低頭道:“國王陛下請您過去?!?p> 金翅按住情緒,不動聲色,慢慢走向喜增。
“你到哪兒去了?我去神廟找過你。你的隨從都在,你卻不在。”喜增問。
金翅笑道:“我到西域諸國游玩了圈。陛下,這頭牛怎么回事?以前未見陛下有過?!?p> 喜增撫摸牛頭,得意地說:“很罕見,對吧?渾身純白無雜毛,身體雄壯,全天竺找不出第二頭了,真是牛中之圣?!?p> “確實獨一無二。是誰獻來的?”金翅問。
喜增非常愉快,“上次無遮大會,我與戒賢大師閑聊,無意中說起,想要頭白牛。沒想到大師居然記在心上,真的找了頭來送我?!?p> “陛下騎著白牛的模樣,簡直太神圣太莊嚴了!”
“就像騎著牛神的摩訶提婆!”
弄臣們又是一番夸贊。
喜增很喜歡聽這樣的言辭,盡管知道它們夸張又虛偽。他騎在牛背上,笑容燦爛。
“你怎么不高興?心事重重的?!毕苍霭l(fā)覺金翅沒有笑。
金翅實在笑不出來了,壓抑的情緒愈發(fā)難以控制,“那爛陀寺的和尚為討好陛下,真是煞費苦心。以陛下之力,在天竺都沒找到這樣的牛,他們卻找到了。他們這樣做應(yīng)該的,佛法在天竺又現(xiàn)中興,全賴陛下庇護。可是,我認為,那爛陀寺的和尚獻此牛,反會害了陛下?!?p> “哦?怎么說?”喜增對此說法產(chǎn)生了興趣。
金翅說道:“濕婆的坐騎不就是白色公牛么?如今陛下得到了這樣一頭牛,還騎上了它,讓外人怎么想?尤其那些婆羅門,他們會說,戒日王的自大傲慢上升到了新高度,居然自比濕婆神。別忘了,陛下還是濕婆的信徒,這么干實在受人病詬。和尚們獻此牛,是要陛下與其他教派關(guān)系更加疏遠,如此陛下只能與佛宗走得更近。”
喜增的笑容在金翅這番話下消失了,他立即從牛背上滑下。周圍的弄臣最擅察言觀色,全不敢出聲。
“從今以后,我不會再騎這頭牛。也不許任何人騎在它背上?!毕苍鰢烂C下令。
周圍的人連連應(yīng)“是”。
金翅順勢又說道:“我想向陛下討個恩典,不知陛下愿不愿給。”他向戒日王合十。
喜增極意外,本來在為白牛的事生氣,立刻又高興了。雙手握住金翅合住的手掌,對他說道:“羽毛美麗者向我要恩典,是我的無上榮幸。說吧,你想要什么,我都會滿足你的愿望。”
金翅也沒料到喜增答應(yīng)得這么爽快,還沒聽他說要什么,就應(yīng)下來。如果此時自己索要陰陽二氣瓶,喜增不會不給,因為這是金口玉言,必須兌現(xiàn)的承諾。但他求這個恩典不是為了寶瓶,這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應(yīng)該是最后一次這樣求人。
“不會讓陛下為難?!苯鸪嵴f,“請陛下將這頭牛放生,讓它自由行走,不受到傷害?!?p> “就這樣嗎?”喜增有些驚訝,“我以為你會要別的寶物?!?p> “寶物我會用別的手段得到,但放生這頭牛,只有陛下能下令。”
“它似乎對你有特別意義。”喜增撫摸牛背,“它是濕婆的坐騎,是神牛,我怎能禁錮它?在我統(tǒng)治的土地上,它可以自由自在到任何地方去,隨意的吃喝,誰要是傷害了它,就是對神不敬,必將處以極刑。這是王令,立即執(zhí)行?!?p> 身邊的人不敢怠慢,立刻記錄下來。
金翅臉上再現(xiàn)笑容,“謝陛下,你的仁慈會得到回報。陛下,假如我向你要的是寶庫里的那只瓶子,你會怎么樣?”
“當然只有給你?!毕苍鲎鞒鰝€無奈的微笑,“你居然會求我,我怎么能拒絕呢?為了這頭牛,你喪失了一次敲詐我的機會?。 ?p> 金翅回以微笑,什么都不說了。
國王的命令必須馬上執(zhí)行,宮人牽著白牛出宮了。金翅偷偷跟在他們身后,為白牛送行。
“大哥,想不到你竟被弄到這步地田,西天的神佛封印了你的法力,把你當作禮物送給凡人玩賞。不過大哥,現(xiàn)在你自由了,有戒日王的旨意,西天的神佛不敢再抓你。你就做頭普通的牛,在天竺渡過余生吧!”金翅自言自語。
仆人把白牛往宮門外趕,讓它走遠。白?;厥祝斑柽琛苯辛藘陕?,旁人以為它在向王宮告別,其實它看著金翅。
金翅輕揮手,與它后會無期。
“戒日王的恩典不會白白給我,我明白他希望得到什么回報。他想帶著金翅鳥南征,完成一統(tǒng)五天竺的霸業(yè)?!苯鸪嵴f完,轉(zhuǎn)身走向戒日王所在的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