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往事
孩子們都想起秀蘿掉冰窟窿的事，付氏卻說在那之前，秀蘿還有一次和死神擦身而過。
那是剛分家的時候，慶文和秀菊一個七歲，一個六歲。雖然不大，但吃喝拉撒都懂了，已經(jīng)能自理，甚至能做簡單的家務，基本不用趙興有和付氏操心了。
慶言和秀蘿卻還小，都需要人照顧，付氏沒辦法都帶，找到李氏幫忙，李氏收趙興有家每月五斤小米，但也只肯帶慶言，因為慶言已經(jīng)能走路，而且會說話了，領在身邊不耽誤干活，而秀蘿剛會爬，需要時刻有人看著，所以李氏堅決不肯帶。當然最主要原因還是李氏的重男輕女，很不喜歡秀蘿。
開始付氏把秀蘿放在家里，讓慶文和秀菊看著，可秀蘿小時候特別淘氣，整天爬來爬去，兄妹倆一不留神，她就從炕上掉下來，摔了個鼻青臉腫。
后來只好鋪個席子把秀蘿放在地上，結(jié)果，等付氏干完農(nóng)活回家，就見秀蘿不知何時爬到角落里，正在摳地上的土往嘴里吃，弄的嘴邊和衣服上全都黑黢黢的，抬頭看見她回來，居然朝她呵呵直笑，還伸手把土遞給她，好像那是很好吃的美味，付氏見了秀蘿的當時的樣子瞬間紅眼眶。
付氏沒法子，最后只好背著秀蘿下地干活，可是這樣一來干活不方便，很耽誤功夫不說，地里的莊稼葉子大都很|硬很粗糙，秀蘿的皮膚又太嬌|嫩，經(jīng)常被劃傷。
最后付氏只好在地頭鋪上塊席子，周圍放些蒿草擋著，把秀蘿放在里邊。
田地里的隴很長，一個來回要很長時間，有時候回來，離得很遠就會聽見哭聲，原來草叢里蚊子多，秀蘿經(jīng)常被蚊子咬，小臉和胳膊等衣物覆蓋不到的地方常常是大包連著小包。
付氏雖然心疼，也別無他法，又不能怪李氏不幫忙，畢竟村里有些人家孩子也都是這么過來的。
后來秀蘿漸漸大些會走路了，付氏帶著她到一塊鄰水的地里干活，怕她亂跑，就給她準備了一個小葫蘆瓢，只有巴掌大小，秀蘿一只手正好拿的住，里面放了地瓜干給她當零嘴吃。
付氏把秀蘿放在視線內(nèi)，干活的時候一抬頭就能看見她。誰知她只是一個轉(zhuǎn)身，再轉(zhuǎn)過來時，席子上的秀蘿已經(jīng)不見了，當時付氏嚇得魂都沒了，下意識的大步跑的河邊，平緩的河面哪兒有秀蘿的影子，只看到那只小葫蘆瓢倒扣著漂在水面上……付氏想都沒想，撲進水里，伸手往小瓢下抓過去，正好抓住一只小手，她一個用力把秀蘿拽出了水面。
還好不是漲水期，水面只到付氏的腰間，那也足夠讓秀蘿滅頂了。
被救的秀蘿臉色蒼白，已經(jīng)不會哭了，付氏翻過她，大力朝著她的后背拍了幾下，秀蘿吐出一口水，才“哇”的哭出聲來。
直到這時付氏才后怕的抱著秀蘿大哭，她要是晚一會兒抬頭或那個小瓢順水漂的遠些……后果不堪設想。
付氏總覺得是她的疏忽才使秀蘿落水，心里總是自責，從那以后，就對秀蘿關愛多些。
說起往事，付氏仍難過的抹眼淚，沒有那種經(jīng)歷絕望的人，是無法體會她當時絕望的心情的。
孩子們也跟著難過，那時候他們還小，已經(jīng)不記得那些事了，但秀蘿掉進冰窟窿的事他們還歷歷在目。
秀菊邊擦淚邊點頭道：“秀蘿吃了那么多苦，娘對她好是應該的?！?p> 慶言馬上附和道：“娘，我以后會對妹妹好的，有好吃的會留給她吃。”
慶文也道：“娘，我也會照顧秀蘿的，不讓她再有危險?！?p> 秀蘿也流下眼淚，為小秀蘿難過。覺得她真是多災多難，躲過了河水，沒躲過冰水。
她用擦干淚水，撲到付氏懷里，安慰道：“娘，別難過了，我現(xiàn)在不是沒事了嗎，最難的時候過去了，咱家以后會越來越好的?！边@一刻她對這個家充滿了歸屬感，決定替小秀蘿好好守護這個家。
“呦！這是咋了？咋又哭了那？”趙興有推門進來，就見一家人圍在一起掉眼淚。
慶言悶悶的道：“娘給我們講了秀蘿小時候掉河里的事?！?p> 趙興有聽了，瞬間沉默了下來。
付氏卻抬起頭擦干眼淚道：“不想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咱家現(xiàn)在都挺好的，過去的事不提了，今個清明，娘給你們做春餅吃?！?p> 她見大伙還沒從悲傷的氣氛中出來，就又吩咐道：“秀菊、秀蘿去把薺菜擇了；慶言去燒火；慶文去園子里割一把韭菜回來?！?p> 付氏這句話使氣氛瞬間輕松起來，孩子們馬上忘掉悲傷，開始忙碌起來。
趙興有見孩子們都有事做，問道：“他們都有活，那俺干啥？”
付氏笑道：“你是一家之主，俺可不敢指使?！焙⒆觽冞@下都笑了。
食材準備好了，付氏拿過圍裙穿上，開始做春餅的餅皮。先把面粉用開水燙了和好面，分成大小一樣的面坯，然后搟成薄薄的餅，搟一張，放進大鍋去蒸，再搟下一張，再放到鍋里，如此反復最后所有的餅都摞在一起被蒸熟。
出鍋之后，稍晾涼后即可把餅一層層的揭下來，就是薄如蟬翼，晶瑩柔軟的春餅。吃的時候，把春韭和豆芽炒了卷在里面，咬一口，滿口生鮮。當然也可以卷炒雞蛋或是炒土豆絲，又是另一種滋味。
付氏又給他們煮了玉米面粥，吃著春餅，配著用薺菜拌的小咸菜，真是濃濃的春天的感覺。
過了清明春耕就開始了，人們把去年留在地里的秸稈茬刨掉，特別是玉米、高粱這種根系發(fā)達，扎入土里很深的作物，不刨出來會影響翻地。
清明第二天，趙原根派了大孫子趙慶山過來，送了十五斤玉米，十斤高粱，還有五斤黃豆，顆顆飽滿，都是手工挑過的，送給趙興有做種子用的?？吹某鲒w原根和趙興君對他們家真是很不錯的。
趙慶山是個憨厚的小伙子，很老實，話不多，甚至沒什么存在感，清明那天，秀蘿都沒注意他長什么樣子，只對他弟弟慶豐印象深刻。
慶山和趙興君有六、七分相似，進了屋子，規(guī)規(guī)矩矩的問了好送上種子，傳達了趙原根意思，沒待多久，就回去了。
種子有了，還有肥料的問題，趙興有是很能干的莊稼把式，每年都會多拾些糞回來，加上自家的豬糞、牛糞等堆的肥，供應自家的田地沒有問題。
可是現(xiàn)在一下子多租了那么多地，糞肥就肯定不夠用了。趙興有去老宅想辦法，趙原根和趙興君給他均了些，大約夠兩畝地，但這已經(jīng)是他們的極限了。
劉福山家也不夠，好在佃地給他們的王家老兩口，把他們?nèi)ツ攴e攢的糞給了他們，因為量不多，都算下來還差十畝左右的糞肥。
劉福山急的團團轉(zhuǎn)，過來找趙興有一起想辦法。村里人都是按自家地的多少準備糞肥，有多的也就能均給他們一畝半畝的。
劉福山發(fā)愁道：“實在不行就每畝少上些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