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苗苗本想著返回廚房問問林晗該不該開門,但看見眼前的這一副景象,直接讓她大喊出了聲。
林晗低著頭,語氣平穩(wěn),沒有轉(zhuǎn)過身子卻對著她說道:“沒事,你幫我去拿藥箱,我去開門”
見鄧苗苗不說話,林晗又開口:“在沙發(fā)左手邊第二個抽屜”
“哦……,好”,鄧苗苗懵懵瞪瞪地跑去找藥箱。
陳正飛沒想到門打開后目所見的林晗,發(fā)絲凌亂,手背上的血還在絲絲流著,她在用右手壓著,面色平靜地看著他。
而他的憤怒壓抑不住,他的眼神通紅不已。那一瞬間,他承認他慌了。
陳正飛幾近隱忍般地發(fā)狂出聲:“林晗!”
林晗也是內(nèi)心里被他的聲音給震了一下,她好久沒見過他如此生氣,兩個字雖然不短,但足夠把林晗自己都嚇了一跳,連當初她提分手的時候,他也沒有如此憤怒地爆發(fā)情緒。
她不知道的是,當時他以為她只是鬧著玩,也不是沒見過戀人之間的分分合合,沒想到再見陌路真的印證在他身上,她分手以后再也不聯(lián)系他。
鄧苗苗顯然又被嚇到了,“姐,我給你包扎,趕緊的”
陳正飛扯開鄧苗苗的手,他拉著林晗坐到沙發(fā)上,打開藥箱熟練地給她包扎,“我是不是說過,無論是不是我,你都必須照顧好自己”
“我……”,林晗一時口不能應,轉(zhuǎn)頭看著墻上的那幅插畫,那是程蝶衣,哥哥在《霸王別姬》里飾演的角色。這幅畫是前年花費積蓄買下的,她一直敬仰著張國榮,最喜歡《霸王別姬》里的程蝶衣,尤其是“說好的一輩子!少一年少一個月少一天,都不算……”的那句悲慟之言,太過惹人心傷。虞姬先霸王一步走了,程蝶衣最終死在了絕望里,而她的愛情也被自己親手給送上不能回頭之路。人生是有選擇的,而且選擇了也往往不能輕易回頭。
鄧苗苗搶著說話,“剛才正好你敲門,晗姐不小心就把手……給割傷了”,鄧苗苗一邊說話,一遍瞅著陳正飛,她平常愛看電視劇,終于想起來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誰了,滿心不可置信,看陳正飛與林晗的關系,恐怕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簡單,她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這可是驚天見聞。
“你說,我有那么嚇人?你為什么害怕見到我?”,鄧苗苗見這二人的架勢,便不敢多嘴了。她沒想到從沒合作過一部戲的兩人竟然有交集,看來這個圈子果真是無奇不有,她沒想到自己竟然趕上了大明星的超級私事。
“苗苗,你先去吃飯,菜沒有準備好,自己多喝幾碗粥吧,困了就早點睡覺”
看著手上的傷口包扎好了,林晗對眼前的他說道,“我們下樓去說”
林晗轉(zhuǎn)身拿了件衣服,一直低著頭往出走,倒沒注意到陳正飛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她剛才的視線,那顧盼生姿卻又至情至性情癡一生的程蝶衣,陳正飛心里似乎也想到了一些什么。
今兒農(nóng)歷七月七,倒是個……極好的日子。
在中國農(nóng)歷里,七月七是女子乞巧之日,也是牛郎織女相會之日,可牛郎織女的感情即便相隔整個銀河都沒有改變,而她自己的呢?銀漢迢迢暗渡,幾人歸來幾人傷?
“告訴我,那個孩子是誰,我記得我們有一次……”,陳正飛盡量克制著自己的語氣,但慍怒已經(jīng)初顯。
“你真的想多了,其實那個小嬰兒是媽媽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妹妹”
“你別不是在誆我,你們之間相差十七歲”,陳正飛此刻真是生了氣,媒體的問話他也看到了,所以他下意識就有一個錯覺,也許他就覺得那個孩子也許就是他們的孩子,所以當初她選擇了分手一人承擔。陳正飛不知為什么自己心里就是如此篤定,但他還是算錯了一點。那就是,林晗沒有說錯,小妹確確實實是小妹而已。
林晗慢慢開口:“是真的,的確是我妹妹,當時我媽來s市來看我,要來看我的畢業(yè)表演,可是其間突然有一天她大出血,差點一尸兩命,爸爸那時候工作實在脫不開身,后來我自作主張在外租了房子幫我媽帶過小妹一段時間,是我為了小妹,我選擇離開你”
“我們可以一起分擔的”
“分擔什么,你當時已經(jīng)是榜上有名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而學校里因為我照顧小妹,所以關于我未婚先孕的說法來得莫名其妙傳得沸沸揚揚,如果你繼續(xù)趟我這趟渾水,你的名聲和你的前途又該如何?為了我,不值得”
“不值得?所以,林晗,到底我們的感情沒有那么深,才讓你覺得我這個人不可以托付信任,決斷地斬斷感情,你足夠狠心,你有沒有問過我就自作主張地分手?!”
實際上,他們此時都在賭氣。
“所以,就像我那天說的,你看我們之間再無可能了,我從來就不是個好人,我不值得你等”
陳正飛沉默良久,起身望向遠處的昏黃燈光,雙手插兜,眼眶里有微微濕熱的東西在打轉(zhuǎn),他并沒有轉(zhuǎn)身回頭,嘆了一聲,好一陣才開口:“你好好照顧自己,走了”
陳正飛終于沒有對她說狠話,徑直離開了,消失在昏黃的路燈光影中。
“好”,林晗忍住哭腔。
今晚,他走得干脆,并沒有回頭。
一切都是死一般的寂靜。
他走了。
這段感情的結(jié)束,讓她心里的傷口瞬間撕裂疼痛,并穿透心底,埋頭大哭,夜風習習,終于,她親手將曾經(jīng)的所有統(tǒng)統(tǒng)埋葬。
她不清楚自己該如何恨自己,如何去彌補那失去的情感,可當時,的確,根本別無選擇。
這段感情,再回頭,已是不可能。所有的美好時光,終將離我們很遠很遠到模糊。
她很傻,她很蠢,她在那段感情里做了逃避者,她自私懦弱,但她別無選擇。
鄧苗苗后來再見到的林晗,發(fā)絲大亂,眼圈紅腫,臉色煞白如燈光,真把她嚇了一跳,她從來沒想過想象中無憂無慮的明星原來也是有凡人的喜怒哀樂的,而且還會這么傷心。一晚上鄧苗苗的心里七上八下,腦補了幾十集的八點檔狗血劇,后來她安頓林晗睡下之后,關上門,按照林晗的要求給張揚去了一通電話。
一瓶酒也有一瓶酒的故事,有低沉的,也有瘋狂的。
曾經(jīng)有人說過“借酒消愁愁更愁”,這話倒真是不假,好酒其實更助長悲傷的情緒和傷心的裂痕。
陳正飛開著車時而瘋狂加速,時而停駐良久,無邊的夜景在他心里如同灰白一般,他先是驅(qū)車去了s戲,獨自在操場上瘋狂地跑圈,累極躺倒,而后回到自己住處喝了幾瓶酒用醉意包裹自己,他嘲笑自己這么大了像個孩子脆弱,當她親口說出答案,他算是明白那段感情正如她說的那樣已經(jīng)再無重續(xù)的可能了。
心頭的那股期冀就像程蝶衣帶著癡恨余怨一樣死去了。
他沒有開燈,就著璀璨夜空下的微弱光源,盯著有些泛黃的合照,想起那時候的他們開心無憂,但此刻卻什么記憶都找尋不出來,心頭空蕩蕩,他到底還在祈求什么?
罷了,罷了。
新的一天,新的世界,不同的人,存在于不同的時空。
林晗早上接到謝丹助理的電話,通知她電視劇進入后期,后續(xù)的宣傳活動會依次開展,鑒于她仍處于輿論熱議中,線上線下的宣傳活動暫時都不必參加,但是原聲配音她必須無論如何都要全部完成,對于她來說挑戰(zhàn)還很大。因此她抽了個時間低調(diào)打扮,去指定地方完成后期配音。
鄧苗苗照顧了她幾天就回自己的學校,鄧苗苗向她保證對那天晚上的所見所聞都守口如瓶。林晗關了自己兩天養(yǎng)好點氣色才獨自去配音,毫無意外她在配音室碰到了同來配音的周軒,可她一言未發(fā),周軒看到她那冷樣,也并未過問什么,周軒自己也自顧不暇,最近忙于苦練書法,爺爺總是責備他沒有書香家子弟的半點風韻,著實逼得緊。
從配音開始到結(jié)束,在這幾天里似乎又經(jīng)歷了一遍戲里的起伏人生,林晗倍感筋疲力盡。
落君與楚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命運錯落,但是最終落君是真正解脫了,也許另外一個世界里她和楚譯會更幸福。
是真是假,是虛是幻,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又有誰真正看得清這自己不長不短的人生軌跡?
天邊微霞,時已至伏天末,天氣更加燥熱異常。城市依舊是那個城市,來來往往之中,每個人的生活都在繼續(xù)著,無論糟糕與否。
《郎才女貌》全組正式殺青那天,薛晗并沒有出席劇組的殺青宴,她也自知得罪了人,可她不后悔自己的行為,她也是后來才知道副監(jiān)制有羅怡這個靠山,羅怡雖然資歷比她多不了幾年,可是羅怡有公司力捧加上其性格作風,一般人還是不敢小覷。姐姐薛陽帶她和副監(jiān)制欲把話說開,畢竟她們還有長路要走,即便是自己受了委屈,也得先向別人道歉。
可是薛晗死倔不去,做了的事情沒有后悔這一說,哪怕是做錯了。在這一行,你弱,你老實,就會永遠處于下風。最后還是薛陽去跟副監(jiān)制說和,副監(jiān)制則笑稱自己酒后失言,并非本意。薛陽明知他的話可笑無恥,可是當著他的面還是接受了那個人的口頭道歉,沒辦法,得忍著眼下這口氣。一頓飯,花出去好幾個月工資,薛陽心疼無比,可偏偏又不能不這么去做,在這一行,她們姐妹還是人微言輕,來日方長。
薛晗拍完戲接了個代言和某雜志封面拍攝,也出席了幾場站臺活動,林晗的負面增多之后,她也漸漸在正面輿論上甩開了林晗一大截,獨搶不少風頭。所謂風水輪流轉(zhuǎn),不過如此。
楊瓊已經(jīng)有三四天沒去公司,她也聽說了薛晗酒局發(fā)生的事情,也知曉薛陽的解決方法,雖然低人一頭,但事情風波終是過去了,而且也拿下了新代言,代言質(zhì)量并不高有些參差不齊,基本偏向快消產(chǎn)品,但至少商家看重了她的人氣與話題度。楊瓊雖然討厭薛陽,但不得不承認,這個薛陽倒真有些公關本事??闪株线@邊,隨著緋聞輿論事件的接連發(fā)酵,讓她措手不及,她不是頭一次面對類似的事情,可這次林晗的事情是并發(fā),第三者事件和私生子事件傳得沸沸揚揚,第三者與私生子都是極具敏感性的話題,一向很能觸動廣大國人的敏感神經(jīng),林晗負面的爆炸式發(fā)酵,直接影響到了歡熠的形象,這次如果她處理不好,最壞的結(jié)果很有可能連她帶林晗一起被掃地出門,畢竟是她親口答應汪正徹底處理好相關事件,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倒也不是最難的時候。
令她有些頭痛的是,那個李總始終不答應與她見面,電話里打過去都是其助理在應答。楊瓊看著桌邊掛歷,正好是安迅,她突然就想到了一個人或許可以幫到她。
安迅接起電話:“瓊姐,是的,我有空呢”,還在家提前熟悉劇本的安迅突然間接到了楊瓊的來電,微微驚訝。
“小迅,姐想讓你幫個忙”
“姐,你說吧,我有空”
“幫我聯(lián)系一下葉臻,我有事需要他牽線”
“既然姐開口,我就試試”
“姐知道你們已經(jīng)……,但目前真的需要他的幫忙,以后好好謝你”
“姐,誰都可以跟我客氣,唯獨你不行,我?guī)湍悖瑳]什么的,我和他也沒有到了死生不見的地步,我盡力”
“多謝”
掛了電話,安迅才察覺到有些后悔了,不該那么輕易聯(lián)系他的,自從分開后他們好久都沒有互相聯(lián)系過。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心腸比較硬,可葉臻似乎定力更強。她當初就試探性地退了一步,他也退了一步,然后就是直到上次那個盛典的交集,他們之間,好像已經(jīng)相隔許多年了。
不過楊瓊不一樣,瓊姐的事那就是她的事,她必須盡力。
指尖劃到通話界面,她慢慢輸入熟記于心的一連串數(shù)字,輕輕撥了出去,沒想到竟然通了,她反而不知道此刻該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覺,有一絲絲地不知所措,原來他還用著這個號碼,她不敢深想下去。
“有事?”,熟悉有穿透力的聲音傳過來,聽起來葉臻應該是很忙。
“有個事想請你幫忙”
“你的事?還是別人的?”
“楊瓊姐,對我很重要的人”
“難得,約個時間吧,見面詳談”,葉臻依舊是那種絕不廢話的利落風格。
云間餐廳,這里是s市獨一家古典雅致風的具有中西合璧特色的餐廳,菜式中西名菜都有,也設有適應不同需求的雅間,兼有咖啡間,整體感覺上這里的安靜貌似一直與外界的嘈雜格格不入。
安迅早到了一會兒,她以前也經(jīng)常來這個地方,自己一個人習慣性默默地觀察著窗外的世界窗外的行人,大千世界中的人們,有開心的也有不開心的,有匆匆而過的也有不急不躁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老人孩子男人女人,小小的眼前世界,自是充滿著與她無關的風景萬千。
剛喝了一口果飲的安迅仰頭迎面就看到葉臻,他自風度翩翩而來,黑框眼鏡與他整個人更加深邃嚴肅的神情甚是相契合。安迅細細打量著葉臻,他愈發(fā)沉穩(wěn)的氣度和不怒自威的氣場,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她本是鎮(zhèn)定慣了的人,她是面對臺下萬千觀眾都絲毫不露怯的人,好像在這個人面前總會輸了陣勢。
“你……”,安迅見了他其實有些沒來由的緊張,不過他今天戴著的是黑框眼鏡,平減了不少凌厲,增添了些許柔和,但那也是冰冷的柔和。
“你還是很漂亮,更漂亮了”,葉臻淡淡地說道,依舊迷人。眼前的安迅將一頭黑長直扎起來,搭配淡藍色及膝裙,整個人更顯溫婉清雅。
“多謝夸獎”
“印象中你這是第一次對我提出請求,但并不是關于你自己,我,深感驚訝”
“楊瓊姐之于我不一樣,她也是第一次開口求我?guī)兔Γ晕冶仨殠汀?p> 有些可笑的是,他們之間的對話像極了商場上的不帶感情的你來我往。
此刻夕陽半落,暖醺的夕光照進云間餐廳了,好像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如此溫暖如許的,讓人很想沉溺在這個時空里不愿抽離。
“我還是喜歡你長發(fā)飄飄的樣子,不過扎起來也很好看,事實證明,我的眼光一直高于他人”
“葉臻――”
“我還以為多久不見,你都忘了我的名字”
“不是,我是說――”
他言語間步步緊逼卻又淡定從容,好像這場見面從一開始她已經(jīng)輸了。
“放心,你是知道的,我葉臻為其可為之,既然你開口了,除了出于朋友間的幫忙我并沒有想其他,還是說你有什么別的話要說?”
安迅不知道自己一向鎮(zhèn)定自若,怎么今天面對著就略微有點慌張了。
“對,我們是朋友”,她微微往后撥了撥幾縷頭發(fā),自己也覺得自己說得尷尬。
葉臻其實不明白,他明明才貌風度體貼都有,為什么和他在一起,她總是很緊張,以前是,現(xiàn)在亦是。
“分開了,我們還是朋友,這是當初你說的,我也認可的,只不過我們現(xiàn)在是好久沒聯(lián)系的朋友而已”
“對,我們…還是朋友”,安迅直面著他,她突然有個可怕的念頭,她或許還在乎著他。人啊,不到再見面,永遠不知道自己多想念。
“這是我的工作號,你讓她抽空聯(lián)系我吧,不過盡早,我周末會出國一趟”
“好”
“那天為什么連話都不跟我說一句就離開了,你在逃避什么?”
“我……”
悠揚好聽的鋼琴曲一直在循環(huán)著,突然就切換到了《My love》,恰好就是安迅很喜歡的英文曲子。聽著曲子,心思有些飄蕩。
“沒有的事,只不過是好久不見,那次沒準備好而已”
“原來你也會緊張”,他言辭沉穩(wěn),偏偏她心神不穩(wěn)。
“那我們改天再約吧,我還有事,需不需要我送你”
“不用了,自己可以的”
霍一一打電話給安迅,卻一直處于無人接狀態(tài),明天就要新戲進組了,還有些重要事情需要知會她,沒想到安迅還是第一次不接她電話。她把所有重要信息發(fā)到安迅私人郵箱,而后短信告知了安迅。
安迅獨自走出云間餐廳,時間已到已經(jīng)日暮時分,突然不想那么早回家,她不由得吸了一口氣,又深呼出來,內(nèi)心承認,確實仍然在乎他,但過往,終究,無從拾起。
也許山重水復之后,終究無路可走,但可以選擇再開辟一條路,既然已經(jīng)陌路,不如不回首。連她自己都不能保證,是否還可以付出真心百分百去愛他。
斗轉(zhuǎn)星移,一切都不是那個時間那個地點那個人了。
她打開手機,和霍一一通過電話之后,便再一次關機。
信步沿著濱江大道慢走,一面沿路看著眼前的城市和來來往往的人,其實大多數(shù)時候,生活中的她是個不折不扣沉默的人,也不會浪費過多時間在不必要的事情上,除了某個人例外。
安迅很善于觀察生活周邊,也很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善于觀察各種生活狀態(tài)人的狀態(tài),因為作為一個演員來說,她永遠不能保證自己下一個角色能百分百地完美詮釋,即便她已經(jīng)是地位穩(wěn)固的影后。
林晗離開配音室,決定走路回家,獨自走在濱江大道上,目所見好像都是許多人的各種快樂和熱鬧,唯獨她,煢煢一人,看來一個人很容易陷入胡思亂想的怪圈。
前面一對老年夫婦在慢慢地走著,林晗也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那對夫婦的背影,就足夠讓林晗感慨萬分。
前面是濱江大橋,也屬于濱江大道一部分,濱江為s市主河,而那濱江大橋則貫通s市東西向,全長2.5公里,除了主干道還有兩邊的行人道,林晗走的便是人行道。
總是在覺得特別悶的時候,林晗會到這里來盯著江面看好長時間的遠方,以此來疏散很多煩雜情緒,所以包里的糖哪會真正讓她緩解不佳情緒,前者有效八九成,后者有效一二成。把自己的所有煩惱交付于江水,似乎比任何解憂方式都來得有效。
她摘掉帽子,放空的一瞬間帽子隨手就隨風而飄走,她想抓卻沒有抓住。這種失去再也抓不住的感覺令她難受如許,她也許,永遠都不會再抓住愛情這個東西了。愛情之所以奢侈,就是因為這世界上真正相愛到老的人們,并不多。
她繼續(xù)沿著大橋人行道往家的方向走,沒想到迎面會碰上了安迅,安迅的氣質(zhì)真是太難讓人忘懷,此刻安迅也好巧不巧在橋右側(cè)人行道中間望著遠方,她猶豫著打不打招呼的時候,沒想到安迅轉(zhuǎn)過頭來,看見了她,于是先她一步開口道:“你是林晗”
林晗發(fā)現(xiàn),安迅的柳葉彎眉極具風致,她應答道:“對,你怎么……”
“忘了我和你一個公司的,新人宣傳照我也曾過目,對你的相貌多少可以認得,不仔細看,你和薛晗還真的是挺像的”
“也許吧,而且恰好名字同字,也恰好長得相像三四分”
“那天你還撞了我”
“沒想到會以那樣的方式見第一面,安迅姐”
“我也沒想到最近的輿論會讓你如此憔悴,看來你的抗壓能力也不強”
“不是因為這……,是因為……”
“既然咱們有緣碰到了,我就告訴你一點,楊瓊姐仍然為了你的事情費心,我沒想到不怎么輕易開口求人的她會找我?guī)兔θソ鉀Q你的事情”
林晗并不知道這件事情,當下訝然,“我不值得她這樣做,楊瓊姐高看我了”
“高看也罷,不值得也罷,既然你出事了她決定幫你,依她的性格她一定會幫你到底,楊瓊姐也是對我很重要的人之一,我希望你不能辜負她今時今日的奔波辛苦”
“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否則你就不會這種毫無斗志毫無反擊之力的樣子,雖說經(jīng)紀人和藝人連為一體,可你作為藝人也不能就這么掉鏈子”,安迅不知怎的,此刻莫名情緒高昂,字字直戳林晗的心底。
林晗有些羞愧,也惶恐,同時也清醒許多。
“其實,你想知道瓊姐為什么對你這么好嗎?”,安迅側(cè)身看著林晗,也在打量著她。
“我看得出來,你身上的那股子勁兒,和她年輕時很像,她一路跌打一路風光多年過來,這么多年我最了解她,她是最不服輸?shù)囊粋€人,也是真正意義上的大女人,所以林晗,你不能也不可以對不起她的這么多苦心”
“我并非什么都沒有做”
“你得清楚,只要你自己知道那爆料不是真的,只要你還能堅持下去,那你就繼續(xù)走自己的路,不斷出作品,楊瓊姐護你只是一時的,這一行,作品才是你的護身符,而且進來容易,出去不易,以后比這千難萬難的事情多得是,要想走下去,做好百毒不侵的準備”
“很羨慕你”
“我比大多數(shù)人順利,可是并不代表我沒有經(jīng)歷過風浪,你不能沉溺在自己情緒里走不出來,有些事情如果你想放下,它就會真正當放下,你不在乎,那么別人的在乎影響不到你,什么都會過去,一切都是時間問題,如果你還想堅持,就請繼續(xù)堅持,咬緊牙關堅持,哪怕就只剩下你自己可以依靠”,安迅邊說著邊想,這些話其實自己對自己也說過很多次。
自己是勸說不了自己的,講道理容易,做起來卻難。
“你的堅強,你的不放棄,才是對楊瓊姐最好的報答。這一行,想要登得高,必須做好練就金剛不壞百毒不侵的準備,要么退,要么就進,選擇權只有一個”
林晗如醍醐灌頂,她發(fā)現(xiàn)自己最近迷迷糊糊好長時間的糾結(jié),終于可以理清了。聽了安迅一席話,她明白自己需要修煉的不止演員道路,還有漫長的人生行程。
“姐說得對,到底我還是沒有長大”
“所以,該做什么就去堅持到底,任何事情阻擋不了你,可你若就此放棄了,沒人會替你完成,人這一輩子其實很短的,為了自己喜歡的事兒努力拼一拼,不枉來這世上一遭”
安迅頓了頓,又說道:“時光啊,不會倒退,可以勇敢的時候勇敢一些吧”安迅的這句話,后來存放在林晗心里很多很多年。
林晗沉默,和安迅一樣同等姿勢看著濱江水面。江水波光粼粼,開闊之勢,眼角盡收。
“很簡單,你背對著這護桿,看到的是車來車往不絕息,可你正對著護桿之時,入目所見的是浩遠江面,沉靜遼闊”
“熱鬧也好,喧囂也罷,爆料真也好假也罷,關鍵在于我自己的心到底想要什么”
“想明白了?雖然有些晚,不過還算不賴”
“安迅姐你真是好氣質(zhì)”
“恭維的話就不必說了,我明天要進組拍戲了,民國戲,封閉拍攝,目前只定下了男一號女一號,如今正好你也閑著,不如跟我去試妝一下,總比悶在家里好”
“我這算走后門嗎?有些難以置信?!?p> “走我的后門你賺了,不過也只是帶你試一試鏡,如果導演那里不過關,那我就無能為力了,一切得看自己,我只是幫你試試一個機會而已”
“我盡力”,林晗覺得,此刻帽子找不找得到回來已經(jīng)不重要了。安迅看著她一瞬間露出的那股子憨傻,有些感慨,還是有股子莫名執(zhí)著的女孩兒。
“我想檢驗一下楊瓊姐的眼光,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扶得起”
“瞧!多么好看的霞”
“真漂亮,給我拍一張,對了你家在哪邊?我送你回去”
林晗按下快門,回答道:“謝謝迅姐,今天真是受益匪淺,你也是一個人走著,要怎么送我?”
“也是,我都忘了自己是走著出來的,這樣吧,不如你和我一起到我家,明天順便帶你試鏡?!?p> “這――,合適嗎?”林晗下意識就想到了霍一一那張臉。
“沒關系,這里又打不著出租車,你陪著我我們倆都安全,走吧”
“你在擔心什么?”
“沒什么,只是你經(jīng)紀人……”
“一一今天不在,她很忙的,沒關系走吧”
“哦,好的”
很多年后,林晗想起自己與安迅真正認識的時刻,心底總是暖暖的,因為,此后的千山萬水,她都篤定了自己事業(yè)上的堅持之心。即便五六年后,她差點困死在青藏高原上,又或者十二年后,她被人陷害差點坐牢,種種困難,她都堅持過來了。
人的一輩子,山重水復,總會遇見很多很多人。而不同的人,帶給了自己不同的閱歷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