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于廳中看雨,蘇圓圓醉倒在酒桌之上,凌風和丁大牛二人將其架走。
楚忘站在不遠之處,細細的打量了幾眼。他沒有想到葉云舒和屠戶居然也是相識,看兩人交談的姿容,恐怕二人關(guān)系匪淺。
“小二,你在遠處看了如此之久,何不過來喝喝酒?!?p> 葉云舒歪頭看了眼楚眼,抿嘴笑了句,“站著不累嗎?”
“我只是好奇二位何時將蘇丫頭灌醉,既然兩位有事要談,又何必邀我喝酒呢?”
楚忘癟嘴,這二人灌了蘇圓圓如此多的酒水,明顯就是怕蘇圓圓打擾,如今卻要邀請自己喝酒,也真是奇怪。
屠戶和葉云舒對視了一眼,微微的有些吃驚。
“無妨,大不了再花些時間將你灌醉?!?p> 葉云舒斟了一杯酒,邊拉開椅子,邊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背鼟咭暳艘谎鄱寺晕⒌某烈髁似毯?,他走了過去,干脆的坐下,看著廳外的雨水。
夜已微深,整棟酒樓之中就只有葉云舒兩位客人。
“醉酒夜雨聽風,倒也不錯?!背p抿了一口酒,瞥了眼葉云舒二人的坐姿,有些感慨。
兩人的姿勢都是懷袖殺,這是久在刀頭上討生活的人才能養(yǎng)成的姿勢。
這喝酒暢飲之間,反手就是可以抽出桌子上的利刃,其身子和桌子之間的距離恰到一劍殺人的好處。
“不知這位大哥如何稱呼?”楚忘看著屠戶,舉杯問道。
“你叫我宋屠戶就好,殺雞宰狗之輩沒個好名?!?p> 宋清揚端起酒壇子,重重的碰了下楚忘手中的杯子,笑道,“小哥不像是個店小二,我從未見過你這般的小二?!?p> “宋大哥也不像是屠戶,我也沒見過你這樣的屠戶?!背鼘⑹种械谋臃畔?,端起桌子上酒壇,灌了自己一口酒,看著外面說道,“懷袖殺,宋大哥的劍在哪兒?”
宋清揚微愣,轉(zhuǎn)而大笑,聲音散盡,他的眼神又是凄然下去,飲了口酒后,悠悠說道,“這離開江湖的人,要那劍有何用?放情山水,取逸丘樊,懷中二三人,這才是老子要的生活。你小子倒是有意思,雖不是江湖人,可卻知懷袖殺?!?p> 楚忘舔了下嘴角的酒水,瞥了眼宋清揚,鉗住壺頸,輕輕叩了下對方的酒壇子,“美人入懷,醇酒下胃,也不枉白走這塵世一趟?!?p> 他說完便是先喝了口,縱使宋清揚隱丘樊做屠戶,可喝酒吃肉卻依然保持著懷袖殺的姿勢。那江湖怕是個身不由己的地方,退亦不可退。
宋清揚也吃了口酒,指間在桌子上有規(guī)律的敲了敲。
二人一側(cè)的葉云舒瞅見宋清揚敲動桌面的手指,她識得此般指間規(guī)律,這是名曲《高山流水》的指間法。
“哈哈,小哥知我,不知小哥該如何稱呼?”宋清揚大笑,舉酒暢飲。
楚忘微仰頭,臉頰酡紅,有些醉了,他拍了拍桌子,笑言道,“姓楚,后押一個忘字,桃源村人,此地南行千余里就是?!?p> “來,喝酒!”
宋清揚大喝了聲,沖著凌風二人吆喝了聲,“小二,上酒!”
凌風和丁大牛瞅了瞅同客人坐在一處的楚忘,他們心中有些佩服,滿堂高座皆友人,也就楚忘這個小二可以做到。
他們二人捧著酒,小跑到宋清揚身邊,將酒放下,艷羨的瞥了眼楚忘,這做到白吃白喝還有工錢拿的小二,簡直就是他二人的榜樣。
坐在一側(cè)的葉云舒偷偷瞥了一眼楚忘,她沒聽過桃源村這個地方,可天下之大,她倒也不是懷疑楚忘撒謊。
約莫半個時辰之后,酒桌上一片狼藉。
楚忘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背對著二人,緩言道,“酒也喝夠了,我就不叨擾二位說正事了?!?p> 葉云舒和宋清揚二人都沒有阻止愈走愈遠的楚忘,扭頭互視了眼。
“云舒,你為何邀請這小子喝酒?他的酒量可比你還好一點,有些意思?!?p> 宋清揚晃了晃壇子中的濁酒,低著頭說道。
“你覺得他如何?”葉云舒看著宋清揚問道。
“不錯,蠻合老子的性情?!彼吻鍝P笑了句,“可惜認識得晚。”
“我不是讓你說這個,尋常人家喝上一壇子喉尖燒,踏出五步即倒??赡憧此攘藥讐??甭說尋常人,就算是蘇丫頭也不過三四壇而已?!?p> 葉云舒壓低了嗓音,繼續(xù)說道,“他看上去雖不像江湖人,可內(nèi)力卻不在我之下?!?p> “那又如何?”宋清揚無所謂的晃了晃頭,吧唧一聲咬碎花生粒。
葉云舒一把按住宋清揚的手臂,嚴肅道,“天下會的王彥已到淮陽,你可知道?!?p> “自然是知道,我的劍要用他的血封鞘?!彼吻鍝P點了點頭,眼神一下子就狠戾下去。
葉云舒沉吟了片刻,她盯著宋清揚的雙眼,緩緩地松開手。
“我去云閣之中,他為了你手中之物而來。一月半之后,你的蹤跡將在武林中散開,此時走還來得及?!?p> “不走?!彼吻鍝P斬釘截鐵的回答,他看著外面晦暗的燭火,嘴角露出似有似無的笑意,“三年茍且,也該到頭了。”
“你瘋了嘛,王……”
“嘿,云舒,那小子是什么底細,值得你如此留意?!?p> 宋清揚打斷了葉云舒未說完的話,身體前壓,湊過臉去,露出小痞子般的笑容。
面對這般的笑容,葉云舒沒給宋清揚什么好臉色,狠狠地踩了腳宋清揚,“合歡宮的人貌似對他很感興趣,這天易居的小二身份恐怕不簡單?!?p> “你不是說這店家也不簡單嘛,你不會懷疑他是天下會的人吧?”宋清揚痛得咧開了嘴,質(zhì)問道。
葉云舒沉默,關(guān)于李子可的身份是趙老頭兒說不簡單,具體是什么人,趙老頭兒倒是沒對她說過。
但是李子可絕非天下會的人,否則趙老頭兒早就察覺了。
“不是天下會人就好,趙老頭兒都不說的事,你不必去摻合?!彼吻鍝P看著沉默的葉云舒,他慢慢的摸出銀兩,擱在桌子上,渡步走入夜色之中。
葉云舒瞥了眼屋外的雨,抓起門口的油紙傘追了出去。
此時,在二樓墻角的暗處,李子可慢慢的走了出來,遠眺著葉云舒兩人模糊的身影,他嘆了口氣,喃喃自語,“一個屠戶能讓葉氏長女伴其左右,真是有趣呀?;搓栵L云漸起,少主也該踏入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