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杰高聲念道:“本門第九代門人鄭不全欺師蒙罪,因觸犯本門第三條律條,理應予處死,以敬效尤?!?p> 朗誦完畢,高聲喝道:
“行刑?!?p> 鄭不全站起身朝左右兩行師兄弟抱拳一揖,然后轉過身,向外走出三步,面向“鋤刀”
跪下,伸頸朝刀鋒上猛然俯去。
站在左右兩邊的男女門人,在這一瞬間,一齊合掌躬身,神態(tài)極為嚴肅。
接著盛世杰走上幾步,驗看了鄭不全的尸體,才一臉凝重的轉身往里行來,在廳前站停,躬身說道:
“師尊在上,弟子盛世杰奉命執(zhí)刑逆徒鄭不全違反本門律條,按第三條門規(guī)行刑完畢,特來稟告。”
白骨神君點頭道:“好。”盛世杰躬身退下。
畢元拱手道:“神君門規(guī)森嚴,足為同道效法,在下至表欽佩。”
白骨神君一手捋髯,呵呵一笑道:
“畢堡主好說,白骨門一向被武林同道視為旁門左道,但一個左道門派,如果不能潔身自好,立法峻嚴,約束門人弟子,任由他們在外胡作非為,還能在武林中站得住足?”
說到這里,忽然嘆息一聲,正容道:
“劣徒受人利用,冒犯畢堡主,貧道雖已把他按敝門門規(guī)處置,但此事會發(fā)生在貧道門下,貧道至表遺憾,對畢堡主尤深感歉疚,還望畢堡主不記較。”
畢元看他這一番話,說得極為坦誠,不覺平日對白骨門的傳聞,頓為改觀,肅然道:
“神君如此說法,在下豈非更覺放心不安了?”
白骨神君道:“貧道向來不尚虛偽,更不習慣江湖上的人爾虞我詐,故而自從敝門遷來鐵棺峰,三十年來,也從未和江湖同道往返,如蒙不棄,歡迎畢堡主今后常來賜教。”
畢元大笑道:
“神君又客氣了,畢某和神君誼屬近鄰,今后有暇,定當向神君請益?!?p> 說著起身告辭道:“今日打擾清修,已有多時,畢某告辭了?!?p> 白骨神君跟著站起,說道:
“畢堡主既然要走,貧道那就不好挽留了?!?p> 皇甫軒、柳如煙同時行了一禮,隨著畢元辭出。
白骨神君親自送到二門,便自站住,說道:
“畢堡主三位好走,恕貧道不送了。”
一面吩咐道:“世杰,你替為師送客?!?p> 盛世杰答應一聲,抬手道:“畢堡主請。”
畢元轉身向白骨神君拱手作別。盛世杰陪同三人,一直送出白骨宮大門,到了石牌樓前。
畢元站停下來,拱拱手道:“道友請留步了?!?p> 盛世杰跟著住足,稽首道:
“那么畢堡主三位好走,恕小道不送了?!?p> 三人走過石橋,但覺山谷間一片安靜,無異世外桃源。
畢元不覺嘆息一聲道:
“江湖上一直把白骨門視作魔宮,今日一見,白骨神君不但是一位有道高人,就是白骨門規(guī)律森嚴,也不在九大門派之下?!?p> 皇甫軒道:“畢前輩說得是,晚輩也覺得白骨神君正直無私,就是名門正派中,也很少有他這樣不護短的人?!?p> 柳如煙接口道:“是啊,我聽師父說,有一年,有一個少林僧人,不守清規(guī),做了壞事,被師父撞見,用‘穿云珠’廢了武功。后來遇上少林羅漢堂的主持,師父和他提起那僧人的事,羅漢堂的主持雖然不敢明說,但語氣之中,還隱隱有責怪師父之意,認為不該不給少林寺面子,師父氣得差點當場就和那羅漢堂主持鬧翻了臉呢!”
說話之時,不覺轉過一重山腳,忽聽身后有人大聲吆喝而來:
“畢元,你給咱們站??!”
畢元聽得大奇,轉身看去,但見七八個白骨門下裝束的男女,手仗長劍,飛一般追了上來。
柳如煙輕“唉”一聲道:
“他們這是做什么來的?”
畢元眼看他們來勢洶洶,立即低聲道:
“皇甫老弟,如非萬不得已,你們切不可和他們動手。”
皇甫軒也看出情形有異,點頭道:“晚輩省得?!?p> 柳如煙道:“怎么,他們是向我們尋仇來的么?”
皇甫軒道:“很難說,白骨神君人雖正派,但他門下平日跋扈慣了,眼看他們同門被師父處死,這筆帳,就記在咱們頭上,現在咱們已經出了鐵棺峰,他們想倚多為勝,瞞著師父,替同門報仇……”
這幾句話的工夫,那七八個白骨門人,已經奔近三人面前,一共是九個人,三個女的,六個男的。
畢元神色平靜,只是把握在右手的銀拂,掛在左手中指。(他平時對敵,慣使右劍左拂,把拂塵換到右手,正是便于拔劍,那是因為對方來了九個人,尤其是白骨門的人,擅使暗器,他不得不妨。)當下略一抱拳,含笑問道:
“諸位可是在呼喚畢某么?”
只見為首的白衣道人冷笑道:
“不錯,正是貧道在叫你?!?p> 畢元只作不知,依然陪笑道:
“道友有何見教?”
那為首的白衣道人道:
“那七師弟是你押上山來的么?”
畢元道:“正是。”
為首道人道:“他犯了什么罪?要你把他押上山來?”
畢元訝然道:
“道兄方才沒聽到盛道友宣布么?”
為首道人怒形于色,大聲道:
“我在問你?!?p> 畢元臉色微沉,說道:
“道友要問貴同門犯了哪一條門規(guī),應該去問尊師?!?p> 那位為首道人臉色一變,喝道:
“畢元,你少在鐵棺峰前賣狂?!?p> 畢元突然發(fā)出一聲狼嗥般的大笑,雙目精光暴射,直注對方,冷然道:
“道友是白骨門的弟子?畢某到了白骨宮,還是尊師的座上客,此地還是鐵棺峰,你敢對畢某如此說話?”
那為首道人聽得不禁一怔!
只聽邊上一個白衣宮裝女子冷哼一聲,接口道:
“畢元,你少拿師尊來壓咱們,咱們就是要替七師兄報仇來的,看劍!”她說打就打,仗劍所來。
畢元后退一步,左手拂塵將劍架住,說道:
“道友差矣,令師弟被人利用,假冒在下,我看他出手使的是貴門路數,才把他送上貴門,正是尊重貴門,豈是在下欺他?道友說出要替他報仇的話來,豈非不懂事理?”
那白衣宮裝女子大怒道:“好個畢元,你還敢言語吱唔?”不由分說,又是一劍橫掃過來。
畢元神色一正,沉喝道:
“在下以理相喻,只是不愿傷了兩家和氣,道友一再相逼,我已經讓你二劍了,畢某可不是怕事之人。”那白衣宮裝女子只作不聞,又是一劍,劈了過來。
畢元雙眉軒動,大喝道:
“在下禮數已到,那就恕我不客氣了?!庇沂痔帲皢堋钡囊宦暢废麻L劍。
左手銀拂同時使了一招“烏蘿纏松”千百縷銀絲,化作繞指柔,在對方長劍劈到之時,以極快手法,纏繞上去。
這一著,正是他四煞拿手杰作,他心中早有準備,要給對方一個下馬威,殺殺他們氣勢。
因此借著右手撤劍,分散了對方注意力,一下纏住了對方長劍,暗連內力,朝外射來出。
白衣宮裝女子不料畢元拔劍之時,銀拂就會纏住自己長劍,心頭方自一驚,突見一點劍影,快若飛星,朝自己咽喉點來!
要待撤劍后退,畢元銀拂一抖,內力進發(fā).只覺掌心劇震,長劍已被人家卷飛出去,一時躲閃不及,只得愴惶后躍,一張粉臉,頓時脹得通紅。
畢元原無傷人之意,任由她往后躍退,并未追擊,便自收起長劍。
那其余的八個同門,眼看白衣女子一招之下,就被畢元震飛了長劍,顯得白骨門下無能,大家臉上無光,不由的都泛起了怒容。
為首道人目射兇光,大喝一聲:“畢元,你欺人太甚!”手仗長劍,直逼而上。
站在兩邊的人,大聲叫道:“把他們三個一起拿下了。”一齊仗劍逼了上來。
畢元長劍二橫,嗔目喝道:
“站住,你們有什么事,盡管沖著畢某人來,和他們二人無關?!?p> 只聽人群中有人喝道:
“不用理他,一齊拿下了再說?!?p> 那為首道人一下搶到畢元面前,長劍并未立即出手,沉喝道:
“白骨門下五弟子齊元宏,向你討教?!?p> 畢元右劍左抽,一直一橫,停在當胸,正容道:“道兄,在下……”
齊元宏攔住他話頭,喝道:
“多言無用,你不出手,齊某可要出手了?!?p> 左腳倏地斜跨半步,身形一側,右手長劍從斜里點出。
他這一招,出手極為緩慢,但西煞畢元練劍數十年,對方一伸手,就已看出他氣凝劍身功力之深,居然遠在那白衣宮裝女子之上!
要知白骨門下,男女弟子排列的次序,是男左女右,單數為男弟子,雙數是女弟子。
齊元宏是白骨門的五弟子,實際上按一、三、五算來,在男弟子中,等于是三弟子也。
白骨神君門下,除了大弟子盛世杰,年已五旬開外,算是白骨神君的繼承人,武功盡得師傳,其余男女門人,年齡都差不多,男的都是師兄,女的都是師妹。
女子體弱,則以白骨門的陰柔功夫和暗器為主,方才那白衣宮裝女子,是八師妹,功夫自然比齊元宏要差了。
畢元看出對方劍上功夫不弱,卻也不敢大意,左腳同樣斜跨出去,長劍斜指,緩緩推出。
兩人本來相距極近,但這一出劍,雙方各自向橫里跨出,距離無形之中,反而拉遠了。
誰說動手,其實卻只是遠遠的比劃了一下劍勢。
但兩人都可以感覺得到雙方推出的劍勢,鋒鏑所指,銳利如箭,只要你稍微分神,對方很快就可欺身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