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與南宮郡主的婚事很快便經(jīng)禮部昭告天下,萬民同喜,百官共賀。
大婚定于七月初六,也就是半月以后。由禮部負(fù)責(zé)一切事宜。
天柱城、陽州城與冊亨城中,各大酒樓戲院,都對這一盛事津津樂道。在那些市井小民與讀書人的口中,南宮郡主終于成為了整個(gè)王朝最幸福的女人。就連那些平日里慣于編造的舞女和歌妓們,也不得不羨慕南宮家的那位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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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紀(jì)八年七月初六,帝后大婚,南宮若薇正式被冊封為天瀚皇后。
祭拜宗廟、百官朝賀等一系列繁瑣而華貴的流程之后,皇后娘娘被一眾內(nèi)侍和宮女迎入了長樂宮。
這是陛下與禮部商議的結(jié)果,帝后的寢殿不在景陽宮,也不在永寧宮,而是移到了長樂宮。
自太宗皇帝以后,所謂后宮,漸成擺設(shè)。先帝只有洛陽李氏之女一位皇后,陛下似乎也將如此。
民間傳言,皇族多情種,果然不虛。
白塵作為御前侍衛(wèi),自然也參加這場人間最奢華的婚禮。
他是神獸,自然看不上這些流光溢彩的排場,他關(guān)注的始終是神主陛下。
陛下的心情一直不好,從婚訊公布到現(xiàn)在禮成,一點(diǎn)笑容都沒有。
他的那杯酒,并未敬天,而是灑在了心中的幽冥。
在萬民慶賀之時(shí),白塵悄悄地離開了。
他冒著觸怒幽冥的危險(xiǎn),來到了冥河之前。
那位終年擺渡的彼岸人剛好看見了他。
彼岸人一眼就看穿了白塵的真身,好奇問道:“天界神獸,來幽冥何事?”
白塵未到過幽冥,只以為此人是幽冥的守衛(wèi),恭敬應(yīng)道:“上仙白塵,求見魔君陛下?!?p> 彼岸人笑而不語,木槳微蕩,碧潮涌起,一道漣漪裹住白塵,流光斗轉(zhuǎn),將他帶到了幽暗森嚴(yán)的羅魘宮前。
數(shù)十守衛(wèi)看見一身仙氣的白塵,齊叱道:“何人擅闖羅魘宮?”
白塵連忙應(yīng)道:“下仙有急事求見魔君,還請通報(bào)……”
魔士們不等他說完,一個(gè)個(gè)拔劍握戟,兇神惡煞地攻來。
白塵趕緊召出鹿角,慌忙應(yīng)對。
在幽冥,即便是普通的魔族守衛(wèi),也有不弱的修為,白塵此來幽冥,只為求見魔君,在一時(shí)難以戰(zhàn)勝眾多魔士的情況下,不得不喚出夫諸本體,以水靈之力擊退眾魔。
尖銳的鹿鳴引來了兩位魔將,認(rèn)出夫諸之后,當(dāng)即祭出一刀一槍兩件本命魔器,欲擒下白塵。
白塵運(yùn)轉(zhuǎn)鹿靈,勉強(qiáng)抗衡。
打斗的動(dòng)靜終于驚動(dòng)了正在修煉紫鏡魔功的雨凝,她魔識(shí)一散,便知曉了外面的情況。
不等墨瞳出去,一道魔氣便如縛繩一般,追出殿外,困住了神獸形態(tài)的白塵,將他打回人身,拽進(jìn)了殿中。
兩位魔將見狀,收了法器,拱手敬禮。
白塵重重地摔在地上,痛苦之際見著了雨凝,忙不迭收了喘息,說道:“魔君,陛下在凡間……娶了別人,你快去……”
雨凝冷漠說道:“他讓你來的?”
“不,是我見陛下不開心,偷偷跑來的?!?p> “你倒是有心。”雨凝讓墨瞳退下,走到白塵身前,凌然說道,“你說,他要娶別人?”
白塵被縛在地上,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知道了?!庇昴忾_白塵,坐回君座。
白塵見狀驚道:“魔君您……不管?”
雨凝說道:“他自己愿意娶,我如何管?”
白塵說道:“可是陛下并不開心吶。”
雨凝說道:“所以你來,是請我回去讓他開心?”
雨凝接著叱道:“愚蠢的東西,你也不知道多少人盯著幽冥,你就敢來!暴露了他的行蹤,本座饒不了你!”
白塵略愣,說道:“魔君您不是喜歡陛下嗎?”
雨凝甩袖說道:“用得著你多事?”
一息之間,明珠盡滅,掩住了她的神情。
他居然敢娶別人?看來是真不想活了啊。他是不知道她的脾性嗎?
雨凝和白塵來到冥河之上,看著下方小船上的麻袍說道:“你做的好事?!比缓蟊闩c白塵一同往紫竹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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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巹禮后,本該在長樂宮歇夜的寧凡生,此時(shí)卻穿著大紅鑲龍婚袍,黯然神傷地坐在景陽宮中。
雪白的月光落在殿中,很是凄涼。
大臣們已被遣散,戌時(shí)將至,寧凡生若再不去長樂宮,只怕明日便要天下大亂了。
寧凡生終究還是去了一趟長樂宮,讓宮女與內(nèi)侍退下后,用喜秤掀了她的頭紗,靜坐了三刻,便又回來了。
南宮若薇看到他離去的身影,以及他眼中的那抺失望,不由掐住了雙手。
成為皇后的第一夜,她感到的不是幸福,而是……羞辱。
景陽宮外的行道上,兩個(gè)內(nèi)侍跟著陛下的影子,到了殿前,便靜默地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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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凡生合上殿門,在漆黑中轉(zhuǎn)身,一道紫影迅疾閃過,扼住了他的咽喉,后面同時(shí)響起一聲驚慌:“陛下!”
殿內(nèi)燭光齊亮,寧凡生看清了她的臉。
事實(shí)上,她剛掐住他時(shí),那種熟悉的感覺便讓他知道她來了——她終于來了——所以此刻他的臉色并非痛苦,而是驚喜與開心。
“娶了她就讓你這般開心?”雨凝冷聲說道。
她的手指并未用力,只是堪堪將他摁在門上。
寧凡生眸光閃爍說道:“我一直在等你。我想知道,如果我娶了別人,你會(huì)不會(huì)來殺了我。”
雨凝冰冷說道:“你是第一個(gè)這般挑釁我的人。”
寧凡生認(rèn)真說道:“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看見你了?!?p> 他的話如清風(fēng)般拂過她波瀾不驚的心魂,雖未蕩起水花,卻有一陣奇癢。
雨凝心念微動(dòng),白塵就此離開。
她放了寧凡生,一邊步回案前一邊說道:“你喜歡她?”
寧凡生跟在她的身后,說道:“不喜歡。”
雨凝坐下說道:“你愛她?”
寧凡生蹲在她的身前,說道:“不愛?!?p> 雨凝說道:“那為何要娶她?”
寧凡生說道:“因?yàn)楹ε略僖惨姴坏侥懔??!?p> 兩個(gè)人如果靠得太近,過早地熟盡了彼此值得好奇、值得探尋的東西,便會(huì)無可避免地陷入與對方苦苦撐持情感的境地。
但若是見不到想見的人,說不出想說的話,那又是怎樣的一種難耐與煎熬?
雨凝捏住他的下頦,略微抬起,強(qiáng)勢說道:“別娶她,你是我的!”
寧凡生睫羽微斂,說道:“你在,我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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