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險些穿幫
弘一大師端坐于矮桌旁，容貌并不出奇，臉上皺紋堆壘，卻也看不出有多大的年紀，因為太瘦，半舊的灰布僧衣顯得有些松垮。
沐九思學著南宮霄天的樣子恭敬地行了合十禮，弘一那半閉著的眼睛才緩緩睜開。
沒想到，這么一個老和尚眼睛卻是極為清澈透亮，目光從兩人身上掃過，頌了聲佛號，轉(zhuǎn)身從矮柜里取出一個小藥罐：“去淤止痛，搽些吧?！?p> 沐九思正納悶他怎么知道自己受了傷，南宮霄天沒有錯過剛剛弘一眼中一閃而過的詫異，只是不動聲色地打開了藥罐，抓過她的手腕將藥膏涂了上去。
這藥膏也不知用什么做的，黑不黑黃不黃，象泥巴一樣，還帶著點土腥味。沐九思看了一眼，將頭轉(zhuǎn)開，卻恰巧與弘一的目光相撞。
老和尚壽眉微挑：“土方子，自比不上那些靈丹妙藥，不過倒也有效?！?p> 用了人家的藥，一臉的嫌棄，還被人當場抓包，沐九思有些尷尬，吐了吐舌頭：“我……只是不習慣那個味兒?！?p> “無妨，包上就聞不到了。”弘一說著，打開矮柜的柜門一通翻騰，只聽“刺啦”一聲，他手里多了根布條。
沐九思額角劇烈地抽了抽，她懷疑是不是老和尚故意整她，那布條也不知道是從哪扯下來的，皺巴巴、灰黢黢，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南宮霄天卻絲毫沒有猶豫，道了聲謝，接過來就纏到了她的手腕上。
須臾弘一問道：“怎么樣，檀越覺得好些了沒有？”
不得不說，那藥膏雖然難看又難聞，卻挺有效果，不過片刻功夫，手腕熱乎乎的，不那么疼了。
沐九思笑了笑：“多謝大師，這藥膏真管用，已經(jīng)不疼了。”
“弘一大師的藥自然管用，大師佛法高深，且精通岐黃之術。”南宮霄天看了她一眼，說道。
弘一聞言挑了挑壽眉：“若論岐黃之術，誰也比不得尊師，老衲只不過知道些土方子而已?！?p> 突然弘一話鋒一轉(zhuǎn)：“敢問沐檀越是何方人士？”
這話聽似隨意，但對于沐九思來說卻是意義不同，她不知道失憶這個理由老和尚是否能信。
如果單純只是精通岐黃之術，倒也罷了，現(xiàn)代科學對失憶癥都沒有明確的治療措施，更何況在古代?？墒沁@佛法高深……萬一被看出她并非原主，那事情可就大條了。
正在她猶豫著如何回答的時候，南宮霄天說道：“九思不知何故忘卻了前塵?！?p> “忘卻前塵？”弘一微翕眼皮，似在沉吟。
“那個……我醒來的時候，除了知道自己叫沐九思，其他的都不記得了……”心念電轉(zhuǎn)間，她選擇順著南宮霄天的話說，把在竹香苑柴房里醒來之后的事情講了一遍。
弘一捋著頜下半尺長的花白胡須道：“能得南宮檀越庇護，也算是因禍得福。”
沐九思感覺如芒在背，那雙清澈的眸子仿佛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人，放在矮桌下的手不自覺地越攥越緊。
許是看出了她的緊張，南宮霄天的大掌覆在她的手背上，對弘一說道：“話雖如此，但不知自己從何而來，家中是否還有親眷，總歸是件憾事。”
“既是前塵，倒也無須掛懷?！焙胍徽f道，“一切有為法，盡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盡還無，不外如是。緣起緣滅，緣聚緣散，一切都是因果?！?p> 這番話云里霧里，實在是晦澀難懂，不僅是沐九思，就連南宮霄天也微蹙了眉：“大師如果知道什么，還望能夠開釋?！?p> 從進門開始他就覺得弘一看小東西的眼神不對，老和尚是開了天眼的得道高僧，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些話。
“恕老衲直言，沐檀越……不該是當世之人?！?p> 沐九思聞言只覺得頭目森森，坐身不住，不象當世之人，那就是說老和尚看出來她是穿越而來的！如此，會不會將自己當成妖怪給燒了？或者干脆象法海一樣，拿只金缽把自己收了。
正在她細思極恐之時，南宮霄天問道：“此為何意？”
“這正是老衲所參不透之處，形尚在，魂猶存……”弘一搖著頭，“因果循環(huán)自有定數(shù)，況，有南宮檀越的照拂，不必過于憂心，只需謹記，心懷善念，必得善果?！?p> 從方丈院出來后，沐九思還心有余悸，也不知道老和尚是真參不透，還是沒說出來。
南宮霄天見她垮著肩不作聲，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想不起來也無所謂，弘一大師不是說九兒能遇到本王，也算因禍得福么？”
沐九思眨了眨眼睛，笑道：“是，是，是，殿下就是我的貴人，以后還得多照著我才是?！?p> “嗯，本王會的?！蹦蠈m霄天難得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絲笑意。
他笑的雖然極其淺淡，卻還是讓沐九思不由怔了怔，素常的冷肅漸漸消融，整個人看起來溫暖了許多。
“為何盯著本王？”南宮霄天俯首問道。
“好看……殿下以后應該多笑笑?！?p> 第二天的法事做了差不多兩個時辰，待到結束，安置好往生牌，已經(jīng)接近午時。
用過了素齋，一行人準備打道回府，唯獨留下了段長風繼續(xù)抄經(jīng)大業(yè)。
妖孽苦著一張臉可憐兮兮地看著眾人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垂頭喪氣地跟著小沙彌回了寺里。
“殿下，長風要多長時間才能回來？”沐九思抱著手爐盤膝坐在榻上。
“《心經(jīng)》全文兩百六十字，千遍大概兩個月就能完成?！?p> “我還以為得抄個十年八年呢，原來只有兩百六十字呀?！?p> 南宮霄天抬眼看著她，須臾才問：“你覺得本王罰得太輕？”
“不，不，”沐九思連連搖頭，“本來就是鬧著玩失了手，兩個月已經(jīng)不算少了。”
“九兒不必替他隱瞞，如果僅是玩鬧，怎么會用上內(nèi)力。不過……”南宮霄天稍頓了頓，“長風……縱有不對，本王也不能罰得過重，更是不能隨意用刑。將他留在青巖寺抄寫經(jīng)文，就是要磨磨他的心性?！?p> “長風人并不壞，只不過處在這個年齡段，做事往往會沖動，不計后果。再過個一兩年也就好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