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曜一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真的?”他上前拿起一個灰不溜秋的馬鈴薯,聞了聞,并沒有什么香味。
看起來并不好吃。
又拿了一個玉蜀黍,聞了聞,這個倒是有一種別樣的香甜味道,很好吃的樣子。
“馬鈴薯和玉蜀黍都是耐寒耐旱的植物,而且產(chǎn)量很高?!彼此弥衩撞蝗鍪郑Φ溃骸跋矚g這個?不過現(xiàn)在不能給你吃,得留著做種?!?p> 祁曜將玉蜀黍放下,探究地看著她,她從未出過陽城,卻識得這些海外的植物。
讀懂他的眼神,她卻只是俏皮一笑,調(diào)笑道:“覺得我有點神秘?”
壓根兒也沒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話,祁曜有點兒懵。
她湊近了他,低著頭,很小聲地說?!奥犝f,女子保持一點神秘感,”她頓了頓,語氣縹緲蠱惑:“對男子更有吸引力?!?p> 其實,是想捉弄他。
說完,想要抬頭看他的表情。一抬頭,看到他幽深的暗潮涌動的眼眸,配上他這張冰冷帥氣的面容,又禁又欲。
她愣住了。第一次想要施展女性魅力,沒想到反被蠱惑。
這些都是誰教給她的?!
祁曜無奈,揉揉她的頭。
關(guān)于她的“神秘”,她現(xiàn)在不愿袒露,他也并不打算繼續(xù)深究。
還是把她當成孩子么?她撅了撅嘴,卻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這樣的祁曜,她實在是拒絕不了!
比起方才魅惑的樣子,祁曜更喜歡她現(xiàn)在呆呆的軟軟的模樣。小貓一樣,想要亮爪子,卻又顫巍巍的不想傷害他的樣子。
奚之先生進來時,便感覺到屋中異樣的氛圍。乜斜地看了一眼祁曜,露出了一抹冷笑。貌似無意地走到二人中間,不動聲色地將二人分離左右。
常星在他們身后,悄悄朝侍人做了退下的手勢,然后關(guān)上了門。
奚之先生看著案幾上的東西,露出笑容來:“乖乖兒,找舅舅來,是為了這些?”
柳夷光被他這聲“乖乖兒”驚住了。輕咳了一聲,很不好意思道:“舅舅,有點肉麻了?!?p> 奚之先生嘆息了一聲,此刻他正是親情泛濫的時候,身上籠罩著“母愛”的圣潔光輝?!奥牰嗔藭晳T?!?p> 柳夷光深深吸了一口氣,安慰自己,名字不過是代號,不重要。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馬鈴薯和玉蜀黍。
“舅舅,您這次出海帶回的這兩樣東西可還有?”
奚之先生不在意道:“只有這些。”
柳夷光覺得有些遺憾。又問道:“那船隊什么時候能再次出海?”
奚之先生覺得奇怪:“不過是野生野長的花草罷了,你若喜歡,下回讓人多帶些回來。”
“花草?”柳夷光笑了:“它們才不是僅供欣賞的花草,它們是食物??!”
奚之先生拿起一顆馬鈴薯,表情頗為嫌棄。這玩意兒瞧著實在不太可口。
怎么都不太喜歡馬鈴薯?柳夷光嘆息,人家只是長得不太好看而已,做出來的料理可是非常棒的!
“只是,出海一趟短則半年,長則要歲余,倒不知你等不等得?!?p> 柳夷光笑道:“等得等得?!?p> 新物種推廣,豈是能一蹴而就的,她有這個耐心。
她方才就看過了,這幾顆土豆都已經(jīng)有冒芽之態(tài),需要趕緊種下。
馬鈴薯最佳播種時期是十月,不過,如果在氣候適宜的地方,一年四季都可播種。
離帝都還有數(shù)日的路程,在路上的這段時間,得好好地護芽才是。她另取了大些的盒子過來,將土豆放到進去,用棉被蓋上。又擇了一個陰暗的角落,安置著。
她做事的時候一向?qū)W?,安置好馬鈴薯之后,又順手將玉蜀黍的皮兒拔了,將玉米粒一顆一顆掰下來,用荷包裝好。
明明是做著農(nóng)事,卻極風雅。
奚之先生感慨萬千,他從前也是這樣,安靜地看著楚歌專注做著他不懂的事。如今他看著夷光做著跟楚歌完全不一樣的事情,但身影漸漸重合在了一起。
做完了這些,柳夷光還想同奚之先生聊一聊海外的見聞。
一回頭,猛然對上兩雙直勾勾的眼神,被嚇得連連后退兩步。
“哎,你們這么看著我做什么,怪瘆人的?!彼呐男乜?,穩(wěn)定了心神之后坐下來。
祁曜垂下眸子,隱去眼中的情緒。低聲道:“事情做完了?那便去竹林小居,懷瑾大師回來了。”
“懷瑾大師已經(jīng)回了?你怎么不早說!”她將拿起桌上的茶杯,飲了一大口茶,站起來便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莫著急,慢慢走。”祁曜提醒道。
柳夷光聽他的話,放緩了步子,走在奚之先生邊上,將他們留在靈峰寺的原因全盤托出。
“反正對我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卻能救曹二娘子一命。”
聽她說完,奚之先生意味深長地看了祁曜一眼。他這些年不在朝中,卻不代表他是聾子瞎子。
祁曜坦然回視,沒什么好心虛的,他從不屑于陰謀,相對于陰謀,他更喜歡這種用禮法和律令碾壓式取勝。若不是曹一德自己私德有虧,又違背了律法。就算他是二哥的人,他也是不會動他的。
奚之先生嘴角勾起一抹嘲諷,心道:還真是道貌岸然!看你能裝到幾時!復(fù)又看著自家的傻姑娘,良善可憐,跟祁氏交往,豈不是羊入虎口?
祁曜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本就硬朗的面容又清冷了一分。
他看向柳夷光,看著她明艷艷的笑,忽而想把她藏起來。
竹林小居在傍晚的霞光中一派祥和,“嗒、嗒、嗒”的木魚聲沉悶的莊重。
令她有些不敢上前叩門,驚擾門內(nèi)神佛。
奚之先生直接推開了門,大呼道:“一天天敲這破木魚,也不見敲得動聽些?!?p> 木魚:“……”
祁曜:“…………”
柳夷光:“………………”
智一禪師已經(jīng)習慣他的口無遮攔,只是放下了犍稚,臉上帶著笑,全然一副老神在在虛懷若谷的風范。
奚之先生在他邊上半坐半躺下,懶散隨意。
她還挺欣賞舅舅這種別具一格的行事風格,笑了笑,但并不想效仿,正經(jīng)地對著智一禪師行了禮,才與祁曜一同坐下。
屋內(nèi)并不見懷瑾大師,她正要詢問,智一禪師道:“懷瑾在前堂主事,你們在此稍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