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絳凡并未著急離開，她呆呆的享受著周圍的一切漸漸安靜下來，好似這里從未發(fā)生過任何不愉快，山鬼還是那個她所認知的漂亮仙女姐姐，她明天一早就可出發(fā)去尋仙草，一如她所想中的順利。
赤瞳黑豹守在山鬼身邊，低頭在山鬼肩膀處親昵的蹭著腦袋，眼里充斥著水霧，滿是擔(dān)憂，眼前一幕，楚絳凡又想起了她那只來也突然去也突然的小狗，聯(lián)想之前遭遇種種，怕是也不過心有所圖而已，誰又會愿意留在她這樣一個“莫須有”的存在身邊。
“她會死嗎？”
楚絳凡低聲問道，像是問給自己聽的，她不期待黑豹會回答她，就是單純想問出來而已。
“不會?！?p> 即便得到答復(fù)，也不會再像之前得到了恩賜一般的激動，楚絳凡起身拍了拍衣上的塵土，用手理好沾滿草屑的頭發(fā)，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很難堪吧，從頭到腳好比個小乞丐似的。
既然沒人需要她留下，那就爽快一些離開，尋一個能讓她不感到難過的地方。
“你不能走?！?p> 不理會黑豹的挽留，像是被人提著線擺弄，一步一步走得都很僵硬。
黑豹兩步擋在前面，楚絳凡依舊熟視無睹，這般態(tài)度成功激怒了黑豹將她將撲倒在地，小小的身板哪里承受一頭巨獸的重量，萬幸這頭巨獸還沒做好傷害她的準備，呲開獠牙不過為了示威而已。
“我說了，你不能走！”
“放開我！你們有病吧，還想殺了我？”
“不，你一定要留下，不然她真的會死?！?p> “什么意思？”
黑豹正欲回答，眼神猛然被另一個方向吸引，只一瞬間就撲了出去，楚絳凡目光跟隨，鎖定在山鬼依靠的柳樹，竟有一條足有手腕粗細的長蛇盤踞于上，蛇鱗反出細碎的月光，發(fā)出吐信的嘶嘶聲，正慢慢隨著楊柳樹朝下滑動，目標(biāo)正是山鬼。
黑豹與之對峙，長蛇支起前身露出毒牙，率先發(fā)起攻勢，黑豹毫不示弱與之纏斗。
黑豹算是山中靈長，長蛇修為亦不低，憑借滑膩的游走方式纏繞住黑豹全身，欲要張開毒牙給黑豹一記絕殺，可惜最終還是敗給了黑豹先一步作出反應(yīng)，咬住長蛇七寸命脈死死不放，不許久，長蛇便只剩頭不見尾在一旁死透，反觀黑豹也不好到哪去，虛脫一般癱倒在地。
“它剛才……”
楚絳凡不懂自己為何沒有乘機逃跑，萬一剛才黑豹處于弱勢被蛇毒攻心，那么她將完全不能承受后果。
“山鬼是一山神明，誰不想要她的神格，只要她活著，山鬼之位就不會空出?！?p> “所以山中精怪就想趁她虛，要她命？”黑豹惡狠狠的等了一記楚絳凡，可她根本不為所動，“所以呢，這關(guān)我什么事？”
“即要為神就不可染凡人之血，山中精靈易是如此?！?p> “哦～你是要我留下，為她驅(qū)邪擋災(zāi)？”
……
自覺理虧，黑豹卻仍不肯放過她：“這山晚上可不太平。”
楚絳凡承認，這話的確擊中了她的命脈，她剛才一路盲跑，腳下都不是人走的路，衣裙被扯得七零八落，還好她穿的不少，不然遲早給凍死，再說山上精怪野獸遍地，亦不是都想做什么神仙的，萬一被哪個特別兇狠乖戾的抓去當(dāng)了夜宵，那就真是不值當(dāng)了。
思來想去還是留下比較劃算，至少黑豹不會傷她，自己權(quán)當(dāng)個吉祥物而已，等明天太陽出來下山也不晚。
既然要以她救山鬼，楚絳凡這下可硬氣了，一屁股坐到山鬼與黑豹中間，故意要把二者分開。
“幼稚?！?p> “切，我樂意?！?p> 楚絳凡已經(jīng)很久沒睡個好覺了，只一低頭馬上就沒了動靜。
直至深夜時分，天氣越發(fā)冷下來，黑豹隱約感覺到楚絳凡睡得并不安穩(wěn)，蜷縮成一團還止不住打哆嗦，黑豹這才發(fā)覺，她也不過是個人類的幼子而已，脆弱、無能且不堪一擊。
如黑豹所說，這一晚因為楚絳凡的存在，并無外敵來襲，山鬼經(jīng)歷一番調(diào)息，漸漸蘇醒過來，竟是比楚絳凡還早些。
一睜眼便是眼前這四季更迭，千萬年不曾變化的景象，如果不是楚燕蘭突然闖進來，這樣的一成不變也不知到底還要持續(xù)多久。
“嗯～好舒服啊?！?p> 突然出現(xiàn)的人聲把山鬼嚇了一跳，她還以為這丫頭一早就離開了呢，誰料想一轉(zhuǎn)頭就見小孩抱著黑豹不肯撒手，紅撲撲的臉蛋埋黑豹的絨毛里一蹭一蹭的，黑豹見山鬼醒來，是想掙脫小孩，奈何被抱得太緊，又不忍將人吵醒，只能放輕再放輕動作，本是好心怎么看著卻透著幾分好笑。
“你什么時候有這番善心了?！?p> “咳，是她自己湊上來的?！?p> 山鬼揉著楚絳凡毛茸茸的腦袋，臉上浮現(xiàn)笑意，只不過心里想的卻是那個她換不回來的人。
“大人，這丫頭留下來可是為了你，比起燕蘭姑娘，倒不如想想該怎么感謝她才對?！?p> “她怕是被你唬下的吧?！?p> 黑豹不做聲，山鬼也不追根究底，再怎么說楚絳凡的確是留下了下，不論原因，肯在那時不計前嫌留在一個差點要她性命的人身邊，已經(jīng)實屬不易：“你倒說說，我該怎么感謝。”
“大人不記得了？”
“那件事我?guī)筒涣怂??！?p> “大人不行，有個人卻可以。”
“只怕他不答應(yīng)吧。”
“我想了一晚上，倒是有個法子，就是……”
黑豹建議山鬼還是聽了進去，不論未來如何，起碼現(xiàn)在一切皆可圓滿。
只要在她山鬼的地盤，就沒有她找不到的人。
周四澤坐在火堆旁，盯著已經(jīng)熄滅很久的篝火，怕是一晚上沒睡，自從楚燕蘭死后，他過的每一天都可稱之為行尸走肉，若不是大仇為報，他這樣活著又有什么意思呢。
“小澤”山鬼叫他名字的時候極其溫柔，與往前任何時候都不同，“你這樣問難自己是何苦呢？”
“你為什么不讓我殺她。”
“我……”
“怕遭天譴？那你又憑什么攔我！”
周四澤突然拔出來劍指著山鬼，黑豹沒想到他居然會變得這么激進，生怕他真的傷了山鬼，眼神都變得兇戾起來。
“小澤，你冷靜一點，我當(dāng)時只把轉(zhuǎn)機告訴了你，是希望你能輕松下來，不要再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下去，可你并了解其中緣由，也不知道我做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币娭芩臐设F了心要她解釋清楚，山鬼卻猶豫了起來：“你只知道她的肉身很特別，卻不知道她身邊到底有什么人，那不是你我惹得起的人，若非她自然死亡，否則誰都不會有好下場，更別提你所謂的復(fù)仇了?！?p> 想起自己還肩負大任，周四澤終是有心無力，他們修仙的人，若是亂了心，也就握不住劍了。
“燕蘭不在了，只怕沒人會聽我的。”
山鬼示意黑豹將楚絳凡放下來，指著周四澤胸口之處，竟然發(fā)出了陣陣綠光。
“女孩子嘛，長大些就和小時候不太不像了，反正他們認得也不是人?！?p> 周四澤明白山鬼的意思，這或許是現(xiàn)下最合適的辦法，只是他雖然可以不在乎她的死活，作這種事情磨得卻是人的信任，等同于欺騙啊。
“我知道你本性純良，但如果是等價交換，會不會好受一些。”
“交換什么？”
“她求我?guī)扌?，可惜我無法幫她，你卻是最合適的人選，過兩個月就是守中選拔新門生的日子，你如果能成功帶她入門修行，也不算欠她了，憑她的資質(zhì)，助你成事比燕蘭還容易些?！?p> 周四澤還是有些躊躇不定，山鬼嘆了口氣，只好把一些她本不愿說的話告訴他：“其實燕蘭她……她只想看多看這人間煙火，好好地平常人而已，現(xiàn)在這樣也算能皆大歡喜了。”
周四澤靜靜的聽山鬼說著，就像一尊沒有感情的雕像。
“好，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山鬼想要摸摸他的腦袋以示安慰，手剛伸出去一點又覺著不妥，還是收了回來，尷尬的笑了兩聲，點腳坐到了黑豹背上，她本不能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此番破例到底為了什么，連她自己都弄不懂。
周四澤恭恭敬敬對山鬼離去的方向行了大禮，他相信山鬼一定能感受，凡是在這山上，就沒有她山鬼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