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撲朔迷離
良久,腦子里混亂的情緒稍稍穩(wěn)定下來,陳寅面沉似水地負(fù)手朝四棟別院而去。
身后一頭霧水的王敏和張二茍趕緊跟了上來。
在院外猶豫了一會兒,陳寅抬腳走進(jìn)‘大林寺’的別院里。
“阿彌陀佛,不知這位郎將到此有何貴干?”才進(jìn)來,一身形健碩,將僧衣都快撐破的和尚便迎了上來。
瞇眼看著這和尚高高隆起的健肉,陳寅聳聳鼻子,“某乃天羽軍軍候陳寅,不知此間寶剎住持可在?”
聽到陳寅自報家門,這和尚顯然驚了一下,眼神有些飄忽,讓陳寅更是大為起疑。
“久仰軍候大名,不知是軍候當(dāng)面,小僧失禮了?!边@和尚卻突然雙手合十,恭敬的向陳寅行了個佛禮。
陳寅眉頭一蹙,“你認(rèn)識我?”
“軍候連破東陽郡兩大巨寇,大名如雷貫耳,小僧雖佛門修行,也是聽說過的?!边@和尚面帶淺笑的回答,而后又為難的道:“軍候欲見住持,只是此處不過是我大林寺接引弟子的落腳點,住持并不在這里。”
陳寅眉頭緊蹙,說道:“那這里掌事的僧侶是何人?”
“乃是法堂圓真大師監(jiān)院?!蹦呛蜕泻鲜溃骸氨O(jiān)院正在法堂作早課,軍候若是有事,那小僧為軍候引路?!?p> 這和尚禮數(shù)倒是周全,但陳寅面色依然陰沉,只是點點頭,跟著和尚往里走。
沿途打量著寺廟的環(huán)境。這和尚說這里不過是個接引點,但在郡府府城里,竟還有那么寬敞的地面建這么大的寺廟接引,還真是大手筆!
只是。。??粗粗?,陳寅眉頭更緊了。這寺廟里每一處房屋花石,都不像是剛剛建成的樣子,看著都是歷經(jīng)數(shù)年風(fēng)雨歲月才有的模樣。
這是如何辦到的?
“軍候,前方便是法堂,還請軍候稍作等候,小僧先去通報?!焙蜕杏止Ь吹暮完愐埵局?。
點點頭,看著這強壯得不像話的和尚走進(jìn)法堂里,陳寅緩緩的邁著步伐往里面靠近一些。
“若有眾生欲行善根。我當(dāng)為其開示善根。彼諸世尊般涅盤后正法垂滅。我于爾時當(dāng)護(hù)持之令不斷絕。于世界中然正法燈。刀兵劫時。我當(dāng)教化一切眾生。持不殺戒乃至正見。于十惡中拔出眾生。安止令住十善道中。滅諸盲冥開示善法。我當(dāng)滅此劫濁命濁眾生濁煩惱濁見濁?!?p> 平穩(wěn)而洪亮的誦經(jīng)聲回蕩在法堂之中,順門窗縫而泄于外,陳寅聽得忍不住臉皮抽抽。
這講的應(yīng)該是佛門護(hù)法韋陀菩薩,但有哪家寺廟一大早的早課是講護(hù)法韋馱的?
“大哥,你到底要干什么呢?”覺得陳寅一路上行為極為古怪,王敏兩人終是忍不住問出聲。
看著兩個多年弟兄,陳寅不知該說些什么,王敏二人口中說出所謂的四大宗門時,神情并未有任何異樣,反而是對自己詫異的反應(yīng)很是奇怪。
但陳寅肯定,他的記憶里,從來沒有過四大宗門的任何記憶!
可兩個弟兄和天人們不會糊弄自己,而這四棟別院又是真真實實的在陳寅面前,實在是讓陳寅感到匪夷所思,驚疑不定。
這一切是誰干的?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陳寅急迫的想知道答案!
可思來想去,這個問題恐怕只有兩種答案。一,這四大宗門有問題;二,陳寅自己有問題!
但若是四大宗門有問題,是如何做到讓所有人毫不懷疑,還說得言之鑿鑿,確信不疑?
那是自己出了問題?!但毫無半點記憶的事情難道不古怪?!
無論是哪一種答案,陳寅心底都有種忍不住顫栗的惡寒。
“我只是有些事情想問問這里的人。”深吸口氣,陳寅語氣平淡的說道。
王敏和張二茍還是疑惑不已,但陳寅說完別不再理會他們,轉(zhuǎn)身靜靜的等著寺廟的人出來,兩人只好不再多問。
講堂里誦經(jīng)的聲音突然停下,很快,一個身著袈裟,同樣健碩無比的老僧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拈花而笑的神情朝陳寅走了過來。
“阿彌陀佛,陳軍侯大駕光臨,老僧有失遠(yuǎn)迎?!标愐硇闻c東陽已是上人之姿,這老僧竟還比他高一個頭,當(dāng)老僧行禮完畢站定身前,陳寅還得抬起頭才能跟他說話。
“陳寅冒然來訪,打擾大師講課,還請見諒,大師便是這大林寺接引點的監(jiān)院?”巨大的身形怎么看都不像清修的出家人,尤其是老僧寶相莊嚴(yán)的面容卻加上這樣的軀干,陳寅莫名想起天人們常說的‘違和感’一詞。
“軍候見外了,老僧正是大林寺監(jiān)院,法號圓真,不知軍候蒞臨鄙寺有何指教?”老僧圓真輕聲細(xì)語地說道。
陳寅頓時有些難辦,千般疑惑卻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沒能立即接口回話。
圓真顯然誤以為陳寅確是有要事來,只是不方便開口,急忙歉然的說道:“老僧失禮,還請軍候與老僧移步禪房再細(xì)談?!?p> 松了口氣,點點頭表示同意,陳寅三人便和圓真到禪房去。
幾個又是健碩無比,身形夸張的和尚給陳寅等人端來茶水,陳寅終是按耐不住,“大師,陳某真是大開眼界,貴寺當(dāng)真是臥虎藏龍啊?!睂ⅰP虎藏龍’四個字咬得特別重,眼睛也直直地注視著圓真,看他什么反應(yīng)。
但讓陳寅失望了,圓真毫無異樣,只是微笑的謙讓,聲音依然清晰平穩(wěn)地道:“軍候見笑了,我等不過出家修行之人,怎能比得上威名赫赫的軍候和天羽軍天人將士呢?!?p> 撇了一眼他們的身形,陳寅皮笑肉不笑的笑了兩聲,“大師你們是真的客氣了?!?p> “不知軍候到此,是有何事吩咐呢?”圓真又問道。
歪著腦袋看著圓真,陳寅單臂擱在桌子上,說道:“今早陳某便遇到了些怪事,心中百思不解,特來找大師指點迷津?!?p> “哦?”圓真饒有興趣的回道:“不知軍候有何困惑?”
“今天一早,我天羽軍數(shù)名天人將士,便拿著幾張卷軸找陳某簽字按印,說是大林寺廣收門徒,讓陳寅十分費解。”望著圓真,陳寅語氣幽幽的說道。
“原來是這事,不錯,今早確有軍候曲營的將士前來遞拜師貼,知客僧便按照慣例,要他們準(zhǔn)備軍營統(tǒng)領(lǐng)的薦表。不知這事如何讓軍候困惑了?”圓真說著露出疑惑的神情。
陳寅心中冷笑,臉上緊繃的臉色卻突然展顏一笑,道:“大師見笑了,哎,我那幾個部下性格頗為灑脫奔放,突然說要遁入空門,讓陳某無比訝異,是以前來查看,到底是何緣由,竟能引得天人出家?!?p> 圓真聽完,輕笑起來,“軍候誤會了,軍候曲營的那幾位天人將士并非剃度出家,只是在大林寺中做帶發(fā)修行的俗家弟子而已?!?p> “哦,呵呵,原來如此?!标愐冻鲆桓被腥坏男σ猓蛨A真一齊笑了起來。而后卻又似無意的道:“不過佛門重地,我那些弟兄又自由散漫慣了,怕是會打擾到大師們的清修,那樣的話,陳寅這做天人軍候,推薦他們?nèi)胨碌娜?,可就是有大罪過了?!?p> “軍候多慮了。”圓真依然笑著:“大林寺本就以武立寺,昔年更是受高宗皇帝陛下囑托,為晉國培育將士棟梁,天人將士皆是人中龍鳳,又?jǐn)?shù)次與軍候大破賊寇,為百姓造福,如今大林寺能為他們傳授技業(yè),實乃是莫大機緣,何來打擾之說?若是軍候不嫌大林寺輕微,從軍候軍中而來的壯士,老僧必定竭盡所能,不讓軍候失望?!?p> 嗯。。。這圓真說話還真是滴水不漏,陳寅咬咬牙,干脆下劑猛藥,目光直視著圓真,陳寅冷笑道:“說來也怪,怎么陳寅從未聽說過我晉國還有個大林寺呢?”
圓真愣住了,看到他的樣子,陳寅頓時暗喜,果然有古怪!
“哈哈,軍候還真會說笑,哈哈!”圓真卻又突然笑出聲來。
陳寅只當(dāng)這禿驢是被當(dāng)場揭穿,用笑掩飾心中的慌張,還要再說時,突然身邊也響起了兩聲大笑,陳寅一怔,這兩個笑聲不是別人,正是王敏和張二茍,“大哥你又開這種玩笑,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嘛。”
你們笑個屁?。??老子像是說笑的樣子嗎?陳寅頓時詫異不已。
“咳咳,阿彌陀佛,老僧失禮了?!眻A真和尚雙手合十唱個佛號,然后對陳寅說道:“陳軍侯倒是風(fēng)趣?!?p> 風(fēng)趣?聽著圓真恢復(fù)平靜的語氣,再看看他和王敏張二茍,臉上都是帶著認(rèn)為陳寅在說笑的表情,陳寅原本篤定的心思又遲疑起來。
他們的表情實在不似作偽,陳寅心底的寒意更深了,暗驚著難道真是第二種答案,出問題的并非四大宗門,而是自己?。?p> 嘶~~怎會如此?咦?難道又是因為‘天人下凡’這個原因?
那王敏他們怎么沒事?
只是自己?
一念至此,陳寅有些慌亂了,臉色有些發(fā)白。
他的異樣讓含笑的圓真發(fā)現(xiàn)了,驚訝的道:“軍候這是怎么了?”
陳寅喉嚨干澀的道:“沒事,只是突然有些不舒服,無妨無妨,呵呵。”說著強笑幾分。
“大哥你沒事吧?今天感覺你特別不對勁。”張二茍焦急的道。
“我無事!”陳寅聲音一沉,打斷了張二茍,片刻之后總算緩過神來,強笑著對圓真道:“讓大師見笑了,昨夜沒睡好,有些疲憊。”。
“哦?!憋@然也是有些奇怪陳寅的反應(yīng),但陳寅這樣說了,圓真也只能笑著附和道:“原來如此。老僧寺里有幾株凝神草,等下叫人為軍候準(zhǔn)備一些,此物沖水浸泡,對凝神靜氣頗有效果。”
“如此,便多謝大師了。”陳寅感激一句,轉(zhuǎn)念又道:“對了,不知大林寺給天人們安排了什么樣的任務(wù)試煉呢?陳寅不禁有些好奇?!?p> “呵,不瞞軍候,本來寺廟應(yīng)大開方便之門,誠心者便可禮佛。只是天人非比尋常,且又是軍營將士,受郡府所托,為試天人將士能力、品性,特意安排了許多所謂任務(wù)的試煉。此舉實乃與佛門宗旨不符,軍候見諒?!眻A真干笑一聲,說話的時還偶爾飛快瞄著陳寅的臉色。
聽圓真說話的語氣神態(tài),似乎是覺得自己是對天人的‘轉(zhuǎn)職任務(wù)’有意見,所以在解釋緣由。陳寅抿抿嘴,這些事他也不在意,剛才隨口一說也不過是想轉(zhuǎn)移話頭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而已。
但既然提到了這事,陳寅眼珠轉(zhuǎn)了下,突然對圓真道:“大師,這任務(wù)既是郡府讓貴寺安排的,可否讓陳寅一看?”
“軍候要看,當(dāng)然可以。戒嗔?!眻A真招呼一聲,門外服侍的和尚便走了進(jìn)來,圓真對他道:“去將天人拜師的任務(wù)單子拿來。”
“是。”
一會兒,和尚去而復(fù)返,手里還拿著一張單子,圓真對他道:“交于陳軍侯?!?p> 接過單子,陳寅仔細(xì)看了看。
“一,取得所屬軍營上官薦表;
二,前往接引點將薦表交與羅漢堂監(jiān)院;
三,完成羅漢堂比試;
四,尋找菩提院弟子戒色,詢問與入門有關(guān)的事情;
。。。。。。。”
零零散散竟二十多項!
陳寅眼睛都瞪圓了,這些和尚哪編的那么多?這里面?zhèn)餍拧⒔鉀Q事務(wù)等等的任務(wù)應(yīng)有盡有,真可謂五花八門,光看就覺得讓人眼花繚亂了。
看著陳寅越看臉色越發(fā)古怪,可能圓真自己也覺得這些有些繁雜了,臉色有些訕訕地道:“軍候覺得可有問題?若是哪里不對的,老僧便刪減一些?!?p> 陳寅總算沒讓眼珠彈出來,抬頭看著有些難為情的圓真,陳寅幽幽的說道:“貴寺果然非比尋常?!眻A真只當(dāng)陳寅是有所不滿的說著反話,想要解釋,卻聽陳寅又道:“不知陳某可否在上面加上一條?”
“哦?”圓真對陳寅突然的要求顯然有些意外,看他飛快眨著眼,似乎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但很快就又笑道:“軍候乃是拜師天人將士的統(tǒng)領(lǐng),又是郡府將官,當(dāng)然可以。”
“如今郡內(nèi)匪患頗為嚴(yán)重,雖說天人拜入貴寺提升能力是好事,但這樣我曲營的兵力還是有所消減,可否請大師在上面加上:‘每名拜師的天人需取得五名一窩蜂悍匪首級’這個任務(wù)?!标愐粗鴪A真說道。
圓真又是一怔,臉上不禁露出為難的表情,沒立即回話。陳寅頓時臉色微變,語氣不善的道:“大師莫非覺得不妥?”
圓真還沒開口,陳寅身后邊的王敏卻偷偷拉了拉陳寅的衣角,陳寅不由奇怪的看過去,只見王敏神色古怪,欲言又止,陳寅疑惑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有話就說。
王敏干咳一聲,有些尷尬的低聲一句;“大哥,佛門重地?!?p> 額,陳寅才明白過來,頓時臉色也是有點發(fā)麻,也干咳一聲,急忙改口補充道:“首級交到太守府衙就行。”
圓真松了口氣,但也并沒有直接同意陳寅的要求,而是絮絮地道:“這一窩蜂肆虐東陽多年,生靈涂炭,無數(shù)信徒飽受其害,軍候能有志鏟除,還地方太平,我大林寺自然當(dāng)竭盡所能護(hù)法加持。只是,陳軍侯,能否只是擒獲一窩蜂悍匪交由官府處置,如何?”
“大師所言極是,是陳寅顧慮不周,若大師認(rèn)同,便按大師說的辦?!标愐謱A真致歉一番,然后看著他將這任務(wù)加進(jìn)單子上。
“多謝大師。陳某此次來訪便是有這幾事叨擾,耽誤了大師早課,萬分抱歉,我等就此告辭?!闭f著讓王敏張二茍一起向圓真道別。
圓真急忙站起來回禮,連稱無妨,道:“軍候是要趕回軍營嗎?若是得空,不如讓老僧略備齋飯,軍候和兩位用完再走不遲?!?p> 陳寅淺笑這謝絕,“大師好意,我等心領(lǐng)了,軍務(wù)確實繁忙,而且還有天人弟兄拜入其他門下,陳某也要上門招呼一下,順便將剛才的任務(wù)也和他們商議一番?!?p> “哦,即使如此,那可需老僧代勞?百花谷的凌波仙子、梅林書院的四竹先生和玄天觀的沖云道長和老僧是知交好友,若軍候軍務(wù)繁忙,老僧可為軍候傳達(dá)。”圓真很是熱情地說道。
“大師不必客氣,陳某也是正想拜會他們?!标愐苯泳芙^了,他對這四大宗門疑心依然未消,當(dāng)然還得自己前去試探試探其他三宗。
圓真再三挽留不得,只得讓服侍的和尚真去拿了風(fēng)干的藥草送給陳寅,然后將陳寅三人禮送出門。
酒后怪譚
嚇了一跳,謝謝,謝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