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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醫(yī)

第一百七十八章 山果與少年

咒醫(yī) 玉蜀黍黍 2475 2018-12-29 20:00:00

  且不論老張頭夫婦和白先心中如何作想,殷久只身行出去了許遠。

  雨一直沒有停的意思,她那把油紙傘已禁不住雨點的打擊,破了不少,右側(cè)的衣袖全濕,深一步淺一步的在泥濘之中,走出了深山,來到了一處并不認識的陌生地方。

  伸手抹去快要落入眼中的雨水,殷久透過雨幕看見前面好似有一處破廟,先去避下雨,她想。

  走入破廟,其中已經(jīng)有了好多避難之人,將不大點的破廟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殷久的到來讓不少人都好奇的看了她一眼,見是一個獨身女子,有一些人又將頭低了下去,不以為意;還有一些人不懷好意的打量著殷久,好似在計算著什么。

  這些人心中所想,殷久自然不知道,自顧自的走到一個角落中,盤坐下來,從懷中掏出在路上碰見的野果吃了起來。

  她辭別老張頭夫婦已經(jīng)過了一日一夜了,除了身上這身衣裳,舍不得送出的紅寶石吊墜,和一把破舊的紙傘,她什么都沒有,餓了就吃點摘下的野果,渴了就喝點雨水,困了在樹枝上小憩一會。像是一只游蕩在深山之中的游魂,失魂落魄漫無目的。

  獨身一人的時候,許多紛亂的記憶片段接連不斷浮現(xiàn)在腦海之中,怎么壓都壓不下去。慕瀾逸懷抱最后的溫暖、霜降最后的身影、天色樓的廢墟、離開暮骨宮時含卿的關(guān)懷、以及蔽雪對成親的期待和不安……一樁樁一件件,宛若沉重的鉛塊,將她給壓在識海的深處,承受著記憶之中的痛苦還煎熬,永遠都得不到救贖。

  “喂,喂……”恍惚之中,好像有人在叫她,原來不知不覺中她竟然睡著了。睜眼,一張臟兮兮的面龐映入眼簾。

  面容稚嫩,黑灰沾滿了臉,露出來的膚色黑黃,身上還傳來一陣陣怪味,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澡了,頭發(fā)被油污泥土粘成一縷一縷的,穿著土黃色打滿補丁的衣服,有些短,露出了瘦弱的手腕和腳踝。腳上是一雙破了洞的布鞋,露出一截黑乎乎的大腳趾頭。

  “你能不能聽到啊?”變聲期少年獨有的公鴨嗓不耐的說著,少年全身上下唯一可取的大約只有那一雙清澈見底的眸子了。

  殷久點點頭,示意聽見了。就見那少年突然沖著一個方向擠眉弄眼,殷久順著他的眼神看去,有幾個圍著火堆而坐的男人,他們吃著手中的干糧,看似沒有什么問題,但殷久的眼力還是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之中有一兩個人躲躲閃閃鬼鬼祟祟的眼神。

  “他們,剛才想要對你不軌?!鄙倌陦旱土松ひ?,伏在殷久的耳邊說道?!耙皇俏遥憔捅蝗苏急阋肆??!鄙倌觊_始邀功,如果他身后有尾巴,一定是很歡快的在搖擺,像是一只犬類。

  殷久這才發(fā)現(xiàn),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擦黑,夜風(fēng)從門洞中肆無忌憚的吹進來,帶來了一絲寒意。

  聽著少年的意思好像是他幫了她一下,殷久的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覺,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好像一直都在被別人所幫、所救,她如何值得這么多人傾命相救?殷久心中突然對這樣的自己產(chǎn)生了一絲厭惡,內(nèi)心深處傳來的疲憊讓她無力開口說話。

  突然想起自己好像還有一個野果,便遞給了少年,算作他仗義出手的謝禮。少年對殷久的表示滿意極了,雖然只是山中的一個果子,少年還是兩眼放光,三口并兩口的將果子吞入了腹中。

  “嘿,你這果子哪兒摘的,怎么這么甜?我摘的果子又酸又澀,根本就不能吃……”少年絮絮叨叨的感嘆著,他好久都沒有吃一頓飽飯了,之前摘了一個果子,拉了一夜的肚子,差點沒要了他的小命,從此他就不敢隨便的摘野果吃了。

  要吃也是吃自己之前吃過的,只是附近逃難的人越來越多,就連野果也不好找了,有時他餓極了,也去挖點野草野菜來果腹。

  殷久不語,她自深山行來,許多地方都不是這些普通人敢踏足的,再加上精通醫(yī)道,許多植物都是識得的,自然知道哪些野果能吃,是否香甜可口。

  許是養(yǎng)尊處優(yōu)久了,就算現(xiàn)在的殷久對生活充滿了厭倦,卻也還是下意識的去選擇合心的食物,不至于太苛刻自己的肚腹。

  “你要去哪?。磕阌杏H人嗎?怎么一個女子孤身上路,多危險呀!就像剛才,如果不是我,你早就遭到別人的毒手了。”也不知道少年是不是許久沒有和人說過話了,一開口就是連珠炮一般,根本停不下來。

  殷久卻沒有覺得少年聒噪,這嘰嘰喳喳絮絮叨叨的念叨驅(qū)散了殷久腦中不好的回憶,讓她暫時不去想那些令人窒息,令人絕望的往事。

  她搖搖頭,示意自己并不知道要往哪去,她一直不說話,讓少年誤以為她是一個啞巴。憐憫又同情的望著殷久,好好一個人,怎么就不會說話呢?“你沒處去不如就和我一塊走吧,我們?nèi)サ鄱?!聽說帝都可熱鬧了,在那里就沒有被餓死的人,富家大戶時常會施舍一些吃食,都是白面大饅頭,若是能有些肉就更好了!”少年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他并不知道,傳言中的帝都并沒有那么好。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話到哪都存在,就算洛城景家推翻了前朝暴戾昏庸的統(tǒng)治,建立了秦灸王朝,兩代皇帝勵精圖治,秦灸帝國的實力逐漸壯大,能與傳承幾百年的燕襄帝國分庭抗禮。也只是減輕徭役賦稅,使百姓基本能夠吃飽穿暖。要說吃的多好是不見得的,至少許多人吃上一餐有肉的餐飯都要精打細算許久,平日里根本就看不見肉的影子。

  他們這些因天災(zāi)而背井離鄉(xiāng)的流民就更加凄慘了,饑一頓飽一頓不說,能不能安穩(wěn)走到帝都都是一個問題,天氣漸漸涼了,冬日很快便到,帝都又在北方,不知道多少人等不到到達帝都,便因饑寒交迫死在了路上。

  大戶人家的施舍就更不用指望了,他們大多都只是做一做面子上的儀式,那施舍的粥清澈到能夠照見人影,還大多都是經(jīng)年的陳米,要等他們的布施,說不定餓死了都等不來。偶有那真心善良的富人,能讓他們吃飽,也只是杯水車薪,這流民的數(shù)量只會不斷增多,又如何能夠救濟得過來。

  要怨、也只能怨老天無情,怨自己沒有投胎到一個富足人家。

  “對了,我叫肖昊,別人都叫我耗子。你叫什么?”少年沖著殷久裂開了一個燦爛的微笑,食不果腹如何、衣不蔽體又如何?他還是能夠如此開心。

  殷久望著少年的笑臉,心中微有觸動,有心想回以一個微笑,嘴角卻仿佛有千鈞重的鐵塊,讓她的嘴角揚不起來。

  從內(nèi)心深處傳來的疲憊感讓她不想開口說話,只是伸出手指在地面上劃了幾畫——殷久。

  “殷——久——”肖昊一字一頓的念道,“沒想到我還認識?!毙り话l(fā)現(xiàn)自己幼時學(xué)過一些字還認識,臟兮兮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他父親也是個秀才呢,若不是父母早逝,他也不會過上這般顛沛流離的生活。

  肖昊好像天生就喜歡說話,一張小嘴不停地念叨著,一刻都不停歇。也不在乎有沒有人搭話,反正他可以說上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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