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烤肉店，陳天宇獨自一人到湖邊徘徊，劉紫辰早早睡下了。
他在湖邊漫無目的地閑逛，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一個游客，這時候時間確實也不早了，已經接近午夜零點，這時候會出來的人恐怕都非一般人。
但陳天宇顯然已經感覺有人接近，他默不作聲，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來自湖面的風呼呼作響，樹葉獵獵，雖然陳天宇縮緊脖子，風還是使勁往里灌。
他把臉朝向湖面，背后放著空門。
一股刺鼻的煙草味鉆入他的鼻孔，味道相當奇特。
陳天宇下意識地搓了搓手，并使勁握了一下，做好了應對的準備。
半晌，后面才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好雅興！”
陳天宇訝然回頭，不遠處的樹下有一點火光忽明忽滅，幸好今天的月色還算明亮，他還能看到一個身材頎長、戴著帽子的身影孑然獨立。煙草味愈發(fā)濃烈，隱約能看到煙霧騰起。
這人竟然叼了個煙斗，陳天宇又再次搓了搓手。
“什么人？”他聲音不大。
對方慢悠悠地離開樹蔭走過來，似乎每一步都讓地板震顫，月光下來人的臉龐明暗交錯，顯得愈發(fā)森冷，目光更是如同利刃一般。
“你是云警官？……”陳天宇畏畏縮縮地道，“有事嗎？”
“你不用套近乎?！痹萍淖旖菗P了揚，聲音依舊冰冷，“我既然來找你，當然有事?！?p> 陳天宇點點頭：“哦，請說。”
云集也不啰嗦：“你為什么要刻意接近我的委托人？請說明理由?！?p> “委托人？”陳天宇佯裝不知，“我不明白你說什么。”
云集冷笑了一聲：“別跟我裝模作樣的，我的委托人就是跟你一起吃飯的那個女孩?！?p> “噢！”陳天宇一副恍然若悟的樣子，他又搓了搓手。
“你是說依若姑娘，那我確實認識，怎么啦？她怎么會是你的委托人？”
云集冷冷地道：“這你就別管了。我現(xiàn)在有幾句話想問你?！?p> “現(xiàn)在時間晚了點……”陳天宇猶豫道，“要不改天吧，風有點大，扛不住。”
“擇日不如撞日。”云集難得用了一個俗語，“我怎么知道還能不能找到你，就兩個問題，回答完你就可以走?！?p> “哦，那你說吧?！标愄煊钜娀鸷虿畈欢嗔?，便悠閑地倚在樹干上聽問題。
云集不慌不忙地道：“怎么，你似乎是在等我？”
“等你倒不是，我又不是神仙……等人或許是。”陳天宇微微一笑。
云集揚了揚眉毛：“哦？這么晚你在等誰，莫非是在等一個女人？”
“當然是等女人，我對男人可沒什么興趣?！标愄煊畹氐?。
云集不以為意：“等依若?結克爾？”
“這個嘛，恕我無可奉告?！标愄煊詈x不明地笑道。
云集難得地點點頭：“這個問題你確實無需回答，我也只是隨口問一問?！?p> 陳天宇道：“那你的兩個問題呢？”
云集瞅了他一眼，又吐出一口濃霧：“你很急著要走嗎？”
“冷颼颼的，怪滲人……”陳天宇一語雙關。
云集卻好像完全沒有聽出來：“天氣冷你就盡量說真話，不要有任何隱瞞，否則后果只能自負了?！?p> 陳天宇心里有了一點底數(shù)，他聞言樂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我有什么好隱瞞的……不過涉及個人隱私，這應該是受法律保護的吧？”
云集點點頭，迅速正色道：“那就好?！?p> 他把煙斗從嘴角放下，盯著陳天宇：“你是不是認識一個瘦瘦高高，戴著眼鏡的年輕人？”他終于直奔主題。
“這樣的人太多了，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标愄煊钇届o地道。
云集冷笑了一下：“那我再給你描述清楚一點，這個年輕人的職業(yè)是攝影師，或許是個記者，身高大概在一米八上下，年齡在二十七八歲，常年喜歡穿一雙駱駝牌的旅游鞋。我猜你已經想起來了吧？”
陳天宇心中一緊，他已然猜到這個人是誰。
不過他嘴里卻說：“能否透露一下，這個人叫什么名字？范圍還是太大了……”
“他有很多假名，我不知道應該回答你哪一個?！痹萍匦掳褵煻返鸹刈炖?，顯然不再打算回答他的反問。
陳天宇淡淡地道：“有時候真名往往隱藏在假名里，不是嗎？”
云集詫異地望了他一眼，陳天宇連忙解釋道：“你說幾個他用過的姓，我大概便能回憶起來，我的朋友遍天下，也不能瞎講對不對？”
云集總算把目光從他臉上移開，望向遙遠而黑漆漆的湖面。
“三個選項，一個是史，一個是蘇，一個是肖?！彼蛔忠活D地道。
陳天宇差點笑出聲來，這選項有意思，而且答案都呼之欲出：是肖肅。
不過他的回答也很果決：“很抱歉，我認識的人里，同時符合這些條件的，一個都沒有?！?p> 云集不動聲色，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答案。
他貌似嘆了一口氣：“你還是有心隱瞞了，不過我并不在意。”
陳天宇一臉無辜地道：“真是大實話，我怎么敢欺騙云警官呢？”
云集沒搭理他，繼續(xù)問道：“你接近依若，是出于什么目的？”
“仰慕！”陳天宇不假思索地道，“她有一種獨特的氣質深深地吸引了我，哪怕是僅僅看了一眼，我便已經不可自拔了?！?p> “你想走婚？”云集語氣里帶著點戲謔。
陳天宇點點頭：“當然是求之不得。”
“你說謊！”云集戳穿了他的表述，“我從來沒有見過哪個男人會領著女朋友前來走婚的，你是來求死吧？”
陳天宇黯然道：“警官說笑了，我來之前哪知道會遇見依若呢？緣份這種東西，真是太奇妙了?！?p> “簡直胡說八道，那你領著女朋友和依若見面，不會也是你的高明手段吧？”云集這句話無呰于承認了他一直在監(jiān)視跟蹤。
陳天宇誠惶誠恐地道：“警官你真是洞若觀火，倘若不能讓我女朋友放心，我怎么可能會有機會呢？”
“你的回答真是滴水不漏?！痹萍俅螄姵鲆豢跓熿F，“不過太完美的回答更有可能是天大的謊言。”
“警官說笑了……”陳天宇無奈道，“完美說不上，真實倒是沒問題。”
云集大概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道：“我再補充個小問題，可以嗎？”
陳天宇笑了笑：“隨便問，知無不言?！?p> “你認識和紀屏？”云集毫不客氣。
陳天宇心中暗驚，難道自己與和紀屏的對話被他監(jiān)聽了？可當時他還專門留意了周邊的環(huán)境，安裝監(jiān)控和錄音設備的可能性很小。
他只好留了個心眼：“是的?！?p> “很早就認識？”云集追問道。
“有一段時間了……”陳天宇想了想，“我們是在拉市海認識的，她是個茶藝師嘛，又長得漂亮，我一眼便認出她來了?！?p> “你倒是一個也不想放過嘛?！痹萍尤婚_了個玩笑。
陳天宇忙不迭道：“不敢不敢，這個女人恐怕不太好對付，我感覺有點Hold不住?！?p> 云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突然沉默不語了。
“行了，今天就跟你簡單交流一下，以后我想咱們還會再見面的?！彼f完話迅疾轉身，看上去便打算就此離去。
“隨時聽候警官問詢。”陳天宇客氣了一句。
云集驀地回過頭來，語氣重新恢復了森冷。
“我猜，要不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誠實的君子，要不，就是我云集有生以來遇到的最厲害的對手！”
陳天宇愣了一下，半天才道：“呃……您太抬舉了?！?p> 但云集早已邁著大步走得不見了蹤影，根本沒有聽見他說什么。
只留下依然不散的煙草味，刺激著陳天宇的神經。
如果說他在不經意間從云集那里獲得了不少重要信息，那么反過來呢？云集得到了什么？他倏地有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