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鄉(xiāng)故知（二）

　　阿多尼道：“聽說你闖禍跑了，你媽給急病了。你也不給家里送個消息！后來你外公托人打聽，說你在牛角城落了腳，你媽又想來找你，又怕找到你，把抓你的人也引了來，每天為你擔心。總算大家勸，說你在牛角城還安穩(wěn)，你媽才漸漸緩過來。”

　　琳達道：“你們知道我在牛角城？那我的事，你們都知道了？”阿多尼瞪了她一眼，道：“雇主克星我能不知道嗎？你說你怎么總惹禍呢？”琳達一陣尷尬，道：“那這些事，我媽知道嗎？”阿多尼道：“誰敢告訴她呀？你在牛角城惹了那么多事，連你外公都是干著急，幫不上忙，告訴你媽又有什么用？還嫌她擔心的不夠嗎？”

　　琳達知道自己惹媽媽著急，心中也不好受，便由著阿多尼訓斥。阿多尼又說了她兩句，看了看亞班，道：“這個是你雇的傭兵？”琳達點點頭。阿多尼道：“請問叫什么名字？”亞班道：“哦，亞班，亞班?諾維斯?！卑⒍嗄狳c了點頭，道：“你們怎么進來這里的？”

　　琳達只得照實說了，說自己餓了三天，身無分文，是進來混吃喝的。阿多尼嘆了口氣，道：“你哦！就沒個時候是規(guī)矩的。唉，快，吃點東西吧?！绷者_向面包伸了伸手，卻又不敢。阿多尼道：“嘖，該吃的時候倒不敢吃了。行了，吃吧！”琳達如逢大赦，卻仍不敢太放肆，拿著面包小口吃了起來。亞班也餓了，取了塊糕端著餐盤吃了。

　　二人吃了一陣，琳達問道：“舅舅，你怎么在這里？”阿多尼道：“魔法行會找派恩侯爵有事商量，我就跟著來了?！绷者_點點頭。阿多尼道：“你們呢，現(xiàn)在有事做嗎？”琳達道：“我們打算做傭兵賺錢來著，可是這里的行會不讓?！卑⒍嗄岬溃骸斑_多利這里有自己的規(guī)矩，嗯，我勸你也別做傭兵了，出去冒險，要讓你媽擔心?！绷者_道：“那有什么事做嗎？”

　　阿多尼沉吟一下，道：“你的魔法有些根基。在這托克城，有所克洛洛魔法學校，在南國本土算不上什么。但在達多利也有些名氣，我有個朋友，在里面有點人脈。以你的水準在那里當個老師，應該可以。等熬上幾年，升了中級法師，在學校里應該比在行會容易，到時有了豁免權，風頭又過了，我們再想辦法把你安排回來?！?p>　　琳達道：“那時，我就能衣錦還鄉(xiāng)了嗎？”阿多尼一瞪她，道：“還想衣錦還鄉(xiāng)？你不再捅婁子，我們已經(jīng)謝天謝地了。你要太太平平待上三年，能評上中級法師，你就已經(jīng)很衣錦，很可以還鄉(xiāng)了?！?p>　　琳達只得點了點頭，暗道：不知道是什么樣的魔法學校？哎，什么樣的總都比當抄寫員強。

　　阿多尼又取來了紙筆，寫了一封介紹信，交給了琳達，道：“學校下個月初開學，你下個禮拜拿著介紹信，去學校找校長，我這兩天會幫你打點的?！绷者_謝過了舅舅，看了看介紹信，見上寫的是自己的真名琳達，少女道：“這用真名不要緊嗎？我，我都用莉歐娜的假名。”

　　阿多尼道：“達多利島是親王在管，不會理會南國本土的通緝令。這你就放心吧。”一旁亞班猶猶豫豫道：“這個，舅舅，我……”琳達低喝道：“別亂叫，誰是你舅舅。”亞班道：“那個，舅舅叔叔……”琳達道：“到底是舅舅，還是叔叔？”亞班道：“不是，不知道怎么稱呼?！卑⒍嗄岬溃骸熬徒邪⒍嗄嵯壬秃??！?p>　　亞班這才道：“阿多尼先生，這個琳達有差事做了，您能有差事介紹給我嗎？”琳達道：“你是我的傭兵，不就是差事嗎？還想做兼職？”阿多尼道：“琳達，他想找點事做也是正常，誰像你整天無所事事?！绷者_吐了吐舌頭，不說話了。阿多尼道：“亞班是吧，你會些什么？”

　　亞班道：“我一直做傭兵，會些劍法?！卑⒍嗄嵯肓讼?，微微笑道：“也許有份差事適合你。”

　　一周后。

　　“琳達?賽倫格是嗎？”

　　琳達點了點頭，看了看眼前的這個中年男子。這人五十來歲，圓臉上已有些皺紋，頭上微微有些謝頂，眼神平和，嘴角掛著微笑，看樣子倒挺和善。在他身旁，還坐著位三十來歲的女子，身材偏瘦，似是比琳達高著些。

　　那男子微微笑道：“很高興認識你，我叫珀西，是克洛洛的執(zhí)行校長。這位多蘿茜老師，是這里的教學主管。聽說你是德爾瓦加多來的法師？你小小年紀，真是少年有為?！绷者_聽他夸獎，微微有些扭捏，忙謙虛幾句。

　　珀西道：“既然是侯爵托人介紹來的，一定不一般。那這學期，你就負責十一年級的維瑟語教學吧?！绷者_有些詫異，道：“不是教魔法嗎？”珀西哈哈一笑，道：“你可能還不了解我們這里的情況，我們的學生底子薄，不適合過早學習魔法。”

　　一旁多蘿茜道：“是的，我們學生的基礎比較差，和德爾那邊不能比。不到十二年級，是不教法術的?！辩晡饔值溃骸傲者_法師，你教維瑟語沒問題吧。”

　　這維瑟語傳說是古代維瑟人留下，是南國咒文的常用語言?，F(xiàn)在南國的法師，為彰顯自己的身份，還常用維瑟語交流，或是南國話夾雜著維瑟語。琳達別的學術課不行，這維瑟語卻是精熟的。當下點了點頭。

　　珀西道：“那你們用維瑟語聊聊吧?！闭f罷看了眼多蘿茜，果然多蘿茜用維瑟語道：“琳達，聊聊你自己吧?！绷者_暗道：嘿，這是考我呢，可不能讓他們小瞧了！當下口中連珠炮一般，維瑟語翻滾奔涌而出。

　　少女本不算善于言辭，但眼下求勝心起，把自己的輝煌歷史都搬了出來，自己幼時怎么跳級，后來怎么是道爾頓四魔女，又怎么解救了瘟疫，想到什么說什么，就差招供自己是通緝犯了。

　　琳達到底有些功底，維瑟語說得流利，字正腔圓，那多蘿茜在一旁，眼睛一亮，看了一眼珀西，珀西也是面帶微笑。琳達還要說接著說，多蘿茜抬了抬手，笑道：“好，好，不愧是德爾瓦加多的法師，根底扎實。珀西校長，她沒問題的。”珀西“呵呵”笑道：“好，歡迎來到克洛洛?！绷者_見二人認可，心中大為得意。

　　珀西道：“琳達法師，你的能力我想毋庸置疑。但是來到學校，就要記得為學校著想，要想的是學校的利益和榮譽，學校少不了默默耕耘、無私奉獻的老師。學校也不會虧待為學校付出的老師的。”琳達點點頭，卻忽想：這話怪怪的，無私奉獻的人，也不會在乎虧待不虧待了。又想：反正都得這么說唄。便也不去管它。三人又談了一些報酬、上課的具體事宜，琳達便退了出來。

　　多蘿茜送了出來，笑道：“琳達，你的維瑟語說得很好聽?！绷者_嘻嘻笑了笑，謙讓幾句。少女以前都是當學生，眼下要當老師，畢竟有些發(fā)怵，道：“這個，我不大會教，有前輩老師能指導一下我嗎？”多蘿茜笑道：“當然有了。你不用太擔心，這里的學生比較差，和德爾不能比，不用有太大壓力?！?p>　　琳達癟了癟嘴，暗道：學生差，聽起來倒不像是件沒壓力的事情。

　　琳達心情還算不錯，蹦蹦跳跳出了學校，興沖沖地沿著大街朝前走。剛剛下午時分，陽光充裕，照在身上，一陣暖意。少女穿過兩條街，來到一片廣場。這廣場上，扎了好幾個帳篷，帳篷上都是紅藍白，三色相間的色塊。帳篷外，有人在賣些飲品，有人在賣些吃食。廣場上人們三五成群，不少都在那些帳篷外排著隊。

　　琳達走向了最大的那個帳篷，見已有十來人排著隊，大多穿著麻布衣褲，都是市民打扮，交頭接耳，大聲說著話。帳篷門口，有一個人穿著一件連體服，身上也是紅一塊藍一塊，頭上戴著一頂大草帽，看著十分滑稽。琳達站在隊伍后頭，滿是期待。

　　過了一會，排到了少女，琳達掏出兩個銅幣，交給了門口的“大草帽”。琳達的舅舅臨走時，給了琳達一點錢，是以少女手頭寬裕了一些。

　　“大草帽”喊了一聲：“哎哎，往里進哦，往里進?！绷者_忙進了去，見里頭已經(jīng)擠了不少人。琳達個子小，在后頭看不清楚，她索性一矮身，從人縫中朝里鉆去，不一會從最前面鉆了出來，卻見眼前搭了個寬闊的臺子，上頭放著些桌椅、鐵環(huán)、飛鏢盤等等，臺上還沒有人。

　　再過一會，一個人身著禮服，走上了臺，地下頓時掌聲、歡呼聲響起。琳達也鼓起掌來。就見那人笑瞇瞇的，看著眾人，見眾人稍稍安靜下來，那人大聲道：“各位姐們兒、哥們兒，知道大家等了很久了，我也就不多說啦，天空馬戲團演出開始！”底下又是一陣歡呼。

　　琳達緊盯著臺上，看見了膽小的藍兔子能從火圈里鉆過去，看見那瘦弱的女子，能從背后把腿扳到脖子，還能把整個身子，鉆到茶盤大小的桶里，還看了飛鏢手和劍刺猬比賽射飛鏢。

　　琳達興致勃勃。就見一人上了來，臉上涂著白色的油彩，大大的藍眼圈，畫著紅紅的嘴，有巴掌大，畫成夸張的笑容，鼻子上頂著一個紅球，腦袋上一頂三角帽。身上穿著連體服，紅一塊，藍一塊，腳上是尖頭靴子，腰中佩著一把長劍。這小丑妝容雖然夸張，臉上仍能看出來微微的羞澀。

　　“真棒！”琳達興奮地大喊道，“亞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