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話
望著對桌已然抱作一堆相擁而眠的一蛇一人，同樣兩頰熏紅的趙永安苦笑搖頭。垂首念咒，酒杯水面波光粼粼，穆炎千年前的往事，如同昨日浮現(xiàn)：
<西漢月掛柳梢吳國軍營馬場>穆炎半臥草堆間.三袋煙的功夫，蔡允溜飽了馬回來，一見穆炎不禁會心一笑，‘你倒也找得到我?！?p> ‘剛進營地，諒你不敢胡來。方圓3里也只有馬場了?！恿瞬荻庾樱卵撞涞靥?，立于馬前打量，‘不錯。是匹好馬。不過怎的這時辰遛？我知你沒這閑情逸致。’
‘你可真是了解我。’蔡允狡黠的目光在月光下閃閃生輝，‘這萬千馬匹中，總需要一匹不常用的認(rèn)得我。你知道日后總有不時之需。。?！拊侨绱?。這才進來幾天，就想著要逃了？’
‘你個！。。’蔡允話說一半，一掌手刀已虎虎生風(fēng)劈向穆炎右頸。穆炎當(dāng)下縱身一步退后，右手自下而上卷住蔡允左腕，眼看稍作用力就應(yīng)聲拗?jǐn)啵淘蕝s不慌忙，打開左肘直逼穆炎胸前，右肘自外而內(nèi)直擊右肩胛鎖骨交匯處鎖眼，此處脆弱無比，穆炎唯有抬手來擋?？墒悄睦飦淼眉埃淘嗜碓缃刃厍?，穆炎再無間隙格擋，當(dāng)下松了右掌全身而退。蔡允微微一笑，不依不饒一躍而進，不待穆炎站穩(wěn)，一腳盤上其腰側(cè)身一翻，摔向地面。穆炎也不掙扎，索性倆人抱團而落。嘭地一聲，驚得四下里數(shù)十匹馬撅蹄驚鳴，響徹曠野。倆人自耳提時代起，再無這樣的場面。雙雙翻攤于草地，仰天大笑。
‘我說?！，F(xiàn)在你哪樣武藝最好？’穆炎側(cè)頭問。
‘不好說?！聊税腽A，蔡允悠悠一笑?！且锤l比。。?！?p> ‘軍內(nèi)各階欺人，我不能常在你左右守護，可要小心?！抑?。前日卒長挑興校場比武。我勉強裝病躲過?！贿^實際上那個。。?！淘湿q豫了一下，眨了眨眼‘你教我的那些個，在這軍營里用，當(dāng)真綽綽有余！近身攻擊，這里一般人躲不過我3招。你放心就是！’穆炎挑眉‘拜托你低調(diào)一些行事。我們是來探底！你這一身好功夫如人前顯擺，萬一來個平步青云扶搖直上，到時候那場面可如何收
拾！?。?。?！?p> 蔡允卻不服氣，‘雖然您老人家在人間活了八百年，可這用兵之度，實在是少了幾根筋。。。倘若我做到軍中司馬，那整個叛軍的一舉一動，豈不都在我眼里？？！到時候還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如有戰(zhàn)事，更可因位高權(quán)重在軍中里外對應(yīng)游刃有余才是！’
‘這。。。。。。似乎也有道理。?！卵装櫭?。
‘哈哈哈哈。。。?！y得見到穆炎這般，蔡允大笑?！f不定，不出半年，就輪到我照顧你了！’穆炎揚起嘴角。
‘可是這軍營，只我一個就夠了。。。。’蔡允抬頭望向天際，只見清晰的北斗七星就在頭頂上方，喃喃道，‘需要一個人貼近恒將軍府中，常作監(jiān)視才妥?！^而回頭，‘你去將軍府中，做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可好？’‘你要我離開軍營，離開你身邊？’蔡允點頭。‘我能保護自己。如有危難，不是還有鈴鐺？’說著抬手晃了晃，之間原本空無鈴鐺的手腕上，忽然浮現(xiàn)出了一個半隱身的鈴鐺，不住震動發(fā)出脆響。同一瞬間，穆炎的右手臂，也同樣浮現(xiàn)出了半透明鈴聲大作的鈴鐺。穆炎無奈點頭，‘那么你小心?！?p>
上海李云知家鬧鈴滴鈴鈴震響，時間顯示06：30。云知稀松著雙眼，按掉鬧鈴起身，發(fā)現(xiàn)半夜夢醒后自己竟這樣半倚半坐在床頭睡了一宿。‘昨夜里夢見那個一身鎧甲胡子拉碴臟兮兮的。。。都頭，好帥氣的大叔！’想起昨晚的夢，云知不由對著窗外發(fā)呆。說句真心話，那個夢感覺就像真的一樣，實在。。。。太逼真?！€有那個打水漂，我的天，原來是要那么打才行??！要挑石頭，然后。。。’想起夢中那個穆都頭教過的每個步驟，云知不由摩拳擦掌心頭發(fā)癢。要知在云知的一生，到目前為止，從未打過水漂，也沒人告訴過她關(guān)于打水漂的任何事。所以這夢里八成是自己的想像，可是它卻如此真實。云知糊涂了，回想那都頭講的是如此有理，或許根本，打水漂就應(yīng)該是那樣的！。。。?！蛟S現(xiàn)在就該試試！’云知猛地跳下床。洗手間叮叮鐺鐺的聲音持續(xù)了5分鐘，云知洗刷穿戴完畢，手舞足蹈地沖向家門。不料，嘭！打算沖個涼的云燦悠悠從房內(nèi)出來，與云知著著實實撞了個滿懷，‘噢喲！’云燦抬頭看了眼鐘，‘這么早，你干嘛這么早出門??？’‘唔嗯餓了，去吃喬家柵的早飯！’云知顧不得回頭，嘟囔著跑出門?！艺f喂！吃個早飯也用不到這么早?。 ?。。。這丫頭今天吃錯藥啦?！劭丛浦呕艔垙埑隽嗽洪T走遠，云燦忽想起自千守出事來，云知一直郁郁不歡，‘這丫頭今天有古怪！’顧不上換鞋，云燦忙罩件單衣尾隨而去。云知不走向喬家柵，而是徑直走進馬路對面的公園?！珗@！?。俊搽S其后的云燦一臉訝異。這公園，是坐落于云知家小區(qū)門前，已有百十年前歷史的公園，名號蓬萊。云知自小常游于此，大小通道爛熟于心，一路小跑就到了九曲橋邊的小湖。在這湖內(nèi)打水漂，也是綽綽有余了。云知走近湖邊，夢中情形浮現(xiàn)眼前：那都頭攤開手掌，伸手到云知面前，‘你看首先，要訣是要挑到一塊又扁又薄的，類似這樣的石頭。這樣它就容易貼著水面而過，被水面彈起很遠才落入水里?！?p>
此刻摩靳穆炎酒醒，張開昏沉的眼簾卻發(fā)現(xiàn)，此刻千守的小臉正貼在自己鼻子底下，而這鼻子，它是如此眼熟，。。。。。。額。。。，穆炎瞬間清醒！低頭一看，千守正抱著自己的蛇身，殿內(nèi)除了散落一地的酒壇，別無它物。而趙永安那老兒，哪里還有人影！穆炎轉(zhuǎn)身滑向窗邊，遠眺殿外別院的竹林秀色，輕嘆口氣，低眉閉眼，消失于這酒屋之中。
上海蓬萊公園湖邊不遠處一小亭亭內(nèi)四周空氣微震，穆炎顯現(xiàn)。云知正在湖邊低著頭，嘴中念念有詞，‘扁石頭扁石頭扁石頭。?！＿h遠觀望的穆炎，輕嘆口氣眨眼，立時云知腳下一塊又扁又薄的石頭，骨碌碌滾到云知腳邊。云知歡叫，‘??！這個！’一路尾隨而至的云燦，停下腳步立定在湖邊另一側(cè)假山旁，靜靜觀望起行為古怪的云知。掂掂手里的石頭，云知轉(zhuǎn)身面朝湖面，回想起夢中情景。記得當(dāng)時穆炎在半空中打出半握石頭的手勢，‘看，像我這樣，讓石頭的側(cè)面和湖面形成一個斜切的角?！?p> ‘原來是讓石頭的側(cè)面和湖面形成一個斜切的角。。。?！浦罉赢嫼J與湖沿站成斜角，卻又不十分確定，左移右移動看了又看。穆炎哀嘆，‘果然還是要再教一次?！扉]目念咒，瞬時一縷淡紫色云霧，由周身散發(fā)，跨越九曲橋，緩緩伸向云知腳踝。這股載了穆炎意念的云霧絲帶，輕柔送力，將云知左腳輕輕向著湖沿，推進一步。一瞬間，云知感覺到了！‘剛才是什么??？像是被什么輕輕推了一下.’低頭去看，卻什么也沒有！。這時穆炎周身傳出的云霧已越來越多，千萬條觸須匯聚一個方向伸向云知，轟然落下，凝聚成穆炎的模樣立于云知身邊。那云霧伸出手來，輕輕握住云知右手。這一次，云知清楚地感覺到?！堑?，有人握住了我的手！’可是低頭再看，依舊什么也無?！@是鬼么？？！厲鬼么？’云知剎那間寒毛豎起，呆在當(dāng)?shù)夭桓襾y動。亭內(nèi)的穆炎，沉聲說出當(dāng)年的話，‘我數(shù)一，二，三，到三的時候您要放手?！旗F拉起云知的手，微微移動。
‘它這是在教我？’云知的右手任由這股看不到的力量，調(diào)整著對向湖邊的角度。可惜是一個不會教人的妖，云霧掂了掂石頭，穆炎輕數(shù)‘一’，
‘二’，‘三’！。
‘啊等一下！’雖然沒聽到穆炎的口令，但掂石頭的情形來看，這是馬上要扔的樣子。‘等一下，。。?！浦Σ坏摽诙?。云霧罷了手?！幌肴用矗俊卵装櫭?。感受到手上力量的消失，‘啊它聽得到我的話！’云知深吸口氣，想起夢里的那個大叔，‘大叔是你嗎？你是厲鬼？？！’
‘是我。但我不是鬼。’穆炎低聲回答。然而這句話，云知一個字也沒聽到?！绻皇?？那你就放開我！’云知不知哪來的勇氣大喊，用力揮了揮手。理所當(dāng)然的，云霧沒有松手。繼續(xù)抬起云知的手，大力甩出。來不及任何反應(yīng)，云知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右手，劃出一個圓弧，把石頭扔出老遠。就像夢里那大叔扔的，噠！噠！噠！噠！石頭貼著湖面，走出漂亮的之字線。
‘天！。。?！浦Ｈ煌?。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打水漂，但想不到是這樣的情況。骨碌骨碌骨碌，腳下有清脆異響，云知低頭看去，只見又扁又薄的好大塊石頭，正努力向自己滾來。
‘哇。。。！’這不可思議的情景，如果不是鬼做的，將會是何等美妙的場面。云知呆看數(shù)秒，慌忙抬頭巡視周圍，還好，沒有人注意到自己。那石頭滾到她腳邊停下了。
‘是讓我再扔一次嗎？’云知很想立刻離開，但是腳卻像釘在這
湖邊。不論這是鬼，還是什么，看起來是真的想要教她。說實話，云知希望這是那位大叔變的厲鬼?！?。。?！辉侏q豫，云知猛然彎腰撿起那塊石頭。
‘這次再慢一點投?！卵走h在亭內(nèi)額首。那云霧隨之握住云知的手緩緩拉出弧線，一下，兩下，
‘一’，‘二’云知心內(nèi)數(shù)著，
‘三’！這一次，云知用力沿著云霧帶動的方向，率先扔出石頭。
‘好！’
‘好！’云知和亭內(nèi)的穆炎異口同聲！那石頭如箭般低空竄出，飛出了足有七步遠，差一點就飛出這九龍湖！云知緊握雙拳，咬牙切齒瞪大雙眼望著石頭一路飛遠。。。不禁想起夢中之時，那穆都頭手把手地將石頭扔向湖中情形，那角度，那手勢，和剛才是如此相似??！‘你，。。。是誰?。?？’穆炎睜眼，周身的云霧頓時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