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須臾,卿公度抓著錦羅的手即松開了,然后于錦羅前側(cè),剛好是一步的距離,步伐矯健,不疾不徐,吐息均勻,意態(tài)閑閑。
錦羅卻覺自己的心跳突然清空一般,待有了知覺,便是噗通噗通,那架勢,像要撞破胸腔而出似的。
一前一后的回到麒麟苑,錦羅進了臥房,卿公度不知去向,錦羅于是冷笑,說不去找狄鳳鳴,還是去了。
懶得理他,吩咐:“給我更衣,好去見王妃?!?p> 韋嬤嬤那廂道;“這時辰,王妃已經(jīng)歇下了,世子妃還是明早去給王妃請安吧。”
錦羅隨便的‘嗯’了聲,就由丫鬟們伺候她換了寢衣,已經(jīng)簡單洗漱過,折騰一天,委實有些疲乏,倒在床上,閉眼睡覺。
困是真困,邪氣的是竟睡不著,想著這個時辰,卿公度與狄鳳鳴大概正你儂我儂眉目傳情,心中的怨氣是有的,憐憫亦有,自己無辜,狄鳳鳴也可憐,聽說她與卿公度青梅竹馬,原本以為會有情人終成眷屬,誰知宓氏就是不答應這門親事,而今自己嫁進了王府,狄鳳鳴怕是如大嫂葉纖云一樣,痛不欲生了。
悠然一嘆,奈何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除了唏噓,別無他計。
翻身,換個姿勢,準備重新醞釀睡意,感覺房門輕微的一聲吱呀,伴著似有若無的腳步聲。
因是夜里,燈火業(yè)已熄滅,覺著仆人們沒有稟報不會擅自進來,所以她騰的將身子翻過來,心道莫非有鬼?
沒等看清楚,那鬼已經(jīng)逼近她,臥房外通宵有燈火懸掛,并不十分漆黑,隱約可以看見那鬼竟是卿公度,他還應景的披散著頭發(fā),闊大的寢衣空蕩蕩的沒系帶子。
錦羅脫口道:“嚇我一跳?!?p> 卿公度斂了斂寢衣:“能當街智斗無賴,膽子卻是這么小。”
錦羅訝然:“什么?”
卿公度道:“說你呢?!?p> 恍惚中是有這么回事,那還是去年元宵夜,不過這事他是如何得知的?目睹?還是聽說?若是目睹,上元佳節(jié)街上邂逅,彼此還是有些緣分的,若是聽說,只能證明他在背后查自己,而他想查自己的目的又何在呢?好奇?還是想找到自己不貞不潔的罪名,然后一紙休書退回原籍,好讓狄鳳鳴登堂入室。
正胡思亂想,卿公度已經(jīng)坐在床邊,頭發(fā)半干,顯然是才沐浴過,錦羅將自己往床里蹭了蹭,問:“你進來作何?”
卿公度道:“這是我的房?!?p> 錦羅方覺適才一問有些詞不達意,又問:“你上床作何?”
卿公度將一條腿挪上來:“這是我的床?!?p> 錦羅終于恍然大悟:“抱歉,你一向睡春凳的,所以我占了你的床。”
卿公度將另外一條腿也挪上來:“今晚我想睡床。”
錦羅忙說:“那我睡春凳。”
想下床,卿公度一把按下她:“我說了今晚陪你?!?p> 錦羅怔住,呆愣了少頃才怯怯道:“不,不必?!?p> 再想下床,卿公度再按住她:“說好了陪你。”
言罷自己躺了下去,那么大的人豎在床邊,錦羅若想下去,就得翻越他的身體,那樣未免太失儀,于是只能乖乖的躺了下去,床很大,也沒能大過呼吸可嗅的距離,錦羅有些緊張,暗想今晚會不會是遲來的洞房花燭夜呢?可他心中只有狄鳳鳴,即使與他同床共枕,自己也只不過是濫竽充數(shù)。
想起這個,突然又氣,他寧缺毋濫,自己亦是不會將就,又下不了床,就道:“狄鳳鳴和你的感情尸骨未寒,你就這樣與我同床共枕,是不是不應該呢?!?p> 竟然用了尸骨未寒這個詞,卿公度皺皺眉:“這不是你該管的。”
錦羅冷笑:“我本也不想管,可我怕那位脾氣大的狄小姐再從房頂跳下來?!?p> 卿公度拉過錦羅身上的被子蓋住自己:“這也不是你該管的?!?p> 錦羅慌忙逃出被子:“按世子的意思,到底什么才是我該管的?”
卿公度頭枕雙手慢慢合上眼睛:“身為人婦,只管伺候好夫君,侍奉好公婆,照顧好弟妹,同其他族人和睦相處,便可?!?p> 錦羅縮在角落:“如此嗎?”
卿公度道:“如此?!?p> 錦羅再無開口,輕輕繞到床腳,正待下床,卿公度問:“你作何?”
錦羅道:“有些熱,我取扇子來給夫君扇風?!?p> 卿公度動動嘴角,似笑非笑。
錦羅以此計得以下了床,隨即過去春凳旁。
卿公度發(fā)現(xiàn):“你不是取扇子嗎?”
錦羅上了春凳,匍匐似的躺了下去:“忽然發(fā)現(xiàn)也沒那么熱,夫君晚安?!?p> 卿公度心里暗笑,好個小狐貍,道了句:“夫人晚安。”
一夜相安無事。
次日醒來,錦羅發(fā)現(xiàn)床鋪是空的,舉目看看漏壺,不過五更,這么早卿公度就出去了?還是他昨晚根本就沒睡在這里?
有些事,久而久之也就習以為常,雖然不過三日而已,錦羅已經(jīng)懶得管他人在何方,下春凳時不慎跌坐在地,疼得哎呀一聲,門口侍立的丫鬟們便紛紛進來,月牙兒也在其中,因今日要進宮拜見太后皇后,韋嬤嬤交代過,要她們早起等著伺候世子世子妃洗漱更衣,今日需大妝,會耗費時間。
于是,丫頭們就發(fā)現(xiàn)春凳上的那床花團錦簇的被子。
錦羅也是才發(fā)現(xiàn)春凳上不知何時多了床被子,知道丫頭們在懷疑什么,慢條斯理的解釋:“昨晚……我睡春凳……因世子……來了月事?!?p> 然后,丫頭們異口同聲:“?。 ?p> 錦羅發(fā)現(xiàn)自己說錯了,忙又改口:“是我來了月事,睡春凳的乃世子?!?p> 丫頭們倒也沒聽說女人來了月事就得與丈夫分床的,不過總歸勉強說得過去。
月牙兒那里趕緊替錦羅解圍:“都愣著作何,伺候世子妃洗漱更衣,等下就要進宮呢?!?p> 丫頭們便七手八腳的給錦羅洗臉勻面梳頭更衣,拾掇齊整,先往上房院給卿寒山和宓氏請安,今日難得卿寒山也在,錦羅深深施禮:“見過王爺,見過王妃?!?p> 卿寒山蹙蹙眉,按理,媳婦該稱他為父王,哪怕是公爹也可,這樣叫未免嚴肅有余。
宓氏倒是神色自然,打量下錦羅的裝束,雍容不失嫻雅,莊重不失俏麗,她就含笑道:“昨日你回來的很晚。”
錦羅一怔,感覺宓氏有些責怪之意,忙道:“昨日媳婦長兄同玉琢公主大婚,媳婦和世子留下來賀喜,是以回來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