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宋出了縣府大門,帶著衛(wèi)士騎上戰(zhàn)馬就往春華醫(yī)院走去。
這次他的團共犧牲三十六人,傷七十二人。目前,這七十二人全部住進了這座春華醫(yī)院。
然而非常遺憾的是,這些傷員大部分是被日軍的炮彈所傷。日軍炮擊的時候,由于他們不知道怎么躲避,本來不應該負傷也弄得負傷了。
當羅宋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他們都歡喜雀躍起來。
“團長,您咋來了!”一個叫葛爾亮的副連長問道。
“我是到縣府匯報工作。順便來看看你們。”羅宋說。
“團長,這次打日本鬼子多過癮!日本鬼子就盤踞在田家庵那一帶,什么時候帶我們再去打一次呀?”有一個屁股受傷的戰(zhàn)士說。
他因為不能坐,只能趴著,所以覺得很是無聊。
羅宋說,等大家訓練好了,還愁沒有仗打??墒沁@次呢,就暴露了不少問題,大家應該趁療傷的時候,好好回憶總結(jié)一下。
大家聽了,也都說:團長,您放心吧!下一次,保證打得比這次好。
羅宋頻頻點頭,說:“我相信!”
看了傷員后,羅宋又去見了佟之生。
盡管國共合作了,但地方黨組織并沒有公開。這是因為和國民黨合作,只是合作抗日。其他的,還和先前一樣。
這次壽東南的反圍剿,佟之生是出了很大的力的。在某種意義上說,是他謀劃了這次的反圍剿斗爭。
而從最后的結(jié)果看,這次不僅讓自二團參加了反圍剿作戰(zhàn),而且還讓自一團也參加了反圍剿作戰(zhàn)。
同時,還讓陳布林和唐明友也心甘情愿地投身其中。
“羅宋,這次唐明友召見你,說明他們一直都在懷疑你。但你巧妙地應對了他們,這種懷疑才逐漸消失。不過,你還得時刻提高警惕,尤其是壽東南方向,不能讓他們抓住任何把柄?!?p> “放心吧!我會的!”羅宋說。
佟之生拿出一封信,交給羅宋。
“這是什么?”羅宋詫異地問。
佟之生說:“這是上級黨組織轉(zhuǎn)過來的一封信,是給倪玉霞同志的。你跟倪玉霞同志熟,就由你轉(zhuǎn)交給她吧!”
“倪玉霞?什么事?誰寫的?”羅宋更為吃驚。能夠運用地下交通線傳遞的消息,非喜則憂。
“我也不曉得?!辟≈f,“據(jù)內(nèi)線同志透露,可能與玉霞同志的丈夫李三有關(guān)?!?p> “李三?”羅宋喃喃地說。
羅宋與李三,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好多年沒見面了。而李三與倪玉霞恐怕也有幾年沒見面了吧!這次他與倪玉霞在八公山重逢,倆人自然提到了他。
“他一直在青龍場的軍工廠里工作。據(jù)說他發(fā)明了一種特制手榴彈。目前在我們部隊中這種手榴彈被廣泛使用?!蹦哂裣几嬖V羅宋。
“李三是一個好人?!绷_宋深沉地說,“要是那一天他的兵工廠能東進敵后,你們也可以多見幾面。”
倪玉霞咬著嘴唇說:“我聽柯川團長說,現(xiàn)在我們的抗日根據(jù)地還不夠鞏固。在我們東進的道路上,不僅要與日寇浴血奮戰(zhàn),還要時刻提防國民黨頑固派的刁難與阻撓。建兵工廠現(xiàn)在條件還不成熟?!?p> “不會是他們也要東進了吧?”羅宋從佟之生那兒出來,懷里揣著那封信,心里卻在不斷琢磨。
不對!他們要東進,李三絕對不會以這種方式告訴倪玉霞。而且,從信封上來看,也不是李三寫給倪玉霞的,而是支隊政治部。
他真想拆開信來看看。
可是他忍住了。
回到臥龍山,羅宋即將信放到指定的地方(與獨立團聯(lián)系的渠道)。他奉佟之生的指示,絕不正面接觸獨立團。
這個地方正是老鴰峰上的雷神廟。
第二天,有一個獵人打扮的人上了老鴰峰。他走進雷神廟,取走了那封信。
這個人就是獨立團的偵察員老吳。他回到造甲店,直接把信交給了柯川團長。
柯川團長一看信封上的落款,竟是第四支隊政治部,遂覺得事態(tài)嚴重。
他遣警衛(wèi)員去請來倪玉霞。
倪玉霞的一營還是駐扎在造甲店的東南方。這里有一片很大的荒洲,里面雜草叢生,荊棘遍地。倪玉霞利用它來訓練部隊。
倪玉霞老遠就看見團長的警衛(wèi)員聶子如騎馬飛奔而來,知道有緊急情況。
聶子如在一營戰(zhàn)士的指點下,策馬跑到了倪玉霞的身邊。
聶子如沒有下馬,而是在馬上敬了個軍禮,然后說:“倪營長,團長找你?!闭f完,調(diào)轉(zhuǎn)馬頭就跑。
“又要打仗了?”倪玉霞自言自語道。
她叫馮玉牽了馬來,又對副營長張振飛交代了幾句,就飛身上馬,帶著馮玉朝團部駐地造甲店跑去。
進了團部,見團長凝重著臉,不知怎地心里格登了一下。
昨晚她做了一個夢,夢見丈夫李三和兵工廠遷來壽東南??墒莿偟降牡谝惶?,兵工廠就遭到日寇飛機的轟炸……
倪玉霞是被飛機的炸彈炸醒的。
睜眼一看,什么也沒發(fā)生。
近些時來,她經(jīng)常夢到丈夫李三。
團長沒說話,只是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默默地遞給倪玉霞。
信還是封著的。倪玉霞一看信封,上款寫著:新四軍四支隊獨立團
中間是:倪玉霞親啟
落款是:新四軍四支隊政治部
她迅速撕開信封,心中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
當她看完信,臉色頓時變白,眼前金星亂舞,手中的信倏然飄落。
一旁的柯川團長見狀,趕緊扶住她,口里問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李三他,他犧牲了!哇啊啊……”倪玉霞說罷號啕大哭起來。
柯川團長把倪玉霞扶在一張椅子上坐著,然后自己撿起那封信,仔細地看了起來。
信不長。
玉霞同志: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的丈夫李三同志在試驗炮彈中,因炮彈突然爆炸不幸身亡。望節(jié)哀順變!
支隊政治部
x月x日
看日期,李三犧牲當是幾個月前的事。也即是說,這封信在路上輾轉(zhuǎn)了很長的時間。
“玉霞同志,人死不能復生。望節(jié)哀。”柯川團長竭力安慰倪玉霞。
又說:“李三同志是為革命而犧牲的,他的死比泰山還重?!?p> 漸漸地,倪玉霞停止了號啕,但還在低聲啜泣??麓▓F長看她傷心欲絕的樣子,馬上倒來一杯熱茶,放到旁邊的茶幾上。
這時政委呂其昌進來了,他不曉得發(fā)生了什么事,見倪玉霞傷心的樣子,就拿眼詢問團長柯川,柯川將信交于他的手中。
“這是一次意外!”呂其昌看完信后,皺著眉頭說,“炸藥的發(fā)明者諾貝爾在一次實驗中差點自己炸死自己,實驗室也被炸翻了?!?p> 柯川團長也說:“軍工生產(chǎn)本身就具有危險性。加上李三同志勇于試驗,所擔的風險更多?!?p> “倪玉霞同志,你要挺??!要堅強起來!這樣,我送你回到營里去。我去交待張振飛,讓他這段時間把全營工作管起來。你呢,就休息休息!”呂其昌關(guān)心地說。
倪玉霞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將烏黑的頭髮一甩,目光堅定地說:“沒什么,政委,團長,我走了!”
倪玉霞口里這樣說,心里其實很苦,走路也搖搖擺擺??麓ń羞^倪玉霞的勤務兵馮玉,讓她跟著營長,寸步不離。
馮玉點著頭,跟著倪玉霞走到拴馬的地方。
“姐,還騎馬嗎?”馮玉問。
“騎馬。”倪玉霞說,“你放心!沒事!”
說著,跨上戰(zhàn)馬,風一般地向村外跑去。
馮玉趕緊追上去。
倪玉霞在出村的時候,不期碰到了吳瓊和陳立。她倆老遠就喊:“玉霞姐,玉霞姐……”。
倪玉霞見了她倆,趕緊把韁繩勒緊,大紅馬被勒得兩只前腿懸空,整個身子像個陀螺一樣旋了起來。
“吁……”倪玉霞喚住了戰(zhàn)馬。
她從戰(zhàn)馬上下來,迎著吳瓊和陳立,問道:“你們倆這是要去哪里?”
原來吳瓊和陳立兩人的背上都背著被子,肩上挎著挎包。
吳瓊說:“玉霞姐,我倆不是去哪里,而是從支隊野戰(zhàn)醫(yī)院回來?!?p> 支隊的野戰(zhàn)醫(yī)院設在皖西的大山里,離支隊部青龍場不遠。倪玉霞是曉得的。
“你們?nèi)チ艘皯?zhàn)醫(yī)院?去干什么?”倪玉霞問。
“去學習哇!”陳立說,“柯川團長給的任務,半年后,我們要從護士轉(zhuǎn)為醫(yī)生?!?p> “是嘛!”倪玉霞欣慰地說。
這兩個姑娘自從跟著倪玉霞來到獨立團,就在團衛(wèi)生隊里呆下來了。倆人都是科班出身的護士,顯然給衛(wèi)生隊增添了新鮮血液。
原先團衛(wèi)生隊只有一個醫(yī)生,兩個護理員,她們一來,柯川團長就給她倆加了擔子:今后要成為醫(yī)生。
所以這次反圍剿后,柯川團長就讓她們?nèi)ブш犚皯?zhàn)醫(yī)院學習了一個星期。
忽然倪玉霞心中一動,不由問道:“吳瓊,陳立,你們這次在野戰(zhàn)醫(yī)院有沒有聽到什么新聞?”
“新聞?”吳瓊,陳立一聽,愣了一下?!澳闶侵改姆矫娴哪??”
“算了!”倪玉霞突然改變了主意,“沒什么,你們回去吧?以后,我再跟你們聊。”
“玉霞姐,再見!”吳瓊和陳立揮著雙手與倪玉霞說再見。
“姐,你是想打聽一下姐夫的事,是不?”馮玉牽著馬,與倪玉霞并排走著。
“這樣的事,可能不會外傳。”倪玉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