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腳下有供臣民上香朝拜的長生寺,寺內(nèi)有一口梧桐泉,千年從未干涸,遇上干旱年間活人無數(shù),奉為神跡。
清澈甘甜的泉水從石縫中不緊不慢的流淌而出,隨著旁邊一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蜿蜒流淌,梧桐樹汲取著泉水,泉水圍繞著盤根錯節(jié)的梧桐樹,已過千年。
泉水靜靜的流淌,不時濺起清淺的水花兒,落在水中卻又半點兒都不見,只有偶爾發(fā)出的“叮鈴叮鈴”的聲音,像是妙齡女子手上精致銀鐲的鈴鐺。
秋風(fēng)起,梧桐樹葉緩緩飄落,在泉水上打著旋兒,慢慢的隱沒在流淌著的泉水中,風(fēng)卷起梧桐落葉,像是一枚枚月牙兒落在清淺的水上。
泉水匯成一道小流,經(jīng)過幽幽山林,到了底下樸實寧靜的梧桐泉村,一群布衣木釵的老婦正在溪邊浣洗衣裳,不時說著東家的兒子,西家的女兒,閑話家常,原本洗衣裳的苦差倒也變得十分有趣。
“呦,這是誰家粗心的小娘子,洗衣裳連木盆子都給丟了”,萬大娘手指著河中飄著的破舊大木盆說道。
其他洗衣婦人看去,其中一位笑著打趣說道:“萬大娘擅長針線活兒,眼力倒是比我們好上許多”。
一位一起洗衣裳的新媳婦認真看了看,說道:“這個木盆看起來有些破舊,是不是別人不要的呀?”。
“萬家小娘子,你是不當(dāng)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就算是壞了的木盆子,也不得說丟就丟呀!”,一旁的婦人提點道。
新媳婦看了幾眼,卷起褲腿走下河,打算把木盆子撈上來。
清淺的河水剛剛漫過腳踝,深秋的水雖然稍微有些涼,但是這些村婦新媳的自然不怕,幾下就把木盆子推到了岸邊上。
“呀,大娘都快來瞧一瞧,怎么木盆里有個活的物件”,新媳婦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活的物件?”,洗衣的眾人似乎發(fā)現(xiàn)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全部擠在了一處,這些年姜國風(fēng)調(diào)雨順,沒聽說哪處老百姓過不下去,怎么就有人丟孩子?
“這孩子不哭不鬧真讓人心疼”,萬大娘說道。
一個明顯是剛剛出生不久的孩子身上包裹大紅的綢布,被小心的安置在木盆子里,小手被凍得通紅,就連嘴唇都有些微微發(fā)紫。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要不要報官府,瞧著這孩子身上的衣裳,不像是窮苦人家的孩子,穿得比城里小家小戶的閨女都要好上一些”,萬大娘有些遲疑的說道。
眾人有些拿不定主意,這可是一個孩子呢,不是撿一個破木盆子回去那么簡單。
新媳婦看見孩子的眼睛上蒙著一塊白色的素絹,伸手小心的取下,不料素絹在孩子后腦勺綁得緊實,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把素絹摘下,反倒把孩子弄哭了。
萬大娘瞧著新媳婦手忙腳亂的樣子,笑著打趣道:“到底是還沒有做阿娘的人,連個奶娃娃都照看不過來”。
新媳婦聽了臉上一紅,有些嬌羞的低下頭,那被水泡得通紅的手輕輕撫上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笑而不語。
萬大娘手腳靈活的把孩子眼睛上覆蓋的素絹解開,嚇得一眾洗衣婦人四散逃開。
只見那個可憐的孩子居然是一個無眼之人,原本該是眼睛的地方只有一塊完整的眼皮包裹著,根本就無法睜開,更別說能看見東西了。
“這個怪物,哪里來的怪物,走……快走……”,萬大娘一下子把孩子丟回到破木盆子,扯著眾人趕快離開。
路過一小片竹林,小村莊就在眼前,眾人發(fā)簪凌亂,抱著自家的衣裳一路飛跑回來,新媳婦到底是沒有經(jīng)過事情,嚇得臉色發(fā)白,問道:“那孩子?”。
“那不是孩子,是妖孽”,萬大娘煞有其事的說道。
“這件事情千萬不要告訴別人聽,說不準那個妖孽要回來找人呢!”,萬大娘這般說道。
不過都是一些山野村婦,遇到這般離奇古怪的事情哪里能不心慌,七手八腳的抱起自己的衣裳回家,也顧不得是不是都把衣裳洗干凈了。
河邊被萬大娘丟掉的孩子,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木盆子里,哭得撕心裂肺,黃昏將至,盡管孩子哭鬧不休,卻許久都沒有人路過。
月上中天,孩子哭鬧得嗓子都啞了,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老乞丐手拿著一個餿饅頭,手中拿著一根破竹竿,聞得遠遠的傳來哭聲,嘀嗒嘀嗒的踩著那雙破鞋上前查看。
“可憐見的,怎么這個孩子長得比我老頭子還要丑,這雙眼睛一生下來就廢了”,老乞丐彎下腰艱難的把孩子抱起來,越是擺弄,孩子越是哭得厲害。
老乞丐嫌棄的看了兩眼,自言自語的說道:“這么個怪物,難怪你爹娘不要你,就這雙眼睛,那不是來討債的嗎?”。
老乞丐抱著孩子,摸了摸大紅色的錦被,原本老而渾濁的雙眼忽然一亮,心中暗想這倒是一個好東西,能去當(dāng)鋪換點兒錢。
孩子似乎感受到了一絲絲溫暖,躲在老乞丐的懷中,也不哭不鬧,只是不時的伸出粉色的小舌頭舔了舔。
老乞丐拿起地上的破碗,拄著竹竿一瘸一拐的前行,自言自語的說道:“是個女娃娃,不知道青樓收不收,要不送去當(dāng)鋪換點兒錢?要是個好的,還能賣去大戶人家當(dāng)丫鬟,這么個模樣,看來是不太可能了”。
老乞丐把孩子身上的錦被取下來,笑著說道:“這倒是一個好東西,我先去當(dāng)鋪換一點銀錢,買酒喝”。
小女孩冷得瑟瑟發(fā)抖,嘴唇凍得青紫,老乞丐見了加快腳步趕到了當(dāng)鋪,卻見當(dāng)鋪今日居然關(guān)了門,破竹竿敲在地上,狠狠的“呸”了一口口水,暗道一聲今日真倒霉。
“你個怪物,真是被你爹娘丟到河里都淹不死,想把你賣掉當(dāng)鋪居然關(guān)門,真是見鬼了”,老乞丐嫌棄的說道,一口污臟的唾液吐在地上,用破破爛爛的草鞋踩了幾腳。
老乞丐一手把小女孩的襁褓提著,往最熱鬧的街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