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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女秋梧

第一百零四章趕離

盲女秋梧 小溪淺淺 4046 2018-10-12 19:33:43

  “我需要靜一靜,你們都出去吧!”,梧桐回到玉蘭苑把自己關(guān)進了房間里,沉默得像是一條魚。

  夏兒與冬兒面面相覷,一旁的阿翔守在玉蘭苑門口,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會這樣?小姐好不容易前去南風(fēng)苑……”,冬兒站在院落中的玉蘭樹下,看著滿樹的玉蘭花漸漸開始凋零。

  夏兒微微嘆了一口氣,手中托著一碗面,說道:“剛剛做好的雪梨羹,送到南風(fēng)苑,三爺還沒有來得及喝一口,結(jié)果就……”。

  冬兒微微低下頭,輕輕用手肘撞了夏兒一下,說道:“別說這個了,我去敲門,總要讓小姐吃一些東西,哪怕喝些面湯也好”。

  書房內(nèi),梧桐提筆寫字,一遍一遍的寫著“靜”字,筆鋒尖銳,像是匕首一般直指人心,完全失去了“靜”字的安寧之意。

  “小姐,您休息一會兒吧!”,敲門聲響起,夏兒帶著哽咽的聲音透過門縫傳入。

  “滾開……”,梧桐伸手取過書桌上的墨硯,朝著門口砸去。

  一大片墨漬在門上綻開,就像是一朵朵墨色的梅花,端著湯面的夏兒臉色一白,猛地朝后退了兩步。

  梧桐從不亂發(fā)脾氣,對待玉蘭苑的下人也很是和氣,今兒猛地開始砸東西,夏兒與冬兒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門外。

  “砰”的一聲,梧桐怎么都寫不好那個“靜”字,氣得將手里的毛筆折成了兩段,猛地朝著門口丟去。

  冬兒扯了扯夏兒的袖子,自家主子現(xiàn)在情緒不太對勁兒,兩個小丫鬟退得遠了一些。

  “憑什么連一支筆都欺負我……”,梧桐看著桌上寫到一半的“靜”字,用毛筆沾上濃濃的一團墨,將寫到一半宣紙全部弄臟。

  已經(jīng)滿地都是宣紙,梧桐的心依舊沒有靜下來,用腳在地上撩了兩下,勉強撩出了一條路來。

  夏兒與冬兒守在書房的不遠處,忽然瞧見一縷輕煙從窗口冒出來,帶著燒焦的味道。

  “夏兒,要不要進去看一看,書房怎么冒火了?”,冬兒嚇出了一身冷汗,梧桐眼睛看不見,莫不是不小心打翻了燭火。

  夏兒提著裙角沖到了書房門口,因為太過著急沒有挺住腳步,整個人撞到了書房的門口上,門板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小姐,小姐,您沒事吧?”,夏兒瘋狂的開始拍打書房的門,幾下子過后,夏兒的手掌都拍紅了一片。

  冬兒用手摳門縫,想要闖進去,因為梧桐從里面將門反鎖了,摳了好一會兒一點兒效果都沒有,反倒是指甲被掀開了一片。

  “嗚嗚嗚……小姐您別嚇奴婢……小姐……”,夏兒和冬兒哭成了一團,抱在一起哭得驚天動地。

  阿翔也覺察到事情不對,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右邊的胳膊肘往門上狠狠一撞,門栓松了松。

  阿翔還要繼續(xù)撞,門內(nèi)傳出梧桐冷清的聲音,說道:“我沒事,你們退后一些”。

  夏兒與冬兒止住了哭,阿翔依舊伸手敲門,不放心的問道:“小姐,您在書房燒東西嗎?要不要幫忙”。

  梧桐待在陰影處,朝著門口處看了一眼,一張接著一張宣紙往火盆子里丟,藍色的火苗一點一點吞噬著宣紙上的“靜”字。

  地上最后一張宣紙化為灰燼,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從梧桐墨綠色的眸中滑落,滴落在火盆中,很快被火舌吞沒。

  書房中傳出的煙霧漸漸消散了一些,梧桐對著門外吩咐道:“將書房收拾一下”。

  夏兒一進書房就瞧見凌亂不堪的一地碎紙,有不少紙灰溢出了火盆,在地上染了厚厚的一層灰色。

  因為梧桐燒了大半個時辰的宣紙,書房里莫名的讓人覺得很是悶熱,夏兒在里面待著收拾,不一會兒就滿頭大汗。

  碎紙被夏兒全部收了起來,滿地的灰燼臟了書房的地板,夏兒用帕子擦了兩回,還有書架子上被梧桐弄亂的書也被重新放好。

  “我誰都不想見,你們不要來吵我……”,梧桐“砰”的一聲將門關(guān)上,端著湯面的冬兒沒能跟進去,撇了撇嘴看著自己手中端著的湯面,有些小委屈。

  阿翔瞧見了,上前幾步將冬兒手中的湯面接下來,說道:“先不送進去了,小姐也沒有心情吃東西,晚些送些糕點進去”。

  冬兒點點頭,將手中的湯面又送回到小廚房。

  把自己鎖在房間里的梧桐神情恍惚,一遍又一遍的念著自己手里的《往生經(jīng)》,一直將自己念到口干舌燥。

  夜半時分,梧桐又拿起筆開始抄寫經(jīng)書,夜晚的寒氣漸漸滲入梧桐單薄的身子,執(zhí)筆的手開始變得冰涼。

  心漸漸安寧下來,梧桐一字一字的抄著經(jīng)書,房間里計算時辰的沙漏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盡數(shù)落下,天已經(jīng)漸漸明亮。

  夏兒坐在梧桐的門口一夜未睡,看著房間里不斷搖曳的燭火,夏兒整個人蜷縮在門口邊上,靜靜的守著梧桐。

  “夏兒,你去休息吧!小廚房已經(jīng)留下吃的了”,冬兒看著夏兒臉上疲倦的神情,上前將夏兒拉了起來。

  在門口坐了一晚上夏兒腳都麻了站起來的時候差點兒撞在門上,在冬兒幫扶下好不容易站穩(wěn),揉了揉自己酸軟的膝蓋。

  梧桐已經(jīng)連續(xù)七日沒有出過房門,每日渾渾噩噩的在抄寫著經(jīng)書,娟秀的字跡落在雪白的宣紙上,宣紙一張張、層層疊疊的落在地上。

  偶爾夏兒和冬兒進來,將吃的東西放在桌面上,順道收拾一下散落在地的經(jīng)書,書房多了幾個木箱子,用來放置梧桐抄寫的經(jīng)書。

  又是一夜未眠,梧桐伸出手微微阻擋著第一縷陽光,窗戶上灑落著金色的光芒,陽光的溫暖驅(qū)散夜的寒涼。

  梧桐忽然覺得的口干舌燥,順手取過一杯隔夜的茶,片片茶葉被浸泡了一夜,泛出枯葉般的黃色。

  茶水帶著微微的苦澀,早已涼透的茶水從梧桐滑下,解了渴卻染上了寒氣。

  “老夫人,您怎么來了?”,夏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梧桐微微抬頭,沒有理會的又繼續(xù)抄寫《往生經(jīng)》。

  “沒教養(yǎng)的東西,自己父親死了待在院子里吃好喝好……”,水家老太太的咒罵聲傳來,梧桐只是低頭抄寫經(jīng)書,沉默得像是一條魚。

  門忽然被撞開,夏兒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屏風(fēng)外,隱隱約約聽見冬兒嗚嗚咽咽的哭聲,李嬤嬤一腳將夏兒攔路的身子踢開,水家老太太暗叫一聲:晦氣。

  “自從你來到我們家就沒好事情……”,水家老太太像是看著一個瘟神一樣看著梧桐,眼眸中滿是深深的嫌棄。

  “是啊,我確實是一個不祥之人……”,梧桐這些天忍受的擔(dān)憂、害怕與委屈,瞬間爆發(fā)出來,水家老太太說的是事實。

  水家老太太一眼就瞧見落在地上的“往生經(jīng)”,渾濁的老目往梧桐身上一掃,臉上露出悲涼的神情,嗤笑一聲,問道:“你爹人都死了,抄再多的《往生經(jīng)》有用嗎?”。

  “你把我的三兒還給我……”,水家老太太忽然發(fā)了狂,身子往梧桐身上狠狠一撞,阿翔從門口沖進來,擋在了梧桐身前。

  “啊,哪里來的死奴才……”,水家老太太一聲痛呼,剛剛阿翔沖在梧桐的身前,倒是差點將水家老太太那一副老骨頭給撞散了。

  屋里鬧得不像樣子,梧桐原本正在專心抄寫佛經(jīng),而此時好不容易漸漸平靜的心像是被攪動的沸水,又開始炙熱得像是火山爆發(fā)。

  “我會在中午前離開水家,請祖母給我一些時間收拾一下……”,梧桐雖然心里不好受,但是沒有爭辯,只是淡漠得像是一塊冰。

  梧桐此話一出,屋子里的一堆小丫鬟和阿翔像是被雷劈了一樣,而李嬤嬤與紫菱看著梧桐的眼光都變了,就像是在看著一個大白癡一樣。

  “小姐,不能走啊!”,被水家老太太推到的夏兒在地上爬了幾步,狼狽的上前抱著梧桐的腳,希望自己小姐不要一時之氣,做出這等決定。

  水家老太太更是怒火中燒,恨不得撕碎了梧桐那張平靜的臉,自己的父親死了,不該是在靈堂哭天搶地,悲痛欲死,怎么還能安安靜靜的待在玉蘭苑中?

  “不要,求老太太不要趕小姐走,三爺剛剛才過世,小姐無依無靠的……”,冬兒跪在水家老太太跟前求情。

  水家老太太嗤笑一聲,居高臨下的睥睨著跪在自己跟前冬兒,就像是看著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蟲子一樣,說道:“滾,讓她滾遠一些,我們水家可沒有這等喪門星”。

  梧桐傷感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這些日子實在是發(fā)生太多的事情,真的不怪水家老太太,就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災(zāi)星。

  “你也別中午走了,現(xiàn)在就走吧!”,水家老太太絕情的要趕自己的親孫女出門,一點兒骨肉親情都沒有念著。

  “你們有誰愿意跟著我的?”,梧桐站起身來,看著倒在地上夏兒與冬兒,目光掃過阿翔,看見三個人臉上布滿了掙扎的神色。

  “你們有誰愿意跟著我離開的,現(xiàn)在就站出來,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強……”,梧桐大聲的對著門外問道,剛剛水家老太太闖進梧桐在的房間,現(xiàn)在門外站滿了玉蘭苑的小丫鬟。

  梧桐的目光落在阿翔身上,隔著素絹打量著阿翔的神色,認真的問道:“阿翔,你愿意跟我走嗎?”。

  阿翔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面臨這種選擇,為什么有一天三爺?shù)呐畠簳c水家站在了對立面上?

  阿翔受了水三爺?shù)拇蠖鳎Wo已經(jīng)失去雙親的梧桐,但是水家是阿翔從小長大的地方,阿翔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離開。

  梧桐嘴角勾起一抹嘲諷,自己待著水家這么久,待這些丫鬟也算不薄,到自己被水家老太太趕走的時候,居然連一個跟著自己一起離開的丫鬟都沒有,簡直就是諷刺。

  “今日跟著這個外人離開,以后你們就別想回水府……”,瞧見沒有一個小丫鬟愿意跟著梧桐離開,水家老太太趾高氣揚的說道。

  原本正想要站出來的夏兒身子猛地一縮,自己的母親還在水府當(dāng)差,夏兒實在是沒有這個膽子與水家老太太作對,愧疚的目光落在了梧桐身上。

  梧桐孤身一人離開水府,沒有帶走一件衣裳,沒有帶走一件首飾,沒有帶走一枚銅錢,只是兩袖清風(fēng)的出了門。

  “小姐,不如奴才幫您喊一輛馬車吧?”,梧桐被掃地出門的事情像是一陣風(fēng)一樣刮遍水府,而守門口的阿財自然也是知道的,心里不免有些難過。

  “我有兩條腿,天下沒有我去不了的地方,不用喊馬車了,免得到時候帶給你麻煩……”,梧桐笑著說道,似乎一點兒都不在意。

  陽光依舊那么燦爛,梧桐心底一陣一陣的發(fā)寒,還帶著微微的苦澀,物是人非,一眨眼自己就變成被人趕出門的喪家之犬了。

  “七小姐,這里有一些銀兩,雖然不多,您多保重……”,守門口的另外一個小廝像是做賊一樣從將自己錢袋子遞給了梧桐。

  梧桐指尖觸碰到帶著絲絲體溫的錢袋子卻沒有收下,只是笑著說道:“我認得你,你叫做阿福,好像與春兒是同一條村的”。

  阿福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抱歉的說道:“我的老父親上次病重,還是靠著七小姐借的銀子才治好的病,但是我的妹妹還在水府當(dāng)差”。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梧桐擺擺手將錢袋子塞回到阿福手里,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小姐,等一等……”,梧桐身后傳來急切的腳步聲,阿翔擦了擦自己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還好沒有錯過梧桐,總算是追上了。

  梧桐探究的目光落在阿翔身上,不知道這是何意。

  “奴才受過三爺大恩,愿意留在七小姐身邊……”,阿翔恭敬的說道。

  梧桐莞爾一笑,說道:“以后沒有水家七小姐了,我叫做秋梧桐”。

  艷陽當(dāng)空,梧桐帶著阿翔走在熱鬧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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