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城。
一個偏僻，普通，平靜，貧瘠，毫無特點的小城市。它距離其他城市很遠，但是又因為有傳送門的存在，所以大多數(shù)人便又察覺不出它到底有多偏遠。或者說，大多數(shù)人并不在意它到底在哪里，他們大多狗茍蠅營地活著，在這個黑暗的世界里單單是生存下去，幾乎就已經(jīng)花光了他們?nèi)康木Γ运麄兏緹o暇去思考這些根本并不重要的事情。也只有那些有錢的貴族，或者生來就比他們高貴的魔法師們，在吃飽之后有閑暇的時間看看殘破的地圖……或者，進行聚會。
城門被封鎖了，但是對于在城里的人來說，生活并沒有多大的變化。普通的市民就在城市里工作，頂多就是察覺到少了許多粗魯?shù)泥l(xiāng)下人，而且城里的物價稍有些變化，畢竟從傳送門運送物資比周圍村莊出產(chǎn)的土特產(chǎn)要貴一些，但這也著實讓那些敏銳的批發(fā)商人發(fā)了筆小財。貴族們則根本不擔心這種情況，他們本就天天使用和食用那些從遠方高級城市送過來的奢侈品以及高級食材，但是對于他們來說，則有另外的煩惱，那就是……連傳送門也被禁止使用了。不，并不是完全“禁止”使用，而是禁止使用傳送門從燭火城離開，甚至有一些通過傳送門來送貨的商人也被扣在燭火里出不去。所以那些經(jīng)常通過傳送門去其他城市旅行游玩的貴族大人們，徹底閑下來了，只能天天在燭火城里自娛自樂地舉行一些聚會，倒也還有趣。
雖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滿意目前的狀況的，但那又怎么樣？封鎖燭火城的，可是黑夜女巫的人。雖然黑夜女巫的手下也有拿工資干活的正常人，但是那些陰惻惻，仿佛精神病患一般的黑夜信徒們可都是十足的瘟神——那些人是即便同屬于黑夜女巫手下的同事都不敢靠近的存在，關(guān)于他們的流言到處都是，但無論哪個版本，最終他們的結(jié)局都是成為黑夜女巫的傀儡死掉。這對他們來說是榮譽，但是對其他人來說，便是無法理解的恐懼。
更讓他們心中充滿恐懼，不得不靠徹夜的狂歡麻痹自己的事情是，黑夜女巫親自來了。
“這座城市現(xiàn)在有多少人？”黑夜女巫站在原本屬于這個城市城主的城堡之中，隨口問身邊畢恭畢敬的黑袍魔法師。
“黑夜在上。尊敬的女巫大人，我們這兩天已經(jīng)讓人將人口數(shù)目逐個統(tǒng)計完畢，目前這個燭火城，有原住民十二萬六千三百七十人，金太陽宮從屬一百三十二人，魔法協(xié)會六十三人——其中四十名是您從魔法協(xié)會總部抽調(diào)來的。您帶過來的普通衛(wèi)兵七百六十八人，主要控制幾個城門的出入。您忠誠的信徒三百七十二人，其中一百一十三人已經(jīng)在燭火城外各處安置，等待計劃完成之后的長期觀測行動。剩下二百五十九人，其中三十二人失蹤，還剩下二百二十七名信徒，包括我?！焙谂勰Х◣熣J真地回答道。
“十二萬人……”黑夜女巫輕念著數(shù)字慢慢踱步。
“……”身邊的黑袍魔法師沒有吭聲。
“……能吃多久啊?！焙谝古淄蝗宦曊{(diào)一低，帶著些許不知道是悲哀還是興奮的語氣，令人毛骨悚然。
“呵……哈哈哈，你也害怕了，對嗎？”黑夜女巫猛地轉(zhuǎn)過身，純白的面具盯著身邊的黑袍魔法師。
“沒，沒有。為您獻身，是我無上的榮耀?！焙谂勰Х◣熸?zhèn)靜的語氣并沒有讓他微微有些顫抖的臉頰恢復正常。
“不！”黑夜女巫嚴肅地伸出一根手指：“不是為我獻身……是為這個世界，為了其他所有人……能活下去。”
“黑夜在上?！焙谂勰Х◣燁澏兜卣f道。
“是啊，黑夜，在上。”黑夜女巫笑了起來，但是從她那純白的面具上，看不見任何表情。
“那么，尊敬的女巫大人，那些逃脫的反抗組織成員，該怎么辦？”黑袍魔法師咽了口口水，問道。
“金太陽宮想搞什么鬼，我是不在乎的。只要他們別破壞我的計劃就行。他們也不敢。因為他們知道我在做什么，破壞我的計劃，也等于自殺……我和他們，可都是想……活下去的啊。誰來阻止我的計劃，就殺掉誰……像之前的，十二次一樣。呵，總有一些天真的白癡以為自己是英雄，是黑夜之中的明珠，是透進腐臭黑屋的唯一一束光芒……太可笑了啊……簡直就跟金太陽宮暗中扶持了反抗自己的組織一樣好笑……”黑夜女巫的語氣越來越冷漠，接著突然話鋒一轉(zhuǎn)：“那些該死的魔法協(xié)會的廢物們畫好魔法陣了嗎？”
“在我們的協(xié)助之下，他們的行動很快，整個魔法陣幾乎已經(jīng)完成三分之一了?！焙谂勰Х◣燅R上回答道。
“嗯?！焙谝古孜⑽Ⅻc頭，“繼續(xù)嚴密控制燭火城，維持目前的人數(shù)……直到魔法陣完成?！?p> “黑夜在上?！焙谂勰Х◣煶谅晳馈?p> ……
“黑，黑夜在上……是這么說的么？”蒼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
“嗯，語氣再低沉一些，面容再陰森一點……最好再帶有那種，瘋癲的眼神，你看刻法羅斯表情就不錯。”褚一對著眾人指指點點著。
“能行么？冒充那些黑夜女巫的信徒混進城門？”蒼降終于受不了跳了起來，“我怎么覺得這么不靠譜？”
“不，不是冒充。從現(xiàn)在起，我們就是黑夜女巫的信徒了。”褚一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感，他微微揚起頭，眼神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那種仿佛站在懸崖邊緣的絕望感，輕輕開口，嘴角似笑非笑，緩緩吐出四個字：“黑夜在上?！?p> 所有人，包括蒼降，都瞬間起了雞皮疙瘩，他們幾乎是下意識地握住了腰后的法杖。褚一的表情他們太過熟悉了，那就是那些癲狂的信徒們表現(xiàn)出的樣子。
“怎么樣？”褚一眨了下眼睛，瞬間恢復了原來的表情，問道。
“……嗯，嗯嗯，不，不錯?！鄙n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道，接著又有點兒好奇：“你怎么……學得這么像？”
崩塌的星球，密密麻麻的針腳，黑色的縫線，流盡的血液……褚一的腦中瞬間閃過了一些畫面，接著笑了下：“誰還沒有個中二的時候?！?p> “？？？”其他人滿頭霧水。
最終蒼降還是想了想，提出了個問題：“那我們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
“大概率是不會的。我觀察過，黑夜女巫的信徒和那些守城門的人并不相同，你也說過，黑夜女巫忠實的信徒即便是在黑夜女巫統(tǒng)治的城市里都不受歡迎，原因我大概也知道了，沒有人會喜歡那些陰惻惻行事詭異的人的。所以大概率，那些守城門的衛(wèi)兵，并不會完全認識所有跟著黑夜女巫一起來的這些信徒們。我們只要不碰上那些真正的信徒，便可以說安全大半了?！瘪乙徽f道。
“那么如果他們有驗證身份的手段呢？比如記錄比對姓名這種最簡單的事情。而且你想啊，既然燭火城是完全封鎖城門，那么這么做最大的作用是什么？那就是便于統(tǒng)計人口數(shù)了吧？不說他們會不會把整座城所有人都點一遍，難道他們連城里有幾個自己人都不知道嗎？我們這么貿(mào)貿(mào)然過去，恐怕還沒表演就被識破了吧？”蒼降皺眉，“我還是覺得不靠譜。”
“所以啊，我們就不能假裝成，城里的人。你還記得，我們買下馬車的那一對偽裝成普通夫妻的黑夜女巫信徒們嗎？”褚一說道：“跟著黑夜女巫一起來的人，除了可能先被草地吞噬，然后被大火燒成灰的那幾個，和城里的那些以外，還有一批，就是像我們先前遇到的那一對夫妻那樣，是駐扎在城外的，而我?guī)缀醺铱隙?，這一批人的數(shù)量也不少……再想想，當時我們遇到的那對夫妻中的丈夫，可也是剛剛從燭火城回來呢，這說明，這批駐守城外的信徒們也是有可能會與守城的衛(wèi)兵打交道的。而根據(jù)我剛剛說的，守城的衛(wèi)兵不一定認識全部的黑夜女巫信徒……這樣加起來的話，我們成功的幾率是不是會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