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送給你了?!?p> 生怕牧襄反悔,來不及高興,風林兒小心翼翼將地圖疊起來。
這時風林兒忽然發(fā)現(xiàn)地圖上標有一些紅圈,包括碧洛城,“大哥哥,這些是什么意思呀?”
牧襄苦笑道:“這些是我去過的地方,是不是太少了些?!?p> “不礙不礙,比我多得多呢!”
收好地圖,風林兒小舒一口氣,隨后心念一動,把手伸進腰后的衣服里,皺著眉頭左擰右擰,最后拿出一把腥紅的尺子,“喏,這個送你?!?p> 牧襄一怔,“這是什么?”
“這個叫絕塵尺,厲害著呢,年頭也久,據(jù)說是在殺器譜上呢!”
隨后風林兒又從懷里拿出一本薄冊,竟是面露如釋重負之感,“這個叫絕塵亢,它倆是一體的,意思就是用這把尺子打出這門殺術(shù)?!?p> 牧襄雖不知這絕塵尺,但“殺器譜”無人不知,立時滿目驚然。
“你別不信啊,這是從一個叫躡影鑒的東西里發(fā)現(xiàn)的,不比這地圖便宜,到現(xiàn)在也不明白我那點機關(guān)術(shù)怎么就找到了這東西?!?p> 一聽“躡影鑒”,牧襄更是瞠目結(jié)舌,前陣子躡影鑒開啟,他有所耳聞,沒想到這把絕世殺器竟呈現(xiàn)在自己面前,“不行,林兒,這個太珍貴了,你如果非要給我,那我還是收回地圖好了。”
但風林兒態(tài)度更為堅定,“大哥哥,你是被追殺的人,更需要他,而我最愛我的木城,這地圖才是我最看重的寶貝。我們這么一換,各取所需,以后我們再見,興許還能拿它們當信物呢!”
牧襄不由覺得自己是不是被設(shè)計了,但此時風林兒言辭懇切、目光期期,頓覺自己所念荒唐了。
只是“躡影鑒”之器,有這么硬塞的嗎?
是夜,三生園一片喧鬧。
有呵斥、有哭聲、有爭執(zhí)、有安慰。
“我的寶貝林兒呀,絕塵尺,那可是絕塵尺??!”
……
第二天,風林兒跑到這里哭訴,順便督查一下“白小燕”的進度,一聽十幾日便可成,風林兒立時淚干嬉笑,快步跑了出去。
豈料跑得太急,砰得撞在一人身上,風林兒詫然抬頭,看到一枚耳釘。
??!風林兒像見了鬼一樣大叫一聲,差點就喊出那個鬼字。
“唉!這些孩子,這么不懂得矜持。”
一個略施粉黛的男子站在古揚面前,但見此人舉手投足,古揚大概明白風林兒何以如此驚慌了。
明夕堂猛一甩頭,“想來一般人是不能和古主司講話的,我呢,叫明夕堂,是赤園的園主,可能一敘?”
“園主就不要挖苦我了,請便?!?p> 明夕堂倩腰一扭,坐到古揚面前,“不得不說,古主司炸天廊真是漂亮至極,可嘆這些舞刀弄槍的人,給點顏色才知道是誰執(zhí)刀握槍。你看這下所有人都消停了,連北炎人都不見了呢!”
“在下不懂明園主的話?!?p> “非是要你懂,我懂就好了?!泵飨μ眯惆l(fā)一撩,目光忽然一定,看到了一尺天涯,“呦!拙作竟然在此,古主司都快把我抬飄了呀!”明夕堂此態(tài),當真讓人覺得造化弄人,滿滿的女兒音容笑貌,偏偏托成男兒身。
“有關(guān)此畫,在下有頗多疑問,不知明園主可否相告?”
“你還未問,豈知可否?”明夕堂赧然一笑,目光掃過忽然定住,他看到了一塊棋盤,“可是七星棋?”
“七星棋”三字一出,古揚不由微微一震。
這情形立時被明夕堂捕捉在目,“古主司有什么疑慮嗎?”
“園主竟知七星棋?”
明夕堂面有不快,“此棋雖未普天下,但能弈者并不少?!?p> 古揚立時回神,“園主見笑了,并非此意?!?p> “古主司捭闔風云,不知棋藝如何?”
“園主喜歡下棋?”
“只喜此棋,不知古主司愿否一弈?”
“樂意之至?!?p> 七星棋,規(guī)則極為簡單,黑白兩子由雙方各執(zhí),先手落一子,后手落二子,此后便二子二子而落,當有一方七子成線便是贏下一局。只是這七子成線不局限于七顆緊密排列的棋子,只要七子間隔相同便算勝利,比如隔一子、二子。
七星棋盤共有八百二十一個格子,在對弈過程中,相鄰成線幾乎沒有可能出現(xiàn),單隔、雙隔甚至三隔,才是弈者的考慮。
規(guī)則簡單,但對計算能力與大局觀要求頗高,一局弈上數(shù)個時辰絲毫不怪。
明夕堂神情振奮,儼然是位“棋癡”,“我看不如這樣,你我勝者,便問對方一個問題,如何?”
“甚好?!?p> “那快棋還是慢棋,由古主司來選。”
七星棋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所謂“快棋”便指三息之內(nèi)落子,慢棋便少了很多約束,半炷香落子也是常有的事。
“各自匆忙,就快棋如何?”
“好!”
古揚尚不知,明夕堂的棋藝頗為厲害,在三生酒館背后的“園”中,如果說下慢棋,還有三兩人可敵他,若是快棋便毫無懸念了。用七星棋大師的話說,明夕堂的棋如奔馬在原野,平川突進,縱有溝壑亦不能阻。
很快,古揚便領(lǐng)教了這種奔放的棋風,不止是落子奇快,明夕堂一入棋局便幡然而變,他的眼神、姿態(tài)、動作都進入一種快節(jié)奏,帶給人一種急速搏殺的激情,也使對手不知不覺走入他的節(jié)奏。
這在七星棋領(lǐng)域,屬于典型的“鷹式棋風”,穩(wěn)中有進的稱為“虎式棋風”,以守為攻的則是“熊式棋風”。
不巧的是,明夕堂遇見了比他更快的人。
這盤棋,如果七星棋大師見到,一定會是一盤載入棋史的對弈。
二人快到什么程度?就好似一袋沙石揮灑而出,每一眨眼便多出十數(shù)枚棋子。明夕堂本以為古揚肆意而為、以亂打快,細望棋局卻是子子有圖、殺機四伏!
“原來是位高手!”
二子乍落,古揚已接踵而來,子落如釘,不留絲毫間隙。
明夕堂心中震蕩,越是快棋越仰仗基本功,古揚這等不過腦的打法,仿佛藏有萬千棋譜、衍著無窮變化。在此之前他也遇過眾多高手,但沒有一個人能帶給他如此大的觸動,甚至讓他懷疑這是另一種層面的七星棋。
接下來,二人各出三十一手。
明夕堂手握二子,內(nèi)心長舒,“快而準,險些被你砸了招牌?!?p> 可就在他這兩子行將落下之時卻被古揚止住了,“嗯?”
“園主棋藝如斯,難道會疏漏規(guī)則嗎?”
“什么!”
明夕堂瞠目而視,通覽棋局旋即大震,“三隔?!”
原來在他這二子落定之前,古揚已然七星成線,只是每星間隔三子,明夕堂已是多年未見這樣的局面了。
“悍也!”
“明園主,此畫背后可是卻有其事?”
明夕堂盯著棋盤,心不在焉回道:“沒錯?!?p> “那究竟何事?這紅馬之主是何人?”
明夕堂卻開始收拾棋局,分開黑白子,做出一個請的手勢,“一盤一問。”
古揚內(nèi)心急切,無奈此人過于執(zhí)拗。
“只愿今日之后,明園主對七星棋依舊可以保持興趣?!?p> “你覺得我會輸?shù)綉岩勺约??大言不慚!”
古揚不語,面色一定,示意明夕堂落子。
明夕堂悟性很強,短暫間隙他便對上一盤有所總結(jié)。古揚之強在于大局觀,他的棋設(shè)有諸多伏筆,沒有所謂的死子,好似從半空俯瞰,死棋只存在某一區(qū)域,全局來看尚有余生。
這一盤,明夕堂雖棋速不變,但棋面明顯謹慎了許多,以鷹之速、行虎之勢。
但他萬萬沒想到,古揚也已不是上一盤的古揚,以鷹之速、勝鷹之迫,明夕堂只覺那攻勢如潮水一般,古揚每落二子,他的腦海便有一聲警鐘,仿佛隨時都要結(jié)束。
只守了六十四手,明夕堂已陷入徹底頹勢,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隨著古揚二子落定,棋盤上竟出現(xiàn)可怕的“雙七星”。
雙七星,即是隨著一子落盤,棋面出現(xiàn)兩條七星之線。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是千局難遇的巧合,要么就是對方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
嘩啦!明夕堂把掌中白子撒在棋盤上,“問吧?!?p> “一起問吧?!边@次是古揚開始收拾棋子了。
明夕堂嘴角暗跳,這“雙七星”狠狠擊中了自己。
第三盤,明夕堂冷汗涔涔,只好借著撩鬢角的機會抹一抹汗水,望著投入的古揚,明夕堂忽然煥發(fā)絲絲寒意,棋如心性,誠不我欺。
“哈哈!”隨著兩子落定,明夕堂大笑出來,“你雖厲害,但這世上再強之人也不可能連勝我三局,再來!”
但見古揚并不答話,而是不住搓著手掌。
“呦?古主司也會緊張?敢不敢再來?”
古揚抬起頭,“剛在想事情,你說什么?”
明夕堂怒指棋盤,“這水靈靈的七星,你看不到嗎?”
古揚細細一看,隨后驚異看著明夕堂,“我以為早就結(jié)束了,這里明園主看不到嗎?”
明夕堂順指一看,雙目立刻瞪得牛大,喉嚨咕嚕一聲。面無血色,腦袋嗡嗡作響,這局面不啻于五雷轟頂,傳出去是要被笑掉大牙的,若有他人在側(cè)恨不得殺人滅口。
不知何時,那里竟已——
八星成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