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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闕

第137章 “殊途同歸”

謀闕 酒時衣 2072 2019-03-03 16:26:15

  深夜的軍帳內(nèi),燈像索命的鬼。

  無論暗紅還是暗黃,都是暗在主導(dǎo)著一切,這個字總是讓人心情變差,不管是天地的晦暗還是人心的陰暗。

  太史瑜干脆拂滅了燈,既然是暗,何必懼怕黑暗。

  “古主司還是高明,本府以為你會制造個謀殺現(xiàn)場,好讓本府對洛國失望透頂。”

  “古某今后想與將軍勠力共事,斷不會在開始便埋下欺騙的罅隙。”

  “古主司要的不是與本府共事,而是要這六十萬大軍勠力吧?”

  “現(xiàn)今形勢,將軍看得應(yīng)比在下更透徹,班師回朝便是放棄了半壁西土,而且迎接將軍的將是一場洛國內(nèi)戰(zhàn)。牧野見大猷無力相助,精力都放在了北炎,他已開始求援南嶼,一旦讓瀟國喘過氣來,這即將到手的山河付之東流,將軍以為呢?”

  黑暗中,太史瑜的氣息微微重了起來,“古主司口口聲聲大益大利、江山浩土、泱泱萬民,卻只字不提自己所謀。”

  “到了這一步,古某早已與將軍不謀而合?!?p>  哈哈哈哈,太史瑜大笑出來,“假設(shè)如你所言,本府攻下凌瀟城,那這半壁西土是誰的社稷?”

  “如果將軍愿意,它可以是你的。”

  陡然間,氣息促烈,黑暗中的太史瑜轉(zhuǎn)過身來,他望向了帳門,又微微仰目看了看深夜的蒼穹,那里沒有星星,但卻很藍(lán)。

  “古揚(yáng),如此大逆之言,你是哪里來的勇氣?!?p>  “將軍時常北望,難道沒有看到一個舉世大義正朝我們走來,吞瀟以扶牧遙,這江山還姓牧。洛王瀟王皆是列王,翎王是大雍升平的最后想象,亦是結(jié)束戰(zhàn)患的精神象征。將軍此舉,乃立大義之巔!于朝于民,乃至東土列國都無任何口誅筆伐之辭,也只有這樣,將軍才能堵住千萬瀟國子民之口?!?p>  古揚(yáng)上前三步,又道:“洛國大勢已去,董中燎兵圍碧洛城,此事落到后人來說,將軍是一統(tǒng)西土的先驅(qū),董中燎則是乘虛而入的小人,于今于史,將軍無有所顧。況且,洛王之寒涼將軍的領(lǐng)會不比在下少,單是古某便為將軍擋過四波暗殺,連思齊才是洛王最后的答案。無論勝敗,將軍離開赤珠城的那天,便注定了難再回到洛國。”

  “你還準(zhǔn)備了什么?”太史瑜聲音冰冷。

  “將軍的家眷,洛國重臣的家眷,洛王控制的都在入瀟的路上,現(xiàn)在只待將軍攻破凌瀟城。”

  “你要把洛國搬到瀟國?”太史瑜瞠目。

  “古某出此意,但做決定的是每一個人,看來將軍還是低估了洛國的水火。對了,許久之前便與將軍討論過的水師戰(zhàn)法,我想很快就有真正可以施展的舞臺了?!?p>  太史瑜目定古揚(yáng),雖然看得不甚明晰,但讓人深覺那是天地間最可怕的一張臉。當(dāng)年在洛國研究的水師,這個人根本就沒有想過在洛國實(shí)現(xiàn),他只是給了自己一個念想,換句話說是具備了相處下去的理由,他吊足了胃口,又在這“殊途同歸”的時候發(fā)出致命的呼喚。

  太史瑜忽又釋然,深謀如洛王都被他一步步帶到今日,自己又值得多少心思?一面蒙蔽、一面蠶食,處處將自己置身事外而能拉垮一個王國,太史瑜不想承認(rèn)但又不得不承認(rèn),眼前人遠(yuǎn)遠(yuǎn)甩了天下謀士一個身位。

  沉默,軍帳陷入長久的沉默。

  足有半個多時辰,帳中忽然閃起微光,太史瑜把燈逐一點(diǎn)亮,他的動作很慢,一次次若即若離。

  燈都亮起之后,軍帳里兩面大旗格外顯現(xiàn),一面寫著“洛”,一面寫著“瑜”,太史瑜走到瑜字大旗后,再出來時手中提著一小壺酒,壺上只扣著一個杯子。

  軍中禁酒,是太史瑜最嚴(yán)的軍律。

  但現(xiàn)在他的神情毫無猶豫,因?yàn)樗雷约嚎赡芤蚱七@世上最大的規(guī)矩了,又何必牽絆于一杯酒?

  他坐在那里,獨(dú)自飲了一杯,看也不看古揚(yáng)。他并非在權(quán)衡,即便古揚(yáng)再能蠱惑人心也編不出這西土形勢,如何走最有利,太史瑜已不用多想。

  借著這杯酒,他是在想古揚(yáng)所謂的“共事”。不得不說,今后的事情變得相當(dāng)微妙,翎王之子榮登大寶,當(dāng)年大殺四方的白馬齋再次登上歷史舞臺,還有晏平書這位“翎王門生”,仿佛冥冥之中的天意,一股已經(jīng)敗頹的勢力竟突然有了一個天大的契機(jī),讓他們一起活躍起來。

  太史瑜睨了一眼古揚(yáng),他更是知道這個一直身在洛國的人,對瀟國又豈能沒有耕耘?

  “共事”,是水師南下、陸師北進(jìn)的開疆拓土?還是左右掣肘、互相猜忌的凄涼結(jié)局?太史瑜飲盡了一壺酒也沒有答案,又或者說他根本沒有追求答案,他只是讓自己平復(fù)、再平復(fù)。

  緩緩站起,太史瑜的手中從杯盞換成了油燈,面對著兩面大旗,他走到了“洛”字之前,微微停滯了一瞬,油燈燃起了大旗的一角?;鸸夂芸炻?,把那洛字燒成了灰燼。

  然而他并沒有放下油燈,而是走到了另一側(cè),把那“瑜”字大旗也焚燒殆盡。

  是啊,從此之后,這個瑜字輕了些,也蓋不住他太史瑜的格局了。

  這樣的情勢沒有讓古揚(yáng)意外,太史瑜王仕子弟出身,他這樣的人最在意所得也最在意名聲,有了大義相助,便能掩藏?zé)o數(shù)。而且,這樣一來,他對軍中有了交待,如何把這六十萬大軍留在瀟國,這個難題終于得解。

  雖然尚不成熟,但他的內(nèi)心也已有了“下一步”,那可能將再度與古揚(yáng)“殊途同歸”,但若真的走到那一步,太史瑜不僅擁有超然的地位,也必將是歷史上的濃墨重彩。

  在這亂世,占著大義的人總是光輝的,即便他發(fā)出無盡殺戮,將一片片土地充斥水火,那也是精神的驅(qū)使、偉岸的召喚。那血淚為大義而涌,那苦喊為大義而嘶,一切都變成了光輝之路的注腳,人們甚至應(yīng)該得意他們的付出。

  況且,總要有人來平定這亂世,誰來主導(dǎo)都離不開死亡,更不能預(yù)知的是,他來主導(dǎo)死十萬,他來主導(dǎo)死百萬,天地哪有這么仁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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