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靜地接過金盆,道了聲:“遵旨?!?p> 金盆里的水清澈,看起來沒有異樣。
然而……
她嗅到了明礬的味道。
她凝神看去,只見水底隱隱沉著明礬的些許雜質(zhì),十分細微,如果不是有觀水術,根本看不出來。
明礬加入水中,能分解和隔離溶在水中的東西,包括血。
她的臉色微變。
不管姬允是不是親生,驗血的結果只有一個。
血液不相溶。
因為昭妃的緣故,天子打心底里不喜歡這個兒子,但又不得不依仗他征伐西域。
如今,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不管姬允是不是親生的,天子擺明了是不想認。
王室父子間的傾軋,竟然狠毒涼薄到這個地步!
師慕野端著金盆的雙手微微顫抖起來,她放慢腳步,一步步地走向姬允。
姬允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眸子里神情復雜。
他的眼睛里,仿佛有千言萬語。
他孤零零地立在大殿中央,四周環(huán)伺著御林軍,身影格外蕭瑟。
目睹了母妃聲敗名裂,父王要親自驗血,今夜的變故對他來說打擊甚大。
他背后的杖傷好了么?
她射在他肩膀上的箭傷又如何了?
等等。
她為什么要如此擔心?
他已經(jīng)說過就當他沒有喜歡過她了。
然而,一想到驕傲梟冷的晉王有可能一夜之間要折翼,從此隕落……
她的心揪了一下。
姬允淡然一笑,眸子低垂,抬起來的時候神色平靜。
“既然是師少司來,那就驗吧?!?p> 崔公公和四周的御林軍稍微松了口氣。
如果晉王不接受驗血,突然發(fā)難,免不了又是一場惡戰(zhàn)。
雖然晉王此時身無寸鐵,但身手武功高深莫測,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安排內(nèi)應,如果讓他翻臉,破釜沉舟地反抗,難免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師慕野望著他,咬著牙,向前邁了一步。
突然間,她腳底一崴,哎喲地叫了一聲。
咣當一下,她手里的金盆摔在地上,盆里的水灑了一地。
“陛下,臣太緊張了,請恕罪!”
天子霍地從高座上站了起,眉頭擰了起來。
不等天子發(fā)話,師慕野飛快地從地上爬起,沖到大殿的角落。
角落里有一個青龍水漏,底下的水槽里積了一大攤水。
她用金盆舀了一盆水,匆匆地端了過來。
“師少司,你竟然弄灑了驗血的水?!”
崔公公忍不住開口訓斥。
師慕野將金盆高舉過頭,大聲道:“請陛下恕臣莽撞的罪!臣突然想到,剛才的那盆水,如果晉王和內(nèi)侍私通,在水里做手腳的話,豈不是蒙蔽了陛下?大家都看到了,這水是剛剛在眾目睽睽下現(xiàn)取的,沒有問題,排除了晉王私下做手腳的可能。”
她振振有詞,看起來一番的情真意切。
天子的臉色更加陰沉。
不明就里的趙洵咳咳兩聲,說到:“臣等覺得,現(xiàn)取的水,按道理不可能做手腳?!?p> 姬允瞬間明白過來,師慕野剛才的舉動,暗示著水有問題。他自然是不會在水里做手腳的,所以只有一種可能。
剎那間,他的眼底閃過震驚、絕望、憤怒交織的神色,渾身如墜冰窖。
然而,只是一瞬的失態(tài),他馬上掩飾了自己的情緒,眼底的狠戾之色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