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逐雨,雨驅(qū)風(fēng),風(fēng)雨合而追天上墨云。
霎時(shí),雨連為線。
雨大似是天河溢于世,從天而下狂瀉,整個(gè)天地都如沒在水中,滂沱大雨始于城中肆虐。
大雨猛烈地?fù)舸蛟诘?,落沖眾人,奏出激動(dòng)人心之聲。
王策三人見武二那刀斬出,皆是驚訝得咋舌不已。
與臺下的群豪竟是一同對這暴雨渾然不顧。
若說武二先前所使皆是粗略模仿燕武陽刀意,李鐵牛與白伶官刀招的一星半點(diǎn),方才所使卻是實(shí)打?qū)崒儆谒约旱囊坏丁?p> 前者雖然令人驚奇,但對于博覽武書,眼界絕艷的王策,融百家殘招成就自己十一路刀法的燕武陽,共學(xué)文武兩者皆有所成的施子安,卻也不是太過駭人。
然方才那刀之威,一聲清脆霹靂,一道光耀,宛如號召神靈,撕開天幕一般,直接便將半張擂臺斬?cái)唷?p> 饒是王策也只見過自己那位五叔能使刀使出這般的氣勢恢宏,真不知那刀若是使全,該是如何驚泣鬼神。
只聽燕武陽,感嘆說道,“沒想到這位武二兄弟,竟是如此厲害?!?p> 他雖不愿承認(rèn),但如此一刀,此時(shí)的他的確使不出。
王策與施子安聽燕武陽語氣頗為頹然,便要出聲安慰。
卻聽燕武陽咧嘴灑脫一笑,“這樣的江湖才精彩啊?!?p> 他此時(shí)有王策提前所給《反兩儀刀法》指明前路大道,不再似曾經(jīng)那般全由自己胡亂摸,假以時(shí)日,莫說這樣一刀斬?cái)喟霃埨夼_,即便是整張又有何難?
王策聽燕武陽語中隱隱所帶豪氣,便也隨之一笑,說道,“我們還是先將武二兄弟抬下來吧?!?p> 王策說罷,便與燕武陽和施子安三人同時(shí)而動(dòng),皆是腳尖輕點(diǎn),一躍上臺。
三人將昏迷的武二扶起,對著仍是愣神的白伶官抱拳行禮,便要跳下臺去。
忽地便聽一聲粗?jǐn)U的聲音響起。
“兩位兄弟,鄙人程鬼,眼看這武今天也該是比不成,咱們便同行一路吧?!?p> 王策,燕武陽與施子安聽之尋聲望去,正是先前那名持雙斧的魁梧漢子程圭。
燕武陽先見這漢子出頭,便心生幾分好感,當(dāng)下便調(diào)笑道,“大漢你且先在謝神醫(yī)處將你這腰看好吧?!?p> 身過已有仆役開傘遮雨的謝姓老人聽燕武陽開口便稱自己為“謝神醫(yī)”,當(dāng)下頗奇,他真的說來只能算半個(gè)江湖人,其名武林中鮮有人知,連白弄臣這般名滿天下都是機(jī)緣巧合之下才得知他的所在。
但老人卻也并未開口,只是將這人記在了心上。
程圭當(dāng)下聽燕武陽當(dāng)眾說他腰疾也不惱,而是大笑說道,“不打緊,不打緊,謝大爺已給我開了一方?!?p> 燕武陽見這人頗為豪爽,便也隨之大笑,他望向王策示意,王策則是見之頷首。
他便笑道,“那漢子,你且來吧。”
程圭一笑,便踏步走來。
燕武陽視線微偏,見江南四秀皆是望向自己四人。
齊高洋此時(shí)已醒,面無血色,被魏子桓及四秀另外一人的柴襄陽攙扶,三人也不言語,一并對著四人抱拳,所為自然是先前武二大敗李鐵牛這惡徒,為他們討回了臉面。
而那之前被燕武陽所傷的四秀最后一人房俊則是瞪大雙眼,直直盯著燕武陽。
燕武陽那日當(dāng)眾辱他,他記得刻骨。
再說勝過李鐵牛,替他們出了一口惡氣的是武二,并不是燕武陽或者王策與施子安,他亦犯不上對王策三人空擺一張好臉。
燕武陽付之一笑,對著江南四秀說道,“這比武招親我可上不得,要討教還得私自打過。”
見江南四秀并不搭話,三人扶著武二,身旁跟著程圭便下臺走去。
五人剛剛離去,便見一兩鬢斑白的青衫中年人,獨(dú)臂持傘上臺。
正是那“獨(dú)臂大俠”白弄臣。
他將大半個(gè)傘面傾斜向白伶官,一身渾厚氣機(jī)微起,令雨水不至于染濕衣襟。
只聽他輕聲說道,卻蓋過滂沱雨聲,“此刻天色不佳,比武暫止,諸位便請先回吧?!?p> 這位白大俠說罷,便不再多言與臺下仍淋著雨的群豪寒暄,帶著白伶官走下臺去。
臺下群豪對白弄臣作為亦不敢有何不滿,聞之便也皆是散去。
王策一行人淋著大雨,剛剛走離人群,便不知該去向城中何處求宿。
他們四人卻是剛一入城便來了此處,加之此時(shí)大雨如注,街路上更無閑人相問。
好在程圭已入這鳳陽府城已久,王策三人便扶著武二,在程圭帶路下走向了附近客棧。
大雨擊地之聲,如是千萬頭獅子怒吼,又如是無數(shù)串鞭在抽落,寬敞的街道上匯成千萬條“小河”。
路人皆是行意匆匆,車馬各不相讓,頗為驚躁,令琳瑯滿目的鳳陽在這大雨沖刷下顯出了幾分狼狽。
雖是路途不長,但五人仍是用了些時(shí)間才到那程圭所說的客棧。
那客棧已是有多人尋此避雨,且不停入內(nèi),怕是不多時(shí)便將人滿為患。
亦好在王策數(shù)人方才先行一步,此刻出聲詢問客房,仍是有余。
王策四人各開一間,而那程圭則是早前便付了幾天銀錢,倒也不用王策幾人用心。
王策數(shù)好銀兩,將之給予那生得白胖的富態(tài)老板后,方才打量起這家客棧。
這客棧布置與鳳陽府城的一貫華貴截然不同,反而是一股子平實(shí)與粗?jǐn)U的江湖風(fēng)味。
大堂之中還雇有一說書的老人,正唾沫橫飛,說著些江湖逸事。
四人扶著仍未醒轉(zhuǎn)的武二,見老人正說至興頭,便佇立于原地聽了一會(huì),然后四人寒暄幾句,便各自上樓進(jìn)房,哪有濕漉漉一身喝酒、吃肉,聽書的道理。
王策看著面前已然也是濕透的行李衣物一陣頭疼。
自己總不至于去找燕武陽或施子安來幫他烘干衣物,當(dāng)下便一狠心,挑過要換衣物,將自己那好不容易才磨礪而出的真氣施于其上。
王策所能動(dòng)用真氣,皆仍體內(nèi)原先的先天功真氣融匯其它四道而成。
此時(shí)在他凝神靜氣,仔細(xì)微控之下,以那部分已化為己用的至陽內(nèi)力為前,至陰內(nèi)力于后,平和內(nèi)力為底,令那衣物烘干同時(shí)不至于被損破。
不過少許,王策擦了擦額頭上泛起的細(xì)汗,看著手中干透且清涼的衣物,開懷一笑。
又過片刻,草草擦過身子,換過衣物的王策腰懸一把誅邪便走下樓去。
還未下樓,便聽到說書人之聲夾雜著滿堂叫好響徹客棧。
他走下樓去,只見燕武陽,施子安與那程圭已然先他下樓,占坐在了大堂中央。
燕武陽此時(shí)卸下了刀袋,只帶一把環(huán)首直刀,并將之拍在桌上,正單腳踩著板凳大聲說笑叫好,在這本就頗為吵鬧的客棧中都是首屈一指。
這人像是不管在哪都是這般卓乎不群,令人一眼便識得到他。
反觀先前那魁梧漢子此時(shí)卻是正襟危坐,極認(rèn)真的聽著那說書人說起當(dāng)年七劍大敗魔魁的經(jīng)典橋段。
而施子安則是一人獨(dú)自一小口一小口的飲著杯中之酒。
王策與三人打過招呼,便走向了柜臺那老板之處。
那一身富家翁打扮的白胖老板見王策走向,滿臉堆笑說道,“公子可是有何吩咐?”
王策走近,運(yùn)以凝音成線的法門,對那白胖老板低聲說道,“亂天之經(jīng),逆物之情,玄天弗成?!?p> 白胖老板聽之臉色忽變,身子微微緊繃,面上卻仍是故作輕松的說道,“公子此言卻是何意?”
王策見他手掌扶上那柜臺暗格,當(dāng)下也不指出,仍是凝音說道,“我在教中曾見你與三叔會(huì)面,‘笑面虎’朱地藏,對了,朱老板,我叫王策?!?p> 那白胖老板初聽王策所言,本以為是自己哪家故人之子,又聽他喚出自己姓名與名號,更是篤定了這個(gè)想法,畢竟魔教不顯已十?dāng)?shù)年,而他亦隨之退隱幕后十?dāng)?shù)年,江湖之上鮮有人知他這曾經(jīng)的名號。
然王策最后語落,卻讓本來以略微放松的他,再次繃緊了身子,冷汗直流。
他不由想起了前些天和一教中老友喝酒,那人醉后向他泄漏出了一個(gè)在他清醒后便以幾十年交情為要挾,讓他千萬不可告知他人的消息。
自幼閉關(guān)的魔教少主,下山了。
“朱老板?”王策不再壓聲,而是微笑直接說道。
朱地藏忽地驚醒,慌亂得連忙說道,“拜見少……”
他話未說完,便見王策搖頭,當(dāng)下忽地中止,好在方才他聲音不大,加之客棧中又頗為吵鬧,應(yīng)是無人瞧見。
他連咳幾聲,確定無人注意自己這邊后方才再次說道,“不知…少…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王策神態(tài)自若,低聲說道,“我要知道七十二煞的‘鬼頭刀’李鐵牛,今晚在哪?!?p> 朱地藏聽之眼神微暗,沉聲說道,“可是這不長眼的家伙得罪了……公子?若公子愿意,此事便可全交由在下來處理。”
他自身實(shí)力雖不出眾,但作為魔教“蛛網(wǎng)”于大衍五都之一這重要節(jié)點(diǎn)的執(zhí)掌人,他手下那眾多能人教眾就算是去毀掉半座七十二煞所占的鳧山又有何難?
王策搖了搖頭,淡淡說道,“這是我的事,你只需幫我尋得就可?!?p> 語罷,王策便走回了燕武陽三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