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玄麒的那番話,在此后很多年,一直都震撼著陸辰良的心。他不明白,那年他們兩個人明明都還只是半大的孩子,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會使陸玄麒對自己抱有這樣深的恨。
這些年,陸辰良一直都寄情于山水,盡量遠(yuǎn)離朝廷,為的,就是不想再與自己的這個皇兄有任何的不愉快。他在躲避,在竭盡所能地讓步。
然而,就在剛才,林夏扭過頭看他的一瞬間,漆黑的眼眸倒映著燭火,使得她的眼底像是有星光閃耀。那一瞬間的光,很美。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陸辰良忽然就下定了決心,不管發(fā)生什么,自己都要守護(hù)住這份光。
這份,大抵是他長久而無趣的人生中,唯一的光。
時間匆匆而過,花開花落,云聚云散,很快,這便到了年關(guān)。
這日,林夏特意起了個大早,由專門從宮里請來的老嬤嬤來給自己梳洗穿衣。宮宴雖說也是家宴,但到底是最高級別的家宴,萬萬馬虎不得。今天晚上,全國所有的大佬們都會齊聚一堂,若是不小心鬧了什么笑話,被載入史書都有可能,林夏可不敢有半點(diǎn)差池。
“其實,老身對于面相,略有些研究。說句實在話,我服侍過這么多的小主,卻很少有如王妃的面相一般好的。王妃天庭飽滿,眉形極好,耳垂略厚又十分柔軟,將來定是個極有福氣的?!眿邒哂芍缘刭潎@著,“也就只有當(dāng)今太皇太后的面相,能與王妃的并論……”
話說到一半,嬤嬤終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忽然就住了口。
林夏是王妃,就算日后再有福氣,也不過就是個老太妃罷了。可嬤嬤竟然說林夏的面相能和太皇太后的相提,這不是找死嘛。
林夏看出了嬤嬤的后怕,忍不住開口為她解圍道:“誰說不是呢。太皇太后是皇上的生身母親,自然是大貴之相。而我是富商嫡女,含著金湯匙出生,從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排場,那便是大富之相了?!?p> 嬤嬤聽到林夏這么說,可算是松了一口氣,連連點(diǎn)頭,道:“是啊是啊。大富和大貴的面相向來最想象,王妃說的就是這個理兒。”
嬤嬤梳洗完畢后,又教了林夏一些基本的宮中禮儀,比如有后宮妃嬪前來敬酒該如何應(yīng)付,又比如如何去向上位者敬酒才不會顯得失禮。林夏認(rèn)真地聽著,心里直嘆嬤嬤教得仔細(xì),是個難得一見的好老師。
到了傍晚時分,王府的馬車便載著陸辰良和林夏兩人朝著宮里的方向而去。半路上,陸辰良對著林夏道:“你若是不勝酒力,就偷偷把酒倒掉一些,別傻乎乎地都喝了。后宮妃嬪多,到時候來敬酒的人應(yīng)該少不到哪里去,你機(jī)靈點(diǎn)兒,記得隨機(jī)應(yīng)變。”
林夏點(diǎn)了點(diǎn)頭,伸手不輕不重地拍了下陸辰良的肩膀,一副豪邁姿態(tài),道:“放心吧,我都知道的。就喝酒那點(diǎn)兒小門道,不是我吹,我知道得比你多得多呢?!?p> 陸辰良搖頭輕嘆,心道:這還沒喝呢,就已經(jīng)開始說胡話了。
下了馬車,兩人穿過長長的甬道,終于進(jìn)入了宮里。穿越過來這么久,這還是林夏第一次入宮。
宮里果然莊嚴(yán)肅穆許多,朱紅的墻,明黃的瓦,相互映襯在一起,不由得讓人生出“可遠(yuǎn)觀而不可褻玩焉”的想法來。雖然這里比王府大了不止五六七八倍,但氣氛實在太壓抑,令身處其中的人很難愉快起來。
林夏跟在陸辰良的身后,兩人一路徑直走到了宴會廳。到達(dá)宴會廳時,已有不少人都到了,三三兩兩地分散在各處,倒也熱鬧。
林夏沒有認(rèn)識的大臣女眷,更沒有相熟的后宮嬪妃可以攀談,加之不想張揚(yáng),只想低調(diào),便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準(zhǔn)備做一顆被世界盡頭遺忘的小蘑菇。
正當(dāng)她東張西望之時,忽然瞥見不遠(yuǎn)處有一道熟悉的身影。那身影趴在兩座假山中間的凹陷處,面朝某個方向正在專心致志地看著什么。因著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所以并不是十分顯眼,很容易就會被忽略。
林夏覺得奇怪,像今天這樣的日子,那人又不是皇親國戚,又不是肱股之臣,怎么會出現(xiàn)在宮里呢?
正想著,她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來一個很不好的猜測——他該不會是來刺殺皇上的吧!
林夏越想,就越覺得這個想法很有可能。畢竟自己的體質(zhì)她也算是徹底搞明白了,擺明了就是柯南在世,哪里要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她就會出現(xiàn)在哪里,一分鐘都不帶耽擱的。
不行,這四周都是潛伏的御林軍,寒蕭要是沖出來,哪怕他武功蓋世,十有八九也是個死,還有一二是很有可能死前會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和他認(rèn)識,然后悲慘地被劃分到同黨行列去。
天哪天哪天哪!她可不想自己就這樣掛掉!她必須要去勸勸寒蕭,在沒有認(rèn)清自己實力的前提下和皇上作對是沒有好下場的!
想到這兒,林夏忽然捂住自己的肚子,貝齒緊緊咬住下唇,手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淚立刻就疼出來了,臉也疼得微微發(fā)白。她見效果差不多了,便開始痛苦地呻吟起來:“我的肚子忽然好疼啊,是不是吃壞什么東西了……”
陸辰良聞言,立刻回頭看向她,急道:“怎么樣,你有沒有事啊?我這就叫人去傳太醫(yī)。”
“不必了!”林夏喝住了陸辰良的動作,反應(yīng)過來之后,又恢復(fù)了柔弱的氣聲,“我沒事,大概去趟茅房就好了。你在這兒慢慢吃,我一會兒就回來?!?p> 說完,林夏也不管陸辰良到底是何反應(yīng),迅速起身,手捂著肚子快步離開了原地。
那廂,寒蕭正在暗處躲得好好的,突然就聽到有人在背后對著自己道:“寒蕭!你不要命了!趁著御林軍還沒有發(fā)現(xiàn)你,你還是快點(diǎn)走吧!再不走,一會兒就真的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