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又有人買了媳婦

　　一切都照舊，平時小七和桂花一起做家務(wù)，每逢周六中午吃過飯，就去學(xué)唱歌跳舞。這樣的日子倒過得很快，一不小心就入梅了。朱家村的梅雨季每年都如約而至，不管你憎恨與否。

　　煩人的梅雨季像是天漏了，成天下雨，太陽就是躲著不見人，屋內(nèi)到處濕乎乎的，到處都長了毛，灰綠灰綠的，只有鍋灶及四周是干燥的。

　　每逢這個季節(jié)出去干活時間，自然也沒有平時多。男人們可以在家喝茶抽煙、看電視。女人們還是照常忙活。天天用炭盆烘衣服和鞋也是一項任務(wù)，稍不留神衣服和鞋就被烘得發(fā)焦發(fā)黃。自從小七來了以后，每年夏天何梅讓小七和桂花負責(zé)這項任務(wù)。

　　這種潮濕的天氣，朱家村里幾乎每戶人家都講究進補，抵御潮濕和霉菌的侵襲，否則會出現(xiàn)渾身無力的狀況。最常見的便是一家人在這個季節(jié)里吃上一些雞肉和幾斤大蒜。

　　除了忙著一日三餐外，何梅最大的任務(wù)就是利用梅雨天氣做黃豆醬和蠶豆醬。何梅把洗凈煮熟的黃豆或蠶豆剝殼放在大簸箕里，然后放上村里折下一種干凈的樹條或稻草鋪在上面等著發(fā)霉。每兩天都翻動一次，等著這簸箕里的黃豆或蠶豆長滿霉的時候，大概梅雨季節(jié)就過去了。

　　天開始放晴，一夜入夏。家家戶戶都開始把家里的一切搬出來曬，村里人叫這個活動為曬霉。

　　何梅便把這些長滿霉毛的黃豆或蠶豆放進一個大瓷盆里，倒進冷卻的鹽開水，不時地攪拌均勻，放在太陽底下曬制，夜晚也要曬星露的，除非下雨天才搬回家。一直要20-30天聞出一種鮮美的醬香才食用。

　　大寶和朱愛明便把幾張床、一張桌子以及兩個衣櫥和火箱抬了出來，何梅、桂花、小七便一起忙著把家里的凳子、椅子以及衣服、鞋、被子和竹席子搬出來，都在院子里一字排開。唯獨那個紅木箱曬在堂屋門口的右側(cè)。何梅、桂花、小七三個女人就在家一邊翻曬衣被，一邊曬豆醬。

　　有時，何梅讓桂花和小七把發(fā)霉的衣被和鞋以及雨靴拿到小溪邊去洗洗干凈，自己在家看著那個寶貝箱子。其實要說這箱子里的寶貝，家里只有何梅和朱愛明知道里面是什么。還有一件女式毛領(lǐng)大衣，在何梅看來不是寶貝的寶貝。剩下就是幾塊嶄新的碎花布和一些刺繡了。

　　桂花冒著烈日帶著小七到離家不遠的小溪邊洗洗發(fā)霉的東西。溪灘邊碩大的柳樹（楓楊樹，當?shù)厝肆?xí)慣叫柳樹）籠罩著一片樹蔭，灑下一片清涼。由于來溪邊洗的人比較多，她們兩人便只好選擇一個石鋪，一個人洗累了，另外一個人接著洗，遇到被單被套洗好了，兩人便一人拿一頭，一起用力擰，然后便鋪曬在溪邊高高低低的灌木叢上。

　　溪邊的人看著桂花和小七的密切配合，感覺她們就像親姐妹，便不停地稱贊小七的乖巧和大寶的福氣。

　　村子里朱老三家的媳婦跑掉以后便沒有再買了，光棍至今也沒有想法了。但是村尾還有一個叫朱家鵬的小伙子（村里人都當面稱其大鵬，背后稱其大胖傻）身材魁梧，但說話口嘴還有點歪斜。他先前有人介紹一個有點跛的矮個子姑娘，女方堅持要一臺縫紉機在村里做縫紉，男方也拿不出這點錢，最后兩人沒成，然而凡是正常的姑娘都不會有人介紹給他當老婆。所以他也一直打著光棍。

　　朱家鵬有個妹妹叫朱家富，她原名叫朱家鳳，由于父親朱啟昭看兒子朱家鵬遲遲不能娶媳婦，便把女兒改了名字，意思是希望以后家里富裕起來。當時剛好有人建議朱啟昭找上門女婿，他思前想后便答應(yīng)了，也沒有錢給女兒準備嫁妝，便自己找村里的熟人一起蓋了兩間土房子給他們單獨住。

　　看到大寶買來的媳婦通情達理，朱啟昭便又想起來找人給朱家鵬買媳婦，很快尋覓到一位四川姑娘，比小七便宜，只要兩萬。只是姑娘年紀比較大，26歲了，不過朱家鵬已經(jīng)40出頭了。姑娘長相個子都還過得去，尤其胸大臀肥，這點朱啟昭也算滿意。

　　那姑娘叫香雨，看起來挺強壯的，齊耳的短發(fā)，菱形的黑臉龐，布滿了雀斑，大大的眼睛，瞪起人來挺嚇人的。

　　她來朱家村的那天天氣本來預(yù)報是晴天，可是偏偏午后進村的時候下起了一場陣雨，山間小路一下子積滿了泥水，幸好朱啟昭還讓女婿蔣齊軍帶了一把長柄黑傘和一件透明雨衣。他穿著雨衣，一手打著傘，一手牽著那根緊緊地系在香雨腰上的繩子。香雨就像是一頭未馴服的犟牛不緊不慢地走著，讓朱啟昭恨不得抽上幾鞭。蔣齊軍、朱家富、朱家鵬跟在后面，任憑大雨澆灌，都淋得像落湯雞。

　　朱家村人消息永遠靈通，他們還沒進屋，村里路上就有人喊：“他們回來啦！他們回來啦！”然后村里男女老少就陸續(xù)從自家屋子里出門打著傘，甚至有人頭頂著臉盆，冒雨跑過來圍觀。全村大概就何梅、桂花和小七她們沒有去，大寶也去看熱鬧。

　　朱啟昭趕緊將香雨帶進堂屋，便關(guān)上大門，任憑大家七嘴八舌。有人還想看個究竟，便擠在窗戶上看，有人趴在門縫里看，但也沒看出什么，只好在外面議論著。

　　有人說，香雨比小七身材高不少，但沒有小七面相好。

　　有人說，小七是處女，是個姑娘。香雨不是，是生過孩子的人。這從走路的樣子可以看的出來。

　　也有人在猜測，她們誰會先跑掉？

　　也有人說，不管怎么樣，她們只要為朱家留后就不錯了。女人最重要的是能生孩子。

　　…………

　　這些只是猜測而已，但是結(jié)果誰能料得到呢？

　　大家覺得還沒看過癮就沒的看了，衣服還被雨水弄得潮乎乎的，來時的心情便全無，帶著失落和不滿，便很快散去了。

　　大寶看到朱家鵬的媳婦香雨后，一路上都在慶幸自己的媳婦年輕漂亮。回家之后，何梅偷偷地問了幾句，便沒說什么。她認為買媳婦并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心里默默祈禱大寶的媳婦平安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