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責(zé)
“這道題就是這樣解的,大家都看明白了嗎?”七班的數(shù)學(xué)老師將木尺子從黑板上拿下來放到了講臺上,然后用手指敲了敲黑板。
陽光旋轉(zhuǎn)在頭頂,透過窗戶斜下來的光線變得濃烈,偶爾有幾只蒼蠅盤旋而過,留下讓人感到浮躁的氣息。
阿黃打了個盹,口水流了一手背。
“大家趕快做,待會我要檢查的?!崩蠋熣f完便從講臺上走下來,像巡捕一樣各家各戶地搜刮著。
“你會嗎?”阿黃問問洪已。
“我……”洪已撓撓頭,疑惑地說,“咦,我剛剛還弄懂了,怎么這么快腦子就又懵了呢?”
阿黃又問諾子。
諾子將答案與解析方式遞給了他。
如同校外的街道一般,這里的每一個角落也在一如既往地輸送著時光的痕跡,帶著往日的平淡,卻又夾雜著一些盛夏中的燥熱。
易靜望著老師,使了一個眼色,便很快地把老師吸引了過去。
“怎么了,同學(xué)?”老師走到易靜面前問道,“這道題還是不會嗎?”
易靜的聲音變得很小,對著老師的耳朵悄悄地講起了話,瞳孔不停地旋轉(zhuǎn)著,最后落到了諾子的身上瞇成了月牙般的縫。
“什么?”老師愕然,“巖川,巖川,巖川!巖川在班嗎?”
諾子和阿黃猛然抬起頭,各自的心里像是一顆炸彈被引燃,濺出的火星一點一點的在他們的神情中消逝。
爆炸的聲音即將到來。
老師掃視了一眼班里,看到巖川在桌子上趴著,但是大夏天卻穿著一件棕色大衣。于是她走到巖川座位旁,拍了一下,隨即那件大衣便癟了下去。
“還挺會偽裝嘛?!崩蠋熈嗥饚r川的大衣便甩到了地上,憤怒地說:“這是誰干的!”
班里鴉雀無聲,學(xué)生們低著頭,沉默不語。
后墻上的那塊灰色的鐘表邁著步子,滴答滴答的聲音浮在教室的天花板上,沒有一絲顧慮。
諾子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臉色紅脹了起來,手也在微微顫栗著。她從小也沒有做過什么壞事,也更沒有為別人撒過慌,或者承擔(dān)過錯誤,在別人的眼里自己一直是一個很乖的女孩。所以即使這件事情是她為巖川做的,她也無法面對,這對她來說簡直比考砸了成績還令人痛苦。
但是,但是她似乎愿意去承擔(dān)這些事情,哪怕承擔(dān)這些從未有過的沒有考慮過后果的事情。
諾子將臉抬起來,挪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正要站起來的時候——
“嘿嘿,老師,這是我干的?!边h(yuǎn)處的阿黃突然站了起來,瞬間捕捉到了整個班級的目光。
諾子緊握著自己的拳頭,內(nèi)疚的神情被時鐘的秒針一點一點地刻在自己的臉上。
“你干的?”老師生氣地講到,“你還挺有本事的嘛!”
“說,為什么這樣做?巖川呢!”老師仍舊逼問。
阿黃斜仰著臉,一言不發(fā)。
“你給我出去!”老師喊道,“給我去門外站著!”
易靜轉(zhuǎn)臉望了望諾子,然后皺了一下眉,感覺自己好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失敗的戰(zhàn)爭一樣,有些失落。
諾子看著阿黃甩門而去,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老師?!敝Z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便輕輕地呼出來,“這是我干的,與阿黃無關(guān)?!?p> 班里的目光在此刻像是無數(shù)條深藍(lán)色的激光一樣,全都聚焦在諾子的眼神里,摧毀著她的壁壘。易靜捂著嘴竊竊地笑著,彷佛最終在這場戰(zhàn)爭中取得了戰(zhàn)果。
“什么?”老師上下打量了一下諾子,“巖川為什么逃課,你知道嗎?”
“我知道,他的朋友生病了,所以他去看望了?!?p> “那為什么不找我請假?”
“他說請不了,時間也來不及?!敝Z子說道。
“來不及?那他這樣跑掉就不考慮后果嗎?”老師著急地講道,“他跑就跑了,你一個女孩,居然這么護(hù)著他,也不考慮后果嗎?”
也不考慮后果嗎?從小到大做任何事情都要考慮后果的諾子,為什么這一次一點后果都沒有考慮?她的城堡正在漸漸崩塌,正在周圍嗤笑的人群中漸漸地粉碎。
為什么她這次這么義無反顧,這種感覺就好像巖川翻墻去看望時楠時那樣的義無反顧。
“你為什么這么做?”老師問諾子,“你們是朋友嗎?”
諾子點了點頭。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只會縱容他?你只會將他拉向深淵?!崩蠋煋u搖頭,“他我一定會處罰,但是你這樣做也是錯誤的,你知道嗎?”
諾子點了點頭,眼中閃出了淚花。
她自己走出了教室,和阿黃一起罰站了。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阿黃問諾子。
諾子起初只是沉默,低著頭,又不時地用手背擦掉眼眶中泛起的淚花。
“大家都是朋友,不是嗎?”諾子回答阿黃,腔口里涌出無聲的潮汐,潮汐涌來時的每一朵浪花都散發(fā)著無限的期待,期待著得到他們的認(rèn)可,期待著自己能夠不再孤獨,期待著每逢日落都會有人與自己共同相視。
“對啊,我們都是朋友?!卑ⅫS笑笑,“你,巖川,阿洛,時楠,還有我,大家都是朋友。”
諾子的嘴角微微上揚,眉頭也輕松地舒展而來,夏風(fēng)撥動著她的長發(fā),一根一根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翩舞,像是悠然的音符拉響著這個明朗的夏日無限溫情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