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南燁更多注意的是這人說這話時的語氣以及別有的深意,引來的不止三界動亂,這意思是指……他在天地四處設(shè)下的招妖幡。
“靜等天明,閣下所擔憂之事則不會發(fā)生?!币呀?jīng)沒有了開初的警惕,反而是語氣極為平淡說的這話,白南燁蒼白的臉上漸漸浮現(xiàn)倦意,已有垂老之態(tài)了。
這同樣是在靜等著闖入者開口,卻是氣氛非常。
“天明……此法極妙,但并不是沒有破綻?!辈恢醯?,來人語氣突然間溫和了許多,像是剛才所言皆是試探,一人的試探。
白南燁已經(jīng)定若禪僧的姿態(tài)沒有絲毫改變,眼神都未有一絲變化,這人所言……才是不可能。
這個陣法他研究了近七百年時間,自知道招妖幡能有如此作用后便等著這一日,花了七百年時間就為了一個陣法,就連有他人闖入陣法當中,包括有人能將其控制等可能發(fā)生的事情他都一一考慮到了,至于青兮身上被下的牽絲蠱,這確實是個意外,但并不是無法解決。
虛無之境的那人……因為青兮的身份,他也是猜測到了,就算牽絲蠱如何的被三界之人破解不了,但是那可是虛無之境,凌駕于三界之上,定是有辦法的。
“既然你明白世間因果沒有定數(shù),那再是有把握的計劃也會有破綻,天衣無縫四字,就連……罷了,你一人守在此也是如此,多一人也無妨?!边@幾句話有些意思將說未說,但重要之事藏在來人沒有說盡的話中。
就連……這或許是這人來此的緣故。
“能讓天君與西王母合手才能封印的人自然有此本事,只不過……天衣無縫既強求緣分,又需得盡人事,而你……差些東西?!睂砣说拿恳痪湓挾技毤毸剂恳环?,看這人對天界之事如此的清楚,不會是魔界之人,況且還知曉他被封印一事,這身份應該是九重天的哪位上神,但除去天君之外,得到這個仙階的只有兩人,一人在當年與天君爭奪天君之位時已經(jīng)下落不明了,還有一人……便是自愿呆在凡間,已有數(shù)千年時間的季夜上神。
如今也不能用上神之位稱之,但是這人的身份與修為始終擺在那里,若是當年將他從封印之中解救出來的正是這人,那這人能現(xiàn)身于此,他也不會十分驚訝,可若是其他人,無論如何能難以明白,這所謂的破綻到底何在。
“也不必費心猜測我的身份,時機到了,你自然知曉。”來人一直未曾現(xiàn)身,這種情況下,應該是用了秘術(shù)與他交談。
“快要天明了……”因著這話,白南燁幾乎是下意識地抬頭望著窗外,確實……紅色的月兒快要消失不見了,天色也亮了許多,于他而言臨川城最后的一個千秋節(jié),于千年前是最后一個,但是兩者意義全然不同,今日能了卻這夙愿,此生足已。
“身骨奇特,該是擔起重任,三界紛亂已止,但虛無之境上的那人可沒有這個意思。”這人的話更像是在透露不可泄的天機,白南燁卻是靜了下心來,一邊不動聲色的注意著外面的天色,一邊將這話的意思記在腦海中,就算今日他命喪于此,但也能遺留下部分有用的東西。
“妖骨可是萬年才出一人,白府公子自小身弱,養(yǎng)在府中不被人識,但是你可想過這一身妖骨如何得來,人有反骨可不是這個意思,但凡人生出妖骨可是異事?!边@人將他前世之事一一道出,卻未有任何恍如隔世之感,他自然知曉,在被封印之前就已經(jīng)知曉了。
但是這件事情他不想再提起,皆是過眼云煙,虛無縹緲的東西。
可這人像是知曉他心中所想一般,還未等他從剛才的話中回過神來,又傳來這人的聲音……
“若真是覺得無甚在意,那開啟這個陣法的初衷便是個極不合理的,白家公子天資聰穎,若不是因為身骨所累,定是能一展抱負……”這人頓了頓,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接著能感覺不少細碎的笑意,這人……是在笑。
“說不定還能娶妻生子,共享天倫之樂。”這笑意不減,但是屋內(nèi)的人臉上沒有半分變化,這人似乎察覺到什么,可是半句有用的話都不再說了。
“也是說遠了……但凡人的一生短暫有限,如此過一生,也不失為一件好事?!边@人到底在說……可是有所暗示。
屋內(nèi)只有這人以溫和輕緩的語氣說話的聲音,但是良久,這人才像是說到了真正要說的話。
“白公子,若是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世你可會如此度過?”這一世可是指他陣法下幻化出的世界,雖是依靠陣法幻化出來的,但在這一世將原本的運行軌跡打破,也是改了這結(jié)果。
但是依這人此時的話來說,他其實是有第二條路可以走的,第二條路,可是……
白南燁眸色幽暗不少,他以前從未這般想過有一日能與尋常人一般,就算并未成家立業(yè),孤寡一人的活著,可也是像尋常人一樣,百年之后自當壽終就寢。
何來千年的時間讓人一直處于悔恨當中,何來千年……費盡心思就為等著這一刻。
“閣下莫不是在說笑,如今這陣法將要破解,這世間以后再也無招妖幡,就如同因果輪回,沒有了因,這個果也便成了定數(shù)?!卑啄蠠钌硢〉穆曇羰掷潇o的說道,他這一世若是沒有血祭,自然也沒有了后來全然不同的招妖幡,這幡旗依舊是各大仙門捉妖的法器,而不是他一人可以控制的招妖引妖魂的東西。
“因與果……白公子可有將之顛倒來看,果便是因,因便是果?!边@些像極了佛道之說,可是與他又有何等干系。
“閣下……最后一個時辰?!睙o關(guān)這人是否多費口舌,離天明還有一個時辰,這最后一個時辰已經(jīng)改變不了什么東西。
白南燁嘴角唇色突然間變得一片殷紅,唇上的鮮血已經(jīng)掩飾不住,可是那臉上的笑意多了起來,竟平添出幾分紅暈,可也是如此的攝人心魄,男子蒼白的臉色似乎因此緩和了許多,竟最后低笑出聲,聲音十分愉悅。
“咳咳咳……”那黑盒上方的妖氣像是要破盒而出了,男子眼神突然一凜,可視線終究還是移到了窗外,那傳音之人有此能力與時間阻止他,明明快要天明了。
“世間多是癡男怨女,因果有數(shù),因果有數(shù)啊……”這句話后,竟是再也沒有了這人的任何消息,而床沿邊上努力站起身的人腳步慢慢移至窗旁,眼見著這個結(jié)果也是極好的。
那殷紅的唇色為向來溫潤如玉模樣的添了幾分妖冶,可是男子眼神清明,除去臉上倦意不減,看起來站不太穩(wěn)的身子也是虛弱的很,但是這雙眼眸里映出幾分紅光,那半月的模樣也是收入眼底,沒有半分消失的蹤影。
這一個時辰像是過的十分漫長……
腦中浮現(xiàn)那紅衣女子的身影,經(jīng)此一事……日后的事情該是不會發(fā)生了吧。
這人變成瀛洲弟子一事……已成虛無。
尋??蜅5亩欠块g內(nèi),一人站在窗外,抬頭望月,眼底的半月卻正常的很,而外面天色正常,將明未明,只是月兒也快要消失,似乎接下來的還是個不錯的天氣。
還有一人端坐在桌前,神情不明,可一雙寒冰徹骨的眼睛里沒有任何的情緒,不喜不怒,就算窗邊的人回過頭來似乎說了一句話,座上的人也沒有任何反應。
“清玨此刻可覺得心火難消……”大概是未等到回答,季夜轉(zhuǎn)身看著座上的人,淡然笑道,這人的性子也虧自己知曉的清楚,否則他該做的事情可是完成不了了,當年若是知曉這后來發(fā)生的事情會有如此變化,當初也不會應下這個承諾,弄得眼下可是分身乏術(shù),左右都是需要推波助瀾,可就是這插手一事才是最為難做的。
“虛無之境的人需得摒棄七情六欲,可不知何謂七情六欲,又談如何的守著虛無之境的秩序。”當年定下這秩序的可是……季夜不覺搖了搖頭,此事之后再說,但是眼前人必須嘗盡七情,那六欲早已摒除在外了,七情中若是今日有了一怒,則是還有一情未嘗過滋味,但卻是最難過的一關(guān)。
季夜眼神中浮現(xiàn)一抹深思,已有的六情皆是因為一人而生,如此之后,那最后一個情字也該自然而然的出現(xiàn),到時候只要將這份情狠心斬斷,兩人再無被他人牽起來的緣分,之后……也是該迎某人回去了。
季夜眉眼間的笑意特意藏了起來,在還未有天衣無縫的計劃之前,任何事情都需得小心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