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說她叫黃瀾,大家都叫她瀾瀾,竟然也是鵬城大學的學生,今年讀大二,還拿出甄熙和關曉羽的海報讓我們簽名,這種情況我在二十多年前屢見不鮮,可關曉羽還是第一次,他異常積極地在海報上完成了“處女簽”,我從黃瀾滿眼花癡望著關曉羽的眼神中讀懂了一切,最后關曉羽邀請瀾瀾下場比賽去現(xiàn)場給Mr. key加油助威,票他來搞定,倆人還加了微信有說有笑,我這只四十瓦的大燈泡顯得有點尷尬,沒辦法這點曉羽絕對隨根兒,魅力難擋太招人喜歡。
瀾瀾把我和關曉羽送出門外,看她依依不舍的勁兒就差把便利店打烊伴曉羽同行了,我給陳翔打去電話,他意外地讓我們去家里做客。
陳翔家租的房子在醫(yī)院附近的一片老舊小區(qū),我和關曉羽在小區(qū)門口買了些水果走進單元門,一股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油煙味參雜著廁所的味道,樓道里更熱鬧,仿佛身處垃圾回收廠,紙殼包裝瓶瓶罐罐堆得到處都是,走了幾步眼前幾乎一片漆黑,只能借助被打碎的樓道玻璃透進來的月光勉強向前挪動,耳畔傳來各家各戶的聲音,四處漏風的門幾乎成了阻隔隱私的擺設,我和關曉羽順著樓道爬坡越嶺閃躲騰挪,終于來到了陳翔家門口。
陳翔正舉著手電筒在門口迎接我們,我這才明白陳翔在電話里說他家住在六層半的含義,這棟居民樓一共六層,最上面的半層是為了防止漏雨建的隔離層,層高只有不到兩米,墻體厚度也只有常規(guī)的一半,按照有關規(guī)定這種地方是不允許住人的,但老舊小區(qū)的管理沒那么嚴格,有的房東偷偷把這些房子向外出租,卻解決了陳翔和母親在鵬城容身的最大難題,在這樣一座國際化的大都市里不知蝸居著多少像陳翔這樣的弱勢群體。
陳翔拉著我登上如珠峰“第二臺階”的最后幾步樓梯,我和已經(jīng)“登頂”的關曉羽交換了下眼神,內心獨白是這么陡峭的臺階,陳翔和患病的母親每天都這么上上下下?陳翔似乎讀懂了我們的質疑,笑著說:“我們都習慣了,快進屋吧,哥?!?p> 陳翔的臉上依舊掛著燦爛的笑容,如同征服了生活這座珠峰般的喜悅,他拽著我的胳膊走進門,嘴里說著:“小心頭?!?p> 話音未落,關曉羽的腦袋重重磕在門框上,我立刻彎下腰走進去環(huán)顧著整個房間,出乎我意料的是房間里布置得干凈整潔,格局是一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只不過由于樓頂是梯形拱坡,整個房間只有一室勉強可以彎腰行走,其余部分只能坐下或者跪行。
“你們個子太高了,來我家特不習慣吧,哥,給你們這個?!?p> 陳翔邊說邊推過兩個類似于滑板的自制平板小車,下面裝著四個輪子,上面縫著墊子,正當我和關曉羽不知這是何方神器發(fā)懵之時,見陳翔左腿跪在又一輛小車上,右腿膝蓋支撐地面自如前行,嘴里說著:“我去給你們倒水?!?p> 我望著陳翔的背影不禁一陣心酸,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這樣一個陽光大男孩生活在如此環(huán)境中,從關曉羽的眼神中看得出他的觸動更大,從小在大城市安逸的環(huán)境里長大的孩子或許永遠也不會感受到這些。
我和關曉羽做比成樣,借助人腿驅動的四輪小車來到客廳的沙發(fā)前坐下,陳翔端來兩杯茶放在我們面前,說是老家的特產,雖比不上鐵觀音、大紅袍,但濃郁的茶香依舊沁人心脾。
陳翔說:“哥,我們家怎么樣?”
“。。。挺干凈的。”我的回答很干澀。
“這位是你親弟弟吧?”陳翔望著關曉羽的臉說。
“哦不,他是我的。。。學弟?!?p> 關曉羽伸出手:“你好,我叫關曉羽,甄熙哥經(jīng)常提起你?!?p> “關。。。曉羽?”陳翔的目光在甄熙和關曉羽之間來回游移。
“你是關鍵的。。?!?p> “你認識我爸爸?”關曉羽吃驚地問。
陳翔看著甄熙回道:“一面之識,世界真的太小了?!?p> 不能怪陳翔,一個便利店的服務生兩年之內先后見過中年關鍵和與青年關鍵長得一樣的甄熙,認甄熙為兄長后他又帶著關鍵的兒子關曉羽來家里做客,估計換成誰都會是陳翔此時這副蒙圈的表情,世界有時就是如此奇妙。
寒暄過后,我問起陳翔為何辭掉了便利店的工作,原來陳翔母親的病情每況愈下,夜晚離不開人照料,陳翔只好辭掉了便利店夜班的工作,這會兒母親已經(jīng)睡下。
陳翔說這番話時依舊是那般樂觀的狀態(tài),似乎再大的困難也壓不倒這個陽光少年,最后他問:“哥,你們來找我一定有什么事吧?”
我和關曉羽互相看了看,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我還是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們是來請你加入戰(zhàn)隊的?!?p> 陳翔聽完滿臉驚喜,但很快驚喜就從他的臉上消失殆盡,自從認識了甄熙這位兄長后,陳翔一直關注著Mr. key戰(zhàn)隊,每場比賽他都會在網(wǎng)上看直播,有時趕上母親做透析,陳翔就邊照顧著媽媽邊聽著賽況,早已做到與戰(zhàn)隊同呼吸共命運,特別是上場比賽Mr. key遺憾落敗,陳翔特別難過,此刻忽然接到請自己加入戰(zhàn)隊的邀約卻變得猶豫不決。
“謝謝你,哥,我的。。。技術還跟你們差得很遠,加入戰(zhàn)隊會給大家拖后腿的?!标愊璧恼Z氣中失去了樂觀向上。
“是因為阿姨的身體吧?!蔽一氐?。
“我。。。”陳翔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
陳翔何嘗不想接受邀請和我們一起征戰(zhàn)賽場,這是他多年的籃球夢想,但生活是殘酷的,母親的病情和家庭的重擔使年輕的陳翔不能也不敢再去奢求什么夢想,夢想或許只適用于那些衣食無憂的幸運兒,而他能做的唯有陪在母親身邊扛起整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