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之前還銀裝素裹,白雪皚皚的上京在一陣冰雪消融的“滴答滴答”中漸漸的的褪去白妝換舊妝。
今日陽光很好。
未央她讓花錯將屋子里的美人榻移到院子的空地處,她則躺在榻上舒舒服服的曬著太陽,冬日的太陽不灼人卻耀目得讓人不開眼,即使她臉上還蒙著一張絲帕。
她左手稍稍一抬就能摸到花錯備在一旁的瓜果,這冬日時節(jié),最多屬的是南方來的橘子和橙子,她愛吃橙卻不喜剝,所以花錯格外貼心的給她剝好了幾個,一瓣瓣的放在瓷盤中。
未央她閉著眸子,細(xì)白的手指掀起下巴處的絲帕一角,露出半圓不尖的下巴,紅潤細(xì)嫩的嘴唇微微張啟,一瓣橙送入口中,奈何唇小橙大,每次都得分兩次才能吃下,隔著絲帕瞧去,只見唇上一片若隱若現(xiàn)的誘人水澤。
須臾,一碟橙瓣陸續(xù)入腹。
她的胸脯平穩(wěn)有規(guī)律的起伏呼吸著,陽光的溫?zé)嵴盏盟怆鼥V,半沉不浮的,真的就連那指尖也懶得動一下。
“滴答滴答”那是屋檐滑落的雪水聲。
“啪嗒”稍重的是從屋頂滑下的積雪,稍小,夾雜有層次墜落感的那是樹冠上的積雪穿過了枝干。
接著,漸近的“噠噠噠噠”聲,是什么?她眉頭從微微蹙起轉(zhuǎn)而舒展開,嘴角抿上笑意,這是花錯靠近的腳步聲。
“花姐姐,我橙子都吃掉了,你再給我剝一個吧!”她輕聲的說著,帶著股睡意正濃的綿軟細(xì)膩。
緊接著是耳邊的拿橙子的聲音,須臾,橙子皮的少許細(xì)水珠漸在她被太陽曬得紅熱的耳尖上,一同的還有一陣淡淡的橙香。
“對不起?!?p> 她沒有回答,畢竟她沒有往心里去,聞言倒是嘴角笑意更濃,仍然閉眼道,“你怎么過來了?”
“剛在宮里聽得了一個好消息,不知怎的就想先與你分享?!倍阋魂囕p笑聲,“為了避免耽擱逢人問候的時間,我可是翻圍墻進(jìn)來的。”
“哦?你就不怕被當(dāng)成刺客,給射成一個馬蜂窩?”
“我以為你會問我是什么好消息?!背巳攵恼f話聲還有分著橙瓣的撕裂聲,似乎還將分好橙瓣放在瓷盤里。
“什么好消息。”她順著他詢問著,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句,可見如何敷衍。
“皇后娘娘說,皇帝陛下已經(jīng)寫好了我與你賜婚的圣旨,成親就訂在明年開春的三月,估摸著這幾日圣旨就會送到府里來?!?p> 嗯?
未央她聞言睡意足足去了個干凈,眸子猛的睜開,刺眼的陽光又惹得她瞇著眼睛,伸手揭開帕子爬身坐起,“咚”的一聲,額頭撞在李承衍的肩膀上,看著坐在美人榻的他,她都不知道他是何時坐在美人榻邊處的。
李承衍他連忙放下手里的橙子,扶著她的肩低頭去查看她的額頭,只見她用手掌捂著潔白的額頭,擰憋著一張臉。
“撞疼了嗎?”
未央她睜開眸子看著眼前清晰放大的五官,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的,尤其這細(xì)膩的皮膚怕是令女子都要羨慕三分。
她捂著額頭偏頭不看他,看著雪白瓷盤里的橙子,一旁還堆著一團(tuán)橙子肉上的白絲,她的雙耳發(fā)紅,胸口膨脹著,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咽喉里破勢而出。
“本公主何時答應(yīng)要嫁給你了?本公主才不要嫁給你呢!”她緊張得一時口不擇言,話將將出口就后悔了,懊惱的閉了閉眸子。
李承衍他松開她的肩,她害怕的撇了他一眼,良久,見他還是不說話她又一連打探了好幾眼,她是個要面子的人,內(nèi)心僅存的驕傲告訴她,她不能輕言低頭。
只是出口的話確實(shí)截然相反,“其實(shí)本公主也不是十分的不想嫁給你,至少……也就七分吧!”她撇開頭,看著院墻外的柿子樹上僅存的三五顆紅亮。
腦??M繞著一段段碎片。
---那本公主就嫁給你啊。
---當(dāng)然,誰不想嫁一個像你這樣的大將軍。
這些是她說的嗎?
“那我該如何才能將你這七分不想,變成十分的想呢?!彼儐栔?,其實(shí)不管她愿不愿意,賜婚圣旨一下便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恕?p> 聞言,未央她掩唇狡黠一笑,略有輕浮的視線對上他的一眼真誠,“簡單??!”她身子懶懶的往后靠,側(cè)躺用手支著頭道,“再給我剝個橙子吧!”
“好?!彼麧M口答應(yīng),不曾想竟如此簡單。
屋子的門窗花錯說要通通風(fēng)就都支開著,一串悅耳的鈴鐺聲“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順風(fēng)而來。
他今日穿著一件牙色的衣衫,如此淺淡略顯女氣的顏色他卻駕馭得恰到好處,輕紗水袖輕輕的搭著他的手腕上,剛好露出突起的橈骨,稍一用力手背的手筋更是宛如蟲子一般,他的手心更是抹了一層橙子皮的油脂。
他翹著尾指和無名指蹙著眉頭剝著橙子,見他如此小心翼翼的,只覺得莫名滑稽,她用力抿唇憋著笑意,良久道,“既然這么笨手笨腳的,本公主更不要嫁給你了?!?p> 李承衍抬起的臉色錯愕慌張,解釋道,“不是的,我是怕手里的橙子皮汁沾在橙子上,橙子皮苦。你就不愛吃了?!?p> 她微震,坐起身子,從他手里拿過剝了一半的橙子,拉過她的手,又抄著一旁之前蓋自己臉的絲帕粗魯?shù)慕o他擦了幾下手心。
然后一言不發(fā)的剝著剩下的橙子皮,李承衍他手里還捏著她的絲帕,粉色的紗帕,四邊還繡著雙面的紅艷如火的梅花。
看著低頭剝橙的她,腦海里突然想起一句“纖指破新橙”來。
并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
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調(diào)笙。
折腰并望,鏡面紅妝,持黛其描眉。
鸞鳳和鳴,舉案齊眉,星月相皎潔。
“嗯-”在他陷入幻想間,一瓣剝好的橙子已經(jīng)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抬手接過放入口中,很甜,那股子清冽甘甜直入心肺,一點(diǎn)也不齁牙。
兩人相視而笑,愈笑愈濃,在旁人看來只覺得兩個是個傻子,互相瞧著竟然也能生笑。
李承衍他攤開著自己的左手,舉在兩人本就只有一只手距離的中間,未央她瞧著他將自己的手慢慢搭上去,像是舉行著一種儀式,手心里向全身蔓延著一股子緊張激動,當(dāng)然還有欣喜,她想今晚她是睡不著的了。
她大膽的將自己的額頭貼在他的肩上,鼻尖是她熟悉的味道,淡淡的沉木茶香,此時還夾著一股橙香。
“其實(shí)你我定情信物以交,你總是要嫁給我的,我也總是會來娶你的?!彼拇剿坪跏琴N著她的頭頂說的一般,聲音清洌如那年上京煙柳弄巷的毛毛雨,撩撥著她的心弦。
很幸運(yùn),我歡喜你的同時你也歡喜著我。
莞爾她才細(xì)細(xì)反應(yīng)過來,她們何時交換過信物?
未央她一臉茫然的抬頭盯著她,見她如此反應(yīng)表情,他也是猜她到十有八九,拿起靠著美人榻的劍,那里正墜著一枚紅蘇蝴蝶玉墜,他說,“噓。你聽?!彼笫猪槑е氖仲N近自己的唇邊,做著禁聲的動作,遠(yuǎn)處看像極了他正在親吻她的手。
她十分聽話的掃了一眼周圍,細(xì)細(xì)傾聽著。
除了檐下“滴答”。
“叮當(dāng)。”
“叮當(dāng)。叮當(dāng)?!?p> “叮當(dāng)?!?p> 那是屋子小廳橫梁上的蝴蝶風(fēng)鈴。
“這才不是……”這明明是他送她的生辰賀禮。
“我不管,它就是。”他搶著她說的話,語氣更像是個耍無賴的小孩子,原來他也有這么孩子氣的一面??!
“你知道嗎?從你將這枚玉墜掛在我的劍上時,我就想過。如果我能從梧桐嶺回來,我一定要娶你的,也只會娶你?!彼f得真誠,眼底有的也是滿目的歡喜,那柔柔的光像是飛蛾撲火一般吸引著她靠近。
“嗯?!泵鎸θ绱说奶寡?,她眸子又些發(fā)酸,她承認(rèn)她就是受不了他的一絲一點(diǎn)兒的情話兒。
她跪著將坐在美人榻上的他抱住,雙手挽著他的脖子,帶著一股沙啞哭腔警告威脅道,“那你這輩子都只能娶本公主我一個,如果還想娶些徐良媛,張良娣這種的回家,本公主就……”她頓了頓,然后用力在他肩上咬了一口,疼得他直吸冷氣,滿口求饒,卻舍不得推開她,反而抱得更緊了些。
“嘶~我一定會像我父親一樣,啊~疼,只娶只愛我母親一人,嘶~”
“本公主到時可不會像這樣輕饒你,屆時一定將你心口的這整塊肉都咬下來了,用刀子剜去,哼?!彼钢乜谡f道。
“好。”他的唇落在她的額頭上,“還疼嗎?”
她輕輕抬頭,臉皮像是靠著火爐一般,雙耳更是充血得厲害,腦袋懵懵的,他剛剛是吻了她嗎?
她的額頭酥酥麻麻的,胸口也是酥酥麻麻的,全身都是酥酥麻麻的,整個人像是喝了酒一般,輕飄飄,軟綿綿的。
寧負(fù)荒唐
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