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初遇
一年前……
深夜12點,倫敦大本鐘的塔頂上,時越正躺著吹風(fēng),泰晤士河吹來的涼風(fēng),比他房間經(jīng)常壞掉的空調(diào)舒爽很多。
睡一覺,快到了起來給媽媽做早飯的時間,他跑酷著跳下塔頂,隨便找一個門,打開,進去,就回到了坐落于青山區(qū)南郊棚戶區(qū)的平房里。
癱瘓在床半年多的媽媽還在熟睡,時越看見沒有吵醒她,安心了一些,靜悄悄得開始煮粥。
爸爸一直在田津港的化工廠工作,每個月只有一兩天假期,按時將工資寄回來,給媽媽治病。
五點多,他收拾收拾,準備出發(fā)了。
現(xiàn)在的人都不看報紙了,早晨送報的時越又找了兩份兼職,送牛奶和快遞。
這些辛苦的兼職對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因為只要有門,就可以到達任何想去的地方。
時越提著奶箱,一小時就可以送完幾百家的牛奶。
送完牛奶,再到快遞中心,將一箱箱快遞搬運上車,開著小電動車向各個小區(qū)駛?cè)ァ?p> 咚咚咚。
早晨七點,趕著上班正在挑衣服的都市白領(lǐng)門,聽到敲門,踢里踏拉不耐煩得打開門。
“您好,順風(fēng)快遞!”時越壓低帽檐說。
原本不耐煩的女生們,一看到快遞小哥,立刻兩眼放光,羞澀得接過快遞,簽字,然后說一句:誒,你有名片嗎,我發(fā)快遞找你。
送到八點,隨便找個門,穿越到學(xué)校門口,趕在學(xué)校關(guān)門的最后一分鐘沖進去。
每個課間十分鐘,還有時間穿越回家,給媽媽翻身,喂水,喂飯,在從門穿越回學(xué)校上課。
五點放學(xué),繼續(xù)將沒送完的快遞一一送達,六點多,將快遞車送回公司,假裝送了一整天的快遞。
某視頻軟件上,一個被網(wǎng)友稱為快遞界的花美男的快遞小哥在網(wǎng)路上火了,他簽收快遞被路人街拍或者被客戶偷——拍的視頻,在網(wǎng)絡(luò)上層出不窮,東都青山區(qū)的很多姑娘們網(wǎng)絡(luò)購物又添新的樂趣,就是收到此快遞小哥的派送的包裹。
一年來,零差評,零丟件,還獲得大量女性客戶的五星好評,順風(fēng)快遞的發(fā)件量也成倍增長。
去年,順風(fēng)快遞評選的年度最佳快遞員。他的照片甚至登上了順風(fēng)快遞的宣傳廣告,成為快遞員們?nèi)巳肆w慕和討論的對象,原因是,該快遞員一年之中送出了十萬個快遞,相當于每天送出三百多個,順風(fēng)快遞的年會上,董事長親自給他頒發(fā)年終獎,他身后的大屏幕上寫著他的名字——時越。
在同行紛紛討論他是跑得多快能每天送出那么多快遞的技巧時,只有時越自己知道,他將年齡改成18歲去快遞公司打工、上學(xué)之前和放學(xué)之后才去送快遞、還能得到年度最佳飛毛腿快遞員,全是因為,他與生俱來的穿越、穿壁天賦。
是的,只要有門的地方,打開,時越就能到達任何他想去的地方,甚至國外。只要他想,甚至可以穿越到過去任何一個時間點。
這種瞬移的能力,簡直就是所有快遞小哥夢寐以求的能力。一天三百個快遞,還是卡著人類的極限數(shù)量,防止他一個人能送完一整個快遞點的包裹而把別人嚇到。
而時越本人,沒有將此能力告訴過任何人,甚至自己平凡的父母。
每天放學(xué)回家做晚飯,給媽媽擦洗,收拾家務(wù),時越最幸福的時刻,就是給媽媽洗頭。
媽媽躺在躺椅上,時越一邊給她洗頭按——摩,一邊講笑話給她聽。
“小越啊,鄰居都說,媽媽有你這樣的兒子,是前世的福氣!”媽媽笑眼朦朧得說,“真對不起啊,讓你那么辛苦,每天從學(xué)校跑回來好幾趟來照顧我。放學(xué)也沒辦法跟小伙伴出去玩。”
“媽,我正長身體,學(xué)校又不遠,多跑跑有利于長高,這個月我拿到了不少獎金呢,周六日我推你去餐廳吃飯,再把家里的空調(diào)修修?!睍r越一邊揉著泡沫一邊說。
去年母親在做清潔工的時候,被凌晨飆車的跑車撞飛,司機逃逸,母親死里逃生卻高位截癱。勤勞半生的媽媽,從來都與人為善,和氣待人,遭遇如此不公,時越心如刀絞。
警查表示,路口的攝像頭正巧壞了,沒有拍到車牌號,而凌晨也沒有目擊證人。
時越在警查局握緊拳頭,努力克制,聲稱去洗手間。
在洗手間里,他雙手捂住臉,用盡全力克制自己的情緒,深呼吸一口,然后調(diào)了一下手表,隨便打開一道門,便回到了昨夜車禍的事發(fā)現(xiàn)場。
跑車車主下車后看到滿地是血,慌張地驅(qū)車逃跑,時越記下了車牌號。
從廁所出來,時越將車牌號交給警查,讓他們?nèi)ゲ椤?p> 警查們果然在該車車頭找到了吻合的血跡。該人是某富豪之子,還未成年。
只判了緩刑,從法庭出來,那個不滿十八歲的小青年,朝他得意地豎了中指。
時越不動聲色,第二天將他打斷了一條腿一只胳膊。
時越被拘留,即使對方非常確定打人者就是時越,可是所有的老師和學(xué)生都給時越做了不在場證明,那個時間,時越正在學(xué)校上課,學(xué)校的攝像頭也有影像,同一間間內(nèi),時越是不可能同時出現(xiàn)在學(xué)校和事發(fā)地點的。
時越從警查局出來,被審訊了一天一夜的他回到家里,看到母親已經(jīng)拉在了床上,看著他努力控制得渾身顫抖著哭。
他忍著眼淚,開始給母親換衣服洗床單。
那是從前雖然清貧卻溫暖的一家三口,母親溫柔勤奮,父親憨厚老實。不是說人是好人,就能逃過天災(zāi)人禍。
安撫母親睡著后,時越開始送深夜外賣,這個時候跑腿費,要比白天高一些。
從剛開始的切菜都不會,到能做出品種繁多味道可口的營養(yǎng)食物,一口口喂給母親吃,從前也是如風(fēng)少年的時越,突然一夜長大,成為這個家的依靠。
只要父母都還健在,這樣的日子即使辛苦,時越也知足,如果田津化工廠沒有爆炸的話。
網(wǎng)絡(luò)上各種如核戰(zhàn)爭爆炸一般的不同角度的視頻震撼著全國各地網(wǎng)友的神經(jīng),觸目驚心的大爆炸不斷上演,人們的尖叫聲很快消失在大火中,時越扔掉手機,趕快從一扇門穿越到現(xiàn)場,到處尋找父親的身影,他是化工廠的一個最普通技術(shù)員工。
有個消防員撞見他,將他一把推出去,然后跑進火中。
沖天的大火就在眼前,時越根本無法靠近,他竭力嘶吼著,淚流滿面。在連續(xù)爆炸的逼迫下,他不得不從另一扇門逃回了家。
據(jù)說在爆炸的瞬間,高溫將人體汽化,連灰都沒有。
他喘息幾口氣,一次次再回到爆炸現(xiàn)場,試圖尋找父親的身影,然而此時的化工廠,早已成為地獄火海。
那天夜里,永中帶著水嵐、炎燚、葉軫驅(qū)車前往田津救援。田津市距離東都一百多公里,開車要一個多小時。
田津市派出全市的消防員,即使是御水的水嵐和控火的炎燚,也暗地里用了三天三夜,才將火徹底撲滅。
葉軫一直在給受傷的難民們治療,三個人幾乎快耗盡了全部靈力,
時越不止一次從夢中驚醒,夢里他無數(shù)次穿越回到化工廠的倉庫,走到父親面前,想帶他離開,可是根本無濟于事,對方看不見他,聽不見他,爆炸的瞬間一次次在他面前上演,父親在眼前被大火吞噬,他無助得跪倒在大火面前,爆炸和人們的尖叫掩蓋了時越的痛哭。
連他自己也明白,即使他有時光倒流穿越過去的能力,也從未有改變歷史的能力。
那么賦予他這個能力有什么意義?他究竟是為何而生,時越無數(shù)次在夜里慟哭,他感覺到孤獨無比,他不知道自己的力量從何而來,周圍都是平凡而安逸的人,自己似乎是這個世界的異類。他穿越到英國大本鐘、到巴黎盧浮宮、到羅馬斗獸場、到埃及金字塔,尋找自己誕生的意義,站在寒風(fēng)凜冽的高墻上,卻覺得孤寂無比。
網(wǎng)絡(luò)上關(guān)于化工廠爆炸原因的猜測層出不窮,官方通報的說辭也難以服眾,直到有天晚上時越放學(xué)回家,見到父親死后一直郁郁寡歡的母親留下一封遺書和一瓶安眠藥,遺書上寫著不愿再拖累時越和浪費家里的錢繼續(xù)治病,母親希望將那些微薄的撫恤金留給時越將來買房子娶媳婦時,時越徹底崩潰了。
化工廠周圍受傷人數(shù)高達上萬人,各種陰謀論的猜測在網(wǎng)上層出不窮,他決定親自去查爆炸的原因。
清晨,靈珠做著早餐,在新聞里看到田津化工廠爆炸的新聞,她停住了手中攪拌雞蛋的筷子。當天,她人生第一次逃學(xué),坐上去田津的城際列車。
在田津市第一人民醫(yī)院,靈珠看到走廊上坐滿爆炸受傷的市民,住在化工廠附近的居民全部受到嚴重的炸傷,玻璃扎進孩子們的身體,耳朵被震出血,很多港口的工作人員遍體鱗傷,年僅二十歲的消防員全身燒焦、奄奄一息。
醫(yī)院哭嚎遍地,過剩的患者不得不躺在走廊里等待醫(yī)生救援。
葉軫穿梭在醫(yī)院各個兒童病房,專門給受傷和燒傷的孩子們治愈傷口,因為孩子的恢復(fù)能力較好,耗費自己的靈力較少,而且好哄騙解釋自己神奇的治愈能力,如果給大人治愈,將很難解釋。
每治愈一個孩子,葉軫就能明顯的感覺到自身能量的流失,兩天下來,在救治了上千個孩子之后,葉軫臉色蒼白,雙手顫抖,終于累倒在醫(yī)院躺滿患者的走廊上。
靈珠走進重癥監(jiān)護室,一個正在嚎哭的母親哭暈在孩子的床前,這個五歲的孩子因為爆炸的煙霧引發(fā)嚴重的哮喘和肺炎,剛剛窒息而亡,醫(yī)生將失控的病人家屬帶出病房,準備叫太平間的人來處理遺體。
走廊里已經(jīng)意識混沌的葉軫,聽著這位母親的哭聲,想去幫忙,卻站不起來。
靈珠趁人不注意悄悄走進去,經(jīng)過走廊上葉軫身邊,那時的他們,并不認識。
靈珠走到剛死去的孩子的床前,這是她第一次試圖將自己的能力用在人類身上,即使有復(fù)活過無數(shù)小生靈的經(jīng)驗,她從未試過自己是否能夠復(fù)活人類。
這個幼小的孩子,臨死前被憋得滿臉紫紅還沒褪下去,監(jiān)視器上的心臟跳動已經(jīng)成為一條直線。
【神明保佑,感謝賜予我復(fù)活之手,希望我能用它幫助人類,請給我復(fù)活的力量,讓我救活這個孩子?!?p> 靈珠在心里默念。
她將手放在孩子的頭上,手掌放出明亮又溫暖的光,她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這個孩子,直到孩子臉上的紫紅褪去,眼皮顫動了一下,監(jiān)視器里的心臟跳動線又開始變得曲折起來。
靈珠呼出一口氣,卻感到一陣暈眩,醫(yī)院慘白的燈光照的她睜不開眼。
她扶住床邊,努力讓自己站穩(wěn)。
這個孩子睜開眼,看著她,張了張嘴,稚嫩得問:“姐姐……你是誰?”
靈珠摸摸他的頭,笑而不語,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是誰。
她扶著墻踉踉蹌蹌的走出去……
原來復(fù)活人類,會耗費這個大的力氣,仿佛身體里全部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般,靈珠頭暈?zāi)垦!?p> 水嵐趕到醫(yī)院,在各個走廊尋找,終于找到葉軫。
“葉軫!葉軫,你還好嗎!”
葉軫虛弱得睜了睜眼睛。水嵐將他扶起,就在這時,從重癥室里傳來孩子母親驚喜得尖叫,醫(yī)生全部跑了過去,病房里立刻驚呼熙攘,一個剛才確定失去生命體征的孩子,正在好好得坐在那。
葉軫疑惑得朝病房望去。
就在這時,靈珠踉蹌著從水嵐身后走過,他們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水嵐無意中余光看了靈珠一眼,立刻打了個冷戰(zhàn)……
這個被流海擋住臉的女孩,雖然穿著普通,站在人群中貌不驚人,但是卻有一股強大的靈壓讓水嵐一震,這種強大的壓迫感,水嵐從未感覺到過,即使跟著師父去冥界見到眾多死神,即使白羽和黑翼也有超凡的靈壓,可是他們懂得隱藏自己的靈壓,并沒有讓人類感到如此這般得壓迫感。
師父說過,除了鬼神,人間強大的靈壓,一般都是不會定靈術(shù)的高階妖精的妖氣對人的壓迫。
而且,這么強大的是在一個看似普通的女孩身上,難道她是妖精?或者……是同類?
小時候他在千明身上感受到過類似的壓迫感,那是因為千明是跟著白羽和千肅爺爺長大,身上的死神之氣太過濃重。雖然葉軫也有,但是葉軫的靈壓很溫和。
“炎燚,你照顧好葉軫,我要出去一下!”說完,水嵐朝靈珠的背影追了過去。
靈珠在醫(yī)院門口虛弱得扶著墻,大口喘氣,復(fù)活一個人類的損耗感,她從未感覺過。
快要暈倒的瞬間,一個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模糊間,她看到一張少年帥氣的臉龐和清澈的眼睛,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她仿佛聽到少年在呼喚她:“同學(xué),同學(xué)?你還好嗎?”
靈珠昏了過去,被水嵐一把扶住在懷里。
水嵐打量著這個女孩,她凌亂的流海散開露出蒼白的臉龐,她閉上的雙眼有著長長的睫毛,獨特的是,這個女孩的內(nèi)眼角,鼻梁左右兩邊,各有一顆對稱的痣,十分特別。水嵐看到她校服的領(lǐng)口,印著青山第三中學(xué)的?;?。
竟然是東都青山區(qū)的學(xué)生,怎么會出現(xiàn)在田津?
炎燚背著葉軫跑出來,看到水嵐扶著一個女生,不滿道:“水嵐,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搭訕,葉軫元氣大傷,他如果醒來知道你把他放任不管出來追女孩兒,他肯定再也不給你做飯吃?。?!”
“不是,這個女孩有點奇怪。”水嵐嚴肅道。
“喂,她怎么了,你對人家做了什么?她如果受傷了趕快把她送進去治療啊!”
“炎燚,我們先回酒店!”
“喂,你要把這個女孩帶回酒店嗎,水嵐你不是撿尸的人啊,這種天災(zāi)人禍的時候你要對人家姑娘做什么!?”
“你給我閉嘴!?。 眃uang,炎燚又挨了水嵐一拳。
炎燚背著葉軫,水嵐背起靈珠,兩人朝暫住的酒店跑去。
炎燚一路嘀咕:“憑什么你就背著女孩子,我就要背著葉軫這個家伙,真的很重誒!”
到了酒店,永中也不在房間,酒店爆滿再也沒有一間空余房間,水嵐只好把靈珠安頓在自己的房間。
炎燚在葉軫和師父的房間給葉軫運功輸送元氣,水嵐將靈珠背到床上,放倒她,給她蓋好被子,她似乎睡得很沉,頭發(fā)凌亂,黑眼圈很重,像是疲憊至極。衣著完好,看起來她并無受傷,但是剛才從她身上感到的強大靈壓讓水嵐直覺她不是普通的人類,水嵐想等她醒來好好詢問一下她到底是什么人。也得等葉軫醒來看看她究竟為何暈倒在醫(yī)院門口。
水嵐倒了一杯熱水,放在靈珠的床頭的床頭柜上,便關(guān)上門來到隔壁,幫炎燚一起給葉軫運功。
看到葉軫臉上逐漸恢復(fù)血色,炎燚和水嵐才滿頭大汗得停下來休息,葉軫也在沉睡,水嵐把他放好,蓋上被子,指指另外一張床,對虛脫的炎燚說:“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
炎燚一把抓住正要走的水嵐的衣角,說:“所以你現(xiàn)在要去跟小姑娘約會了嗎?”
“神經(jīng)病!我也要回去休息好嗎!我把她帶回來,是那個女生身上有一種奇怪的靈壓,你沒有感覺到嗎,也許是我們的同類!”
“哦?我怎么沒感覺到?那個女孩子看起來沒什么特別的啊!不過,如果我們的下一個同伴是女孩子,真是太好了,但是剛才看那女孩,也不是美女,哎……真是好可惜!不過青山孤兒院有女孩子,總比沒有強!”炎燚都累癱了,還不忘跟水嵐斗嘴:“喂,你可不要趁機對人家做什么,如果被那么保守的老爺子知道了,剁你手都是輕的!”
水嵐拿起一個枕頭朝炎燚扔去:“睡覺吧你!”
回到房間,靈珠還沒醒,水嵐坐在床邊,仔細打量著她。
靈珠嘴唇蒼白干燥,水嵐滅火三天,也接近虛脫,他抬起手,輕輕的放在靈珠的額頭上,將自己原本就大傷的元氣渡給了靈珠一些。靈珠的嘴唇逐漸有了血色。
看她平穩(wěn)呼吸著,水嵐稍稍放了些心,隨即踉蹌著走到另一張床上,倒了下去。
夢中,水嵐竟然夢到了這個女孩,夢見她穿著一身白裙,妝容清淡,黑發(fā)齊腰,在冥界的彼岸花花叢中奔跑……
不知過了多久,靈珠醒來,她睜開朦朧的雙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水晶吊燈。
她轉(zhuǎn)頭,看到一面碩大的落地窗,外面高樓大廈,燈火通明,再看看四周,自己置身于一個陌生的房間。
她嚇得趕緊坐了起來,靠著窗外的燈光,看到旁邊的一張床上,躺著一個少年。
她嚇壞了,本能得抓住被子縮著身體,我這是在酒店嗎?我怎么會在這里?
靈珠扶住頭,努力回想,想起自己去醫(yī)院救人,暈倒之前,看到一個少年在跟自己說話。
他是誰?我怎么會跟一個男生在酒店里?靈珠本能得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還穿著完整,再看看那個男孩,他是誰?
靈珠有些不知所措,跟一個陌生男生共處一室,還是在酒店,這是生平第一次。
看到她這邊的床頭放了一杯水,再看酒店整潔沒有什么危險的痕跡,靈珠直覺告訴自己,這個男生應(yīng)該不是壞人。
太渴了,可是靈珠嚇得不敢喝,不知道該怎么辦,她悄悄下床想溜走,誰知床下的感應(yīng)夜燈瞬間亮了,靈珠嚇得坐回床上不敢動彈。
感到亮光的水嵐睜開眼,看到朦朧的燈光里,靈珠不知所措得跌坐在床邊,身后映照著是落地窗外的整個城市中心。
很多年后,水嵐都記得睜開眼看到靈珠這一幕的畫面,她長長的頭發(fā)凌亂不堪,像一只受驚的小貓一般不知所措得坐在床邊,而她身后落地窗的夜景,在靈珠身后形成夢幻的光點。
見他醒了,靈珠本能得往床后躲了躲。
“呼……你醒了……”水嵐疲憊捏了捏眉心,說:“我好渴,現(xiàn)在渾身沒力氣,麻煩你能不能幫我倒杯水?!?p> 靈珠不敢動,她全身緊繃充滿戒備。
水嵐笑了一下,溫和得說:“你別害怕,我只是看到你暈倒在醫(yī)院門口,你身上沒有手機,我聯(lián)系不到你的家人,只好把你帶回臨時住處了,我沒有惡意……”
水嵐的語氣很誠懇,聽到他這樣說,靈珠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來了。她起身,拿著杯子去找水壺。
“不用燒了,自來水就行。”水嵐躺在床上說。
靈珠去水龍頭接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得走過來,拘謹?shù)脤⑺f過去。
水嵐坐了起來,摸開了床邊的床頭燈,橘色的微光下,靈珠才發(fā)現(xiàn),這個側(cè)臉棱角分明的男生是自己從未見過的長得這么好看的男生。
高聳的鼻梁,濃密的眉毛,即使稍微被流海擋住,也掩飾不住如鷹隼般明亮的眼睛,堅毅的下顎線,薄而冷峻的嘴唇勾出一抹惑人心神的笑。靈珠趕緊低下頭,閃爍著目光不敢看他,她從未跟一個男生如此近距離單獨說過話。
水嵐接過水杯,喉結(jié)涌動,一口氣喝下,然后看著站在面前手足無措緊張的靈珠,溫柔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
“這里是……酒店嗎?”靈珠環(huán)視四周,怯生生得問。
“嗯。受難的民眾太多了,酒店沒有房間了,不然我就單獨給你開一間了?!?p> 原來是這樣,這個理由讓靈珠相信了。
“你是……誰?”
“我也是從青山來的,目前在青山一中讀書?!彼畭棺诖采希觳泊钤谙ドw上,溫和得對靈珠說,他的語氣,讓靈珠的警惕放松了不少。
“青山一中?”靈珠趕快說:“我是青山三中的?!?p> “我看出來了。”水嵐指指靈珠的校服。
靈珠放松了一些。
“你好,我叫水嵐。你呢?”
“我叫靈珠。”
“靈珠,很好聽的名字……誒,你不要站著了,還是坐下休息吧,下午你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能這么快恢復(fù),真是太好了。”
靈珠不好意思得坐在她的床邊,這個空間和氣氛,以及陌生男孩的善意,讓靈珠有一些少女本能的羞怯。
“你來這里干什么?”水嵐問。
靈珠想了想,只好編了一個理由,說:“爆炸……有親戚受傷,我來這里看看她?!?p> “原來是這樣,那你的親戚怎么樣了?要不要聯(lián)系她你在這里?!?p> “她沒什么大礙,謝謝。”靈珠趕緊說。
“你怎么會暈倒在醫(yī)院門口,身體不舒服嗎?”
靈珠不知道該怎么解釋,面露難色。
看著靈珠為難的表情,水嵐以為是女孩子生理期痛經(jīng)難以啟齒,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沒事,不用說,我……大概明白了,我?guī)煾负偷艿茏≡诟舯诜块g,今天晚上我們也要回青山了,用不用開車帶你一起走?!彼畭拐f。
“不用不用,不用麻煩了,你救了我,我已經(jīng)很感謝了。”
“順路而已,不麻煩?!?p> 水嵐伸了個懶腰,下床走到壁櫥前,酒店的冰箱有許多零食飲料。他拿來兩塊巧克力給靈珠說:“喏,吃點巧克力補一下血糖吧。你想喝什么飲料,可樂還是橙汁?”
靈珠不好意思得擺擺手,說:“謝謝你,不用了。”
水嵐以為靈珠害怕,便撥開其中一塊巧克力放在嘴里,說:“沒有毒,吃完也不會昏迷,你不用害怕。下午你的嘴唇都是白的,可能低血糖了?!?p> 靈珠咬了下嘴唇,怯生生得接過水嵐遞來的巧克力。
“謝謝。”她小聲說。掰下一塊放在嘴里,入口即化,甜蜜至極。
小時候,巧克力都是肖猛的,靈珠很少吃??谇焕锼查g甜蜜絲滑的味道,仿佛一股神奇的熱量一般傳遍全身,她眼眶都熱了,她才想起今天還沒吃飯。
水嵐走回冰箱前想給靈珠拿點喝的,突然想到靈珠身體在特殊時期,便說:“哦,我忘了女孩子不能吃涼,這里有茶包,我給你泡壺茶吧,你喝點暖的會舒服一些。嗯?這個酒店的茶包還不錯嘛……”水嵐自言自語得說。
從來沒有人對靈珠這樣和善過,哪怕是同班同學(xué),他們不欺負她嘲笑她就謝天謝地了。
靈玉、姨媽,從來沒有關(guān)心過靈珠成長期間的生理期的窘困,每次到生理期的時候,靈珠都是自己灌一個暖水帶捂著肚子,有時候疼得實在沒力氣,也要自己去倒水。
眼前這個陌生的男孩,即使初次見面,卻舉手投足之間,處處照顧著靈珠的感受。即使靈珠深知她今天并不是因為生理期疼痛暈倒,但還是被男生的舉動感動了。這種人與人之間的善意,讓靈珠感覺十分溫暖。
幾番對話下來,靈珠對水嵐完全沒有了戒備,她知道自己暈倒在醫(yī)院門口,是這個男孩救了自己,而且還君子作風(fēng),沒有對她做任何出格的舉動,談吐有禮,面色溫柔,應(yīng)該是家教很好的家庭教育出來的孩子吧。
即使燈光微弱,也能感受到男生與眾不同的氣質(zhì),靈珠心想,長得這么好看的男孩子,又生在好的家庭里,應(yīng)該是被神明眷顧的孩子吧。
“對了,你……”水嵐將水壺放在底座上燒水,突然轉(zhuǎn)過頭,欲言又止,似乎在斟酌措辭。
水壺發(fā)出燒水的聲音,水嵐走過來,坐到靈珠對邊的床邊……
兩人分別坐在各自的床邊,中間只有一盞燈光溫馨的臺燈。昏暗中,照亮少年和少女的側(cè)臉。
“你……”水嵐的姿勢和語氣嚴肅認真。
靈珠在等著他的問話,卻沒想到接下來這句,讓靈珠一驚。
“你是普通人嗎?還是?”
靈珠一愣,緊張得咽了口口水。
“什……什么意思?”靈珠的心突然劇烈得跳動起來,她還來不及仔細斟酌水嵐這句話的意思,她從小深知自己的特殊力量,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可是從來沒有人這樣問過她,突然被這樣一問,靈珠嚇得心砰砰直跳!
“你知道……你身上有一種……”水嵐不知道該怎樣解釋靈壓這件事。
明明這個怯生生的女孩滿眼驚恐,膽小柔弱,可是她身上卻又逼人的銳氣。
靈珠下意識得聞聞身上,她以為她三天沒洗澡了,身上有味道,便一臉窘迫……
“不是,我說的不是這個……是你身上,我感覺到了一種……奇怪的氣場……”水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這幾天靈力迅速低下感知錯誤,不知道該不該跟靈珠說明白,若是他弄錯了,失言嚇到了一個普通人,水嵐可不會消除記憶之術(shù)。
咚咚咚!??!就在這時,巨大的敲門聲。
“水嵐,起床了!趕快起來,我就知道你跟女孩子在房間里不想開門!”炎燚咣咣砸門。
水嵐一臉無奈,對靈珠說:“我弟弟,比較愛開玩笑,你別在意。”
讓靈珠愣神的是剛才水嵐的問話,他為什么會問自己是不是普通人,難道自己在他面前暴露了什么?難道他看到自己復(fù)活那個小朋友了?
水嵐起身去開門,炎燚沖進來,一邊八卦得掃視房間一邊說,說:“我才是來英雄救美的!”
看著穿著校服陳舊劉海遮臉的靈珠一臉茫然得端坐在床邊,從兩張床鋪的整齊的痕跡來看,也不是什么有趣的劇情。
“切,沒意思,水嵐,這是你第一次跟女孩子相處吧!是不是緊張得說話結(jié)巴?”炎燚一臉老司機的表情,拍拍水嵐的肩膀。
“你夠了,這種情況下,別嚇著人家!”
“還能有女孩子被我這帥氣的臉龐嚇到?她們愛我都來不及?!毖谞D湊到靈珠面前,說:“嘿,這位同學(xué),你沒事吧,還好嗎?你暈倒在醫(yī)院門口,是這個家伙把你背回來的,你放心,我全程監(jiān)視,他沒有動你一根汗毛?!?p> 靈珠看著這個紅發(fā)少年,和水嵐彬彬有禮的氣質(zhì)相反,叛逆不羈又熱鬧歡樂,一看就是沒心沒肺沒心眼兒的陽光男孩。
靈珠不由自主得笑了起來,說:“真是謝謝你了。”
“嘻……”炎燚咧嘴一笑,朝靈珠眨眼拋了個媚眼。
水嵐拎住炎燚的后領(lǐng),說:“走啦,去樓下吃晚餐,靈珠,你要不要一起去,據(jù)說這家酒店的自助很好吃?!彼畭箚栰`珠。
靈珠趕快擺手道:“我不用了,我還想再休息一下,你們?nèi)グ?,謝謝你。”其實靈珠是不好意思跟男生相處,又怕讓對方破費,這等酒店的自助餐,她吃不起的,人家已經(jīng)幫了她,若是還讓對方請她吃了飯,靈珠心里太不好意思。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們給你帶上來?!彼畭馆p松道。
靈珠朝水嵐一笑,雖然被流海擋住了眼睛,但是水嵐還是看到了靈珠眼睛里的光。
那會是一雙笑起來很漂亮的眼睛。
炎燚張牙舞爪得被水嵐拖走,兩人乘電梯到了二樓餐廳,整個一層,都是豪華的海鮮自助。
“葉軫怎么樣了?”水嵐問。
“切,你還記得他啊,他還在睡,我叫了他一次,他說不吃,我要把他那份也吃出來!”炎燚卷起袖子。
“一會葉軫醒了,讓他去給靈珠把一下脈,下午我渡了一點靈力給她,不知道會不會對她有什么影響。”
“喂,你竟然渡靈力給凡人,嘖嘖嘖,水嵐,這不像你啊!”
“白癡,我只是為了救她而已,而且,我覺得,她好像不是普通人……”水嵐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炎燚早已不見了,他拿著盤子滿場飛,不一會,就端來堆得高高的肉和海鮮,驚呆了從旁邊走過的服務(wù)員。
“這個吃貨!別說我認識你!”水嵐嘴角抽搐!
靈珠一個人在房間里,她打開燈,環(huán)視四周,這里裝修精致簡潔,品味優(yōu)雅,茶幾放著整盆盛開的蝴蝶蘭,這還是她第一次住在這么豪華的地方。
洗手臺上放著男生的洗漱用品,玄關(guān)掛著水嵐的大衣,桌子上放著一本書《異世降魔錄》,原來他喜歡看這一類的書,靈珠心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好好睡了一覺的關(guān)系,靈珠覺得精力充沛,渾身充滿力量,她活動了下筋骨,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這個燈火人間,眺望遠處,田津的大火已經(jīng)撲滅成了一片廢墟,靈珠的心頭又沉重起來,看看表,已經(jīng)很晚了,來了一趟田津,只救了一個人,趁著現(xiàn)在精神好,還是在去趟醫(yī)院吧,能多救一個是一個,而且,還得趕著末班車回家。
靈珠在書桌前,用酒店的便簽紙,給水嵐寫了一個留言,便匆匆離開酒店。
水嵐拎著給靈珠打包好的晚餐回到房間,發(fā)現(xiàn)房間空無一人,桌子上有一張便簽紙,上面寫道:“真心非常感謝你的幫助,我還有事,必須先走了,沒有打招呼告別真是失禮,還請見諒,我知道你在青山一中,下次我會去找你親自道謝,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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