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們一起學(xué)貓叫

　　黑色的悍馬安靜地停在路邊，晨曦在車身上勾勒出溫潤的光。

　　簡架著AR308，看了又看。

　　她手邊沒有夜成像儀，只能借著高倍瞄具用肉眼去分辨，悍馬車的擋風(fēng)玻璃上有被團(tuán)團(tuán)擊碎的痕跡，此處位于制高點(diǎn)，雖然是伏擊的好地方，但因離得太遠(yuǎn)，極盡目力也只能隱約看到主駕駛位坐著個人形。

　　車門雖然開著，但簡并沒有看到有人出去——

　　難道已經(jīng)中彈死了？

　　就這么簡單？

　　不可能。

　　對方是黑桃——

　　“簡？接下來怎么辦？咱們要不要下去看看？”

　　簡沉默一瞬，不答反問：“你在哪里？”

　　“我在這！”

　　耳麥中是約翰輕快的聲音和他衣服悉悉索索的聲響。

　　這個蠢貨——

　　簡咬了咬牙，她腦海中幾乎立刻就浮現(xiàn)出約翰爬在樹上朝她招手的模樣。

　　“坐標(biāo)！”

　　“你的東南方順時針五點(diǎn)鐘位置。”

　　簡朝他說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棵橡膠樹正搖得歡快。

　　生怕自己不夠顯眼？！

　　簡直無藥可救！

　　簡咬著牙低聲對約翰道：“別搖了，我看見你了，咱們這就靠近目標(biāo)——你小心一些，注意掩護(hù)。”

　　約翰手忙腳亂地試圖從橡膠樹上下去。

　　簡看他那笨拙丑陋的動作直皺眉，道：“等等——你掩護(hù)我，我去！”

　　說著，她利落地從伏著的草地上爬起來，靈活地變換自己的位置，迅速地朝悍馬靠近，越來越近——

　　沒有動靜……

　　怎么回事？

　　心中的不安逐漸擴(kuò)大，與此相反，頭腦反倒越來越冷靜，簡一個箭步?jīng)_到悍馬旁邊，從側(cè)車窗望去，有人正伏在方向盤上——

　　簡猛地拉開主駕駛的門，不管到底有沒有人，先對著方向盤就是一槍。

　　“嘭——”

　　破碎的玻璃四散橫飛，火光四射！

　　車頭驟然燃起熊熊大火，而簡直接被巨大的沖擊波擊飛，重重撞到路旁半米開外的樹干上！

　　是炸藥！

　　簡滾落到地上，攥緊手中的槍，一點(diǎn)點(diǎn)撐起身子。

　　右腿幾乎沒了知覺。

　　簡冷汗涔涔地定睛看去，右腿上正插著塊巴掌大的碎玻璃，似乎扎穿了大動脈，鮮紅的血一股腦流出來——

　　“簡——”

　　約翰那邊應(yīng)聲未落，耳機(jī)中便傳來一聲悶哼。

　　“約翰？！”

　　爭執(zhí)摔打聲伴隨著約翰的怒吼：“——你休想，你休想用我威脅她！”

　　緊接著簡聽到一聲嗤笑。

　　是女人的聲音，輕軟的，冰冷的。

　　“既然你不愿意，那也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再就是清脆的骨骼錯裂的聲響和“噗”地一聲子彈入肉的聲音。

　　“這就站不起來了?我勸你最好乖一點(diǎn)，我再開槍就不是廢了你的腿這么簡單了。”

　　“兩條腿而已，你沖我來，不要——”

　　“聒噪?！?p>　　之后便再無動靜。

　　簡悚然一驚：“約翰！”

　　她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艱難地往前爬行幾步，將槍口調(diào)轉(zhuǎn)到約翰所在的位置，對準(zhǔn)樹下那道若隱若現(xiàn)站著的影子，扣下扳機(jī)——

　　“嘭——”

　　簡指尖的動作僵住了。

　　子彈打在她眼前的地面上，騰起一片灰塵，落入眼中，火辣辣地疼。

　　生理性的淚水把眼線化開，在她面上淌出狼狽凌亂的黑色紋路，她卻努力睜大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有狙擊手。

　　怎么會有狙擊手！

　　她明明把黑桃的其他人都調(diào)開了……

　　是剛來的嗎？

　　不可能有人知道她伏擊的位置——

　　只有約翰……

　　炸藥、狙擊手……和那天她對黑桃的伏擊，一模一樣！

　　這是……這是甕中捉鱉。

　　簡只覺得自己身上一陣陣發(fā)冷。

　　完了。

　　不！

　　簡繼續(xù)對準(zhǔn)橡膠樹下那道模糊的影子扣動扳機(jī)！

　　至少她要報仇！

　　她要替約翰和那個傻子報仇！

　　之前的心血不能白費(fèi)！

　　如果那個傻子還記得……

　　他緊緊抱住她，槍聲四起。

　　溫?zé)岬孽r血淌在她面上。

　　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斷斷續(xù)續(xù)：“J，記得我教你的嗎？”

　　她抖著嘴唇說不出話。

　　“遇見打不過的人，屏住呼吸……不要動……對，乖孩子……就是這樣……不要動……”

　　“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身體從溫?zé)嶙優(yōu)楸洹?p>　　他的頭垂在她肩膀上，金發(fā)糾纏在頸邊，冰冷的唇貼著她的面頰，似乎一個持久、冰冷又纏綿的吻。

　　“活下去?！?p>　　他愁眉苦臉地問：“遇見打不過的人怎么辦？”

　　她依稀聽見自己冷冰冰的聲音：“屏住呼吸，不要動?！?p>　　“??？裝死嗎？”

　　“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只要?dú)⒘撕谔摇灰獨(dú)⒘撕谔?，也許還能為他掙得一線生機(jī)！

　　“嘭嘭嘭——”這是她手中AR308的連射聲，她很熟悉。

　　“噗噗噗——”這是子彈射入她身體的聲音，她也很熟悉。

　　一槍。

　　兩槍。

　　三槍。

　　她握槍極穩(wěn)，幾乎讓人感受不到她身上已經(jīng)連中三槍。

　　她記得那個有著碧藍(lán)眼睛的人稱贊過她，她是天生的殺手，痛覺神經(jīng)麻木，老天爺賞飯吃。

　　其實(shí)不是。

　　哪有人不怕痛？只不過是左右衡量，相較于痛，痛過后換得的東西更值得。

　　無論是之前那雙碧藍(lán)眼睛的主人欣慰的笑，還是那傻子的命。

　　“嘭——”

　　對方似因她這不怕死的狠勁失了耐性，子彈直接射到了簡握槍的右手上。

　　整個手掌爛成一團(tuán)模糊破碎的血肉。

　　AR308猛地一晃。

　　簡看都不看，用殘臂一攏，徑直把那團(tuán)血肉墊在身下，換左手扣住扳機(jī)，繼續(xù)射擊——

　　對方狙擊手似被她動作所驚，靜默一瞬，再對準(zhǔn)她的左手，又是一槍！

　　與此同時，橡膠樹下那道影子晃了晃，倒了下去。

　　簡手腕上的黑曜石手串四散斷裂，滴溜溜滾落一地。

　　她緊繃的心臟驟然一松——

　　或者說，自從約翰死去，她緊繃了三千多個日夜的心，驟然一松。

　　她口中溢出大片的鮮血，面上一絲痛苦也沒有，甚至露出一抹微笑。

　　蕭綏像丟垃圾一樣丟掉身上被她用來擋槍的男人。

　　拍了拍手。

　　右腳一沉。

　　蕭綏往下望去——

　　滿臉鮮血的男人死死抱住她的腳，固執(zhí)地不讓她走。

　　明明已經(jīng)身中數(shù)槍。

　　這兩人，倒也有兩分相像。

　　蕭綏沒動。

　　若是按她的掙脫方法，對著那男人來上幾腳，他徹底死透了。

　　也罷——

　　頓了頓，她問：“你難道不想見她最后一面？”

　　男人已經(jīng)目光渙散的眼中閃爍著微弱的亮光。

　　蕭綏微微側(cè)首對身后人道:“把他抬過去，先打一針，別讓他死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