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心中一直惦記的人現(xiàn)在全都到齊了,這算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個新年的禮物么?弘晝背著手站在御史臺的牢門口。鄂善身邊的管事已經(jīng)被捉進牢門里了,他沒有進去審問,因為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
弘晝在門口轉(zhuǎn)悠了一會兒,錢文就從里面出來了,他手里捧著一卷白紙,那白紙上還透著紅印,錢文小心翼翼地將白紙交給弘晝,說到:“許哥!都辦妥了!”
弘晝點點頭,展開白紙,那是一封認罪畫押的供書。弘晝仔細地瞧了上面的字,詢問邊上的錢文,“這些字都是他自己寫的么?內(nèi)容也是?”
錢文點頭稱是,只是他不放心,這種事情他可從來沒有干過,“許哥!咋們這算不算是屈打成招???”
弘晝斜過眼瞧著錢文,“什么叫屈打成招,我打他了么?我只是將那些東西搬出來嚇唬嚇唬他而已,若不是心虛,他怕什么?再說了,將莫須有的罪加在自己的主人頭上,這說明里面的人也不是什么好鳥!”
“不是??!許哥!那些家伙底兒的我們用了三成他才招的!”錢文立刻給了糾正。
“你們還真敢?。 焙霑兛扌Σ坏?,他當(dāng)時只是說說而已,錢文這個腦袋直的竟然當(dāng)真了。
“許哥!不是你說的么,等他招了為止。他嘴硬,嚇唬沒用,我們就真用了,可是他的骨氣沒有牢房的鐵門硬,就全招了!”錢文說得有板有眼。
“呵呵!”弘晝瞧著手里的罪狀,小心地卷起來,怎么招的無所謂了,他需要的只是一個拿人的借口罷了,進了刑部的牢門,就算沒有罪,那這名聲也徹底地毀了。只是鄂善與自己并沒有太大的仇怨,弘晝心里尋思著只要拿了他手里的兵權(quán)便行了。
距離宮門下鑰還有一個時辰,弘晝帶著仲永檀快步進了養(yǎng)心殿,沒等李玉通報,兩人自覺地跪在了龍椅前。乾隆正納悶?zāi)?,到底是什么事情這么火急火燎地進宮,若不是什么要緊的事,自己還急著去儲秀宮呢。
“啟稟皇兄,臣弟手中有一份關(guān)于鄂善受賄的罪狀,因事態(tài)緊急,故特此進宮稟報皇兄!”弘晝跪在地上,雙手捧著那卷白紙,仲永檀跪在地上,腦袋緊緊地挨著地面。
聽到是關(guān)于鄂善受賄的事情,乾隆頓時來了勁,“你先起身!”乾隆走下龍椅,迫不及待地拿過弘晝手里的罪狀,仔細地瞧上了一遍,臉上漸漸地泛起笑容,他不放心,又認真地念了一遍才小心地放在書桌上。乾隆轉(zhuǎn)身對著弘晝問到:“這封罪狀是怎么來的!”要干的是朝中從一品的大員,乾隆不得不謹慎。
“回皇兄!這事說來話長,得從買賣人身上說起。這京城的商販怕有千數(shù)不止,可是他們除了要納朝廷的賦稅,還要給某位達官貴人奉上例錢!而臣弟今天便逮到了那個前往商鋪收例錢的混混!”
“豈有起理!”乾隆瞧不起商販,但是更瞧不起營私舞弊之徒,“這人是誰?”
“回皇兄,收賬的人嘴硬,還沒問出來。但是據(jù)商販們的說辭,烏雅海望一定身處其中。”弘晝一五一十的說到,這是事實。
乾隆握緊了拳頭,“哼!這些人真當(dāng)朕是個擺設(shè)么?他們真以為朕不敢動他們!”
“皇兄息怒!這飯要一口一口地吃,連鍋端只會燙了手!”弘晝弓著身子笑道:“今天審問那個混混的時候便遷出了鄂善大人的事情,于是臣弟斗膽綁了鄂善的家奴悄悄地押往御史臺。臣弟親自審問,可惜那人嘴硬,不肯招供,臣弟稍微動了點粗刑,那人便招了,而且招的很詳細!”只是弘晝的話半真半假。
“你這不算是屈打成招?”乾隆狐疑,他不傻。
“這怎么能算呢?若是沒有罪,你為什么要招呢,況且,這本就與你無關(guān),你為何要陷害自己的主人呢?這在道義上說不過去啊!其次,若是沒有這罪狀,那又為何會寫得這么詳細呢?這在情理上也說不通?。 ?p> 乾隆點點頭,是有那么點道理,可是就憑這一張紙就想拿鄂善歸案定罪,這未免太天真了。
看到了乾隆猶豫的表情,弘晝小聲地說到,“皇兄是想要摘了鄂黨人的腦袋?”
乾隆猛地一驚,他可從來沒有想過要摘了鄂爾泰、張廷玉等人的腦袋,就算他們平時囂張跋扈了,那也是大清的功臣,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單憑幾句頂嘴的話就要了他們的腦袋,這不成了別人口中昏庸的暴君了。乾隆立刻狡辯:“朕可從未說過這樣的話?!鼻∝Q起食指指了指弘晝,“你也不要亂說!”
“既然不是動了殺心,皇兄又在怕什么?”弘晝笑道:“皇兄的目的不是為了摘去鄂黨人的腦袋,而上他們頭上的帽子。這封罪狀能不能坐實鄂善的罪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脫了鄂善的朝服,哪怕只有一日,那便已是往昔!”
乾隆恍然大悟,拍了拍腦袋,好主意,憑著一封罪狀,鄂爾泰就算想要包庇他,那也要等鄂善下獄之后再說。一旦進了刑部大牢,你的官位可就保不住了。
“那海望呢?”乾隆扳倒鄂黨的心還是很迫切的。
“作罷!”弘晝不假思索地回答。
“作罷?”乾隆不甘心,這明明是將軍的局,為什么要和棋。
“是的!”弘晝的回答很肯定,“作罷!海望的案子是實坐的,然而坐實的罪名卻是不能審的?!?p> “為何不能審?”乾隆被弘晝說得莫名其妙,而弘晝背后的仲永檀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弘晝不急,慢慢地解釋:“皇兄認為,鄂善下獄之后,鄂爾泰會怎么樣,或者說鄂黨會怎么樣呢?”
“這坐實的罪名,他還能怎么樣?難不成要顛倒黑白,包庇鄂善么?”乾隆不服氣。
“他是不能包庇鄂善,可是動了他的一員大將,他心中必定會記恨,若是鄂黨和張黨或是其他人聯(lián)手,那么即便我等拿下京城的禁軍怕也無濟于事!以后走的每一步都將舉步維艱?”弘晝搖搖頭,硬碰硬的結(jié)局多半是慘勝,可是慘勝不如敗??!
乾隆深吸一口氣,“若是朕不處理海望,就能指望他感激朕么?“
“當(dāng)然不能!俗話說給人一巴掌就得賞顆甜棗!這一巴掌打的是鄂爾泰,可惜這甜棗卻不是給他的!“弘晝笑了。
“什么意思?“乾隆不明白,他瞧了眼仲永檀,可惜仲永檀皺著眉,顯然也不明白。
“這天子腳下收例錢的怕不是海望一個人,這大清里收例錢的怕更不止海望。大清的商販數(shù)以萬計不止,那些被剝削的商人十有八九,這還是理想的。若是審了海望,剝了他的官就罷了,若是還遷出什么人,那怎么辦,到時候那些曾經(jīng)安穩(wěn)太平的人因為這件事而同鄂黨人聚在一起,那可就熱鬧了!”弘晝說得輕描淡寫,可是乾隆聽得卻不舒服。
乾隆明白,若是因為海望的事情遷出更多的人,那就棘手了?,F(xiàn)在他可沒什么依仗,光是搞鄂黨和張黨,那些不涉及利益的人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要是全得罪了,他就蛋疼了,畢竟剛?cè)⒌南眿D兒還沒睡夠呢。
“就這么放了他們?”乾隆不死心。
“對!就這么放了他們!”弘晝笑道:“皇兄對這件事閉口不言就好!單是鄂善的事就夠了,畢竟京城禁軍才是當(dāng)務(wù)之急!”
“就算是撤了鄂善,這個位子怕也難弄到手吧!”乾隆很擔(dān)心,之前為訥親搞個兵部尚書的位置可是費了牛勁啊,只可惜訥親不爭氣。
“會弄到手的!”弘晝的每一字都是那么得肯定,“這不是一個二選一的局。若是皇兄不處理海望,單處理鄂善,所有涉事的人都會明白,這是給他們指了一條明路。只要是那些收取過商家例錢的官員或是有過不恥勾當(dāng)?shù)娜硕紩蚨鯛柼┦?。而皇兄想要提拔新的統(tǒng)領(lǐng),他們自然會贊同,因為這是獻媚的好機會,龍顏大悅,自然就不會再追究商販的事情了!”
“另外這也是一步斷氣的棋,過了這個坎,皇兄覺得還有鄂黨人與別人還能和睦的相處么?鄂爾泰有難的時候,他們與之劃清界限,以后輪不到他們孤立鄂黨,鄂黨人會自己孤立自己。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鄂黨已經(jīng)站在不同的陣線的時候,他們就會很清楚,注應(yīng)該下在誰的身上!“弘晝替乾隆解釋了最后一點疑慮。
而此時邊上的仲永檀則舔了舔嘴,這些招子可真是陰險。先是無中生有,弄出一張罪狀,接下來李代桃僵,把收押鄂府管事指認鄂善罪名的行為扣在混混的頭上,以逸待勞借著海望的敗筆讓涉事的余黨給鄂黨施壓,看似平常的案件卻是叫涉事之人落進反間、借刀殺人的坑里。坐山觀虎的人給他們好處,這是遠交,對咫在眼前的鄂黨下手,這是近攻。假癡不癲,先前仲永檀覺得弘晝將這事情處理得甚為荒唐,可現(xiàn)在看來錯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