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寧遠呢?醒了沒有,讓他起來干活!”弘晝邊走邊吩咐,外面那么多尸體,一地的血總得有個人去清理掉。不然大晚上的自己留他做什么,真當這頓飯是好吃的么!
“方才槍聲一想就蹦起來了,這會兒已經(jīng)回衙門叫人去了!”耿亮耷拉著眼皮,走個路跌跌撞撞,眼見就要撞門板上了,弘晝將他一把抱住。
“回去睡吧!啊!這里有澍子在就行了!”弘晝讓耿亮先回去休息,這孩子趕了一天的馬車早就累了。
“哦!”耿亮揉著眼睛懵懵懂懂,回房間的路倒是尋得利索。
“別!別殺我!”
耿澍剛推開門,那地上被捆結實的趙元便是哭喊著求饒。他雙眼緊閉,兩腳在地上亂蹬,大腿間的褲子是濕成一片。
“怎么稱呼?”弘晝笑瞇瞇地盯著趙元,那樣子是和藹可親至極,他輕松地坐在耿澍遞過來的板凳上,對著耿澍指向地上趙元邊上的人道:“把他給我弄醒!”
外面事先準備的水桶不少,耿澍很快就提著一桶水進來了,對著地上昏迷不醒的朱牛八整桶澆了上去。屋門沒關,這里之前又被燒出個窟窿,對著竄風,水淋在身上,被這風一吹,只感覺冷颼颼的。
“小,小人趙元有眼不識泰山,太歲頭上動土,得罪了青天大老爺,大老爺饒命啊,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趙元身體不停地掙扎,他想磕頭,奈何周身被捆,只能靠身體不斷前傾,再配合上哭喪的臉算是賠禮求饒了。
“嚯嚯!”弘晝笑得很詭異,他仰起頭瞧著二郎腿,“你邊上的人誰?。窟B我都敢搶,他沒告訴你我是誰么?”
趙元一聽,乖乖,這就是個坑,這個朱牛八是把自己往坑里帶??!趙元對著地上的朱牛八直努嘴,“大老爺,都是他朱牛八的主意,不管小人的事??!小人極力勸阻,可是他不聽??!大老爺,真的不關小人的事??!”
“我下午在林子里面見過你,那時候你跑得最快,剛剛那會兒,還是數(shù)你跑得利索,這么怕死,當哪門子的山賊??!”弘晝輕蔑地笑了笑,踢了踢漸漸恢復意識的朱牛八,雙眼直冒綠光,這個人弘晝在數(shù)月前就聽過了,當初在江寧的時候讓他給跑了,沒想到今天他卻自投羅網(wǎng)。
“醒了沒有???皇帝大老爺!”弘晝的聲音咋咋咧咧,眼前這人到處宣揚“清朝氣數(shù)已盡,四方正佛出自王門?!边€有胡人滅亡,土星將起,這是朱牛八在說自己就是未來的皇帝。弘晝現(xiàn)在這么稱呼他,是嘲諷得多,也是他的不良嗜好,一旦贏了對方便會逮住機會在對方面前嘚瑟。
朱牛八面色蒼白,嘴唇更白,他的額頭滲出汗珠,呼吸極為急促,抖動的嘴唇并沒有能發(fā)出聲音。
可是弘晝看明白了,“滿狗”兩個字就是朱牛八想說的。弘晝挑挑眉,他對這個稱呼并不感到氣憤,這大晚上的他不是來斗嘴的。
“嘖嘖!”弘晝怪笑,“你現(xiàn)在一定很難受吧,更難受的法子我也有。我可以給你個痛快的,但作為交換,你得把長江以南白蓮教的黨羽分布交給我!”
“做夢!”朱牛八耗盡全身的力氣也未能抬起身體,若是可以他一定狠狠地吐弘晝一臉口水。
“真講義氣??!可惜了,你的同伴們都不知道,他們只會認為你投靠了朝廷,不然你也不會落得個喪家犬般的下場?!焙霑儼淹嬷掷锏幕饦?,這是路易斯送的,槍口與朱牛八的腦袋近在咫尺間,“何必嘴硬呢,你讓我痛快,我也讓你痛快!”
“你一定不服氣!”弘晝抖了抖槍口,“噥!是你邊上的人告的密!”
趙元一聽剛想出口反駁不是他,卻發(fā)現(xiàn)弘晝不知道什么時候把槍口對準了他。趙元瞪著大眼望著漆黑的槍口咽了口唾沫,脖子往后一縮,乖乖閉緊了嘴巴。
朱牛八失血過多,現(xiàn)在有口氣吊著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了。他斜眼望著趙元,視線模糊瞧不真切,但是他能感覺趙元在往后縮。朱牛八喉嚨里竄氣,感覺隨時都會竄不上來。
“別瞪了!”弘晝將槍口轉回來,“綁他是因為下午他在林子里暗算我,我可是記仇的,別人瞪我一眼我都要去咬上一大口,更何況是你??┛??!焙霑儤尶诔?,抵著地面,身體前傾,對著朱牛八小聲地說到:“反正也沒活路了,這樣,你把我想知道的東西告訴我,這槍就歸你,告密的就在邊上?!?p> 洋槍雖短卻不輕,朱牛八接過弘晝手里的火槍,哆哆嗦嗦地抬起槍口轉向趙元。趙元先是身軀一震,之后便是動都不敢動一下。子夜很安靜,弘晝能聽到趙元上下牙打斗的聲音。
趙元的褲子還沒干,這會兒潮了誰也看不出來。
突然朱牛八將槍口對準了弘晝,朱牛八想笑可是他笑不出來,一雙死魚眼緊盯著弘晝,他費力地張開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親眼瞧見你跟那群奸商混在一起,也瞧見你手里的火槍,哼哼,你想造反!可惜了,就算我死了,也要帶上你給我陪葬!”
弘晝嚇得身體后傾,耿澍亦是一臉驚恐地望著朱牛八,這個劇情轉變得有點突然。耿澍連忙伸出雙手求饒:“你別激動!有話好好說,你先把槍放下!”
“自以為是!嘿嘿!”朱牛八猛地喘了幾口氣,手中的火槍有些不穩(wěn)。弘晝離得最近,他想上去搶,不料朱牛八手中的槍一抖,再次死死地對準了他。
“草菅人命是你們滿狗的強項?。 敝炫0说暮粑蛹贝?,“想當中原的皇帝,你們還不配!”話音剛落便是扳機被扣動的聲音,除此之外一片安靜。
就在朱牛八扣下扳機的那一剎那耿澍便是一個疾步跨到了弘晝的跟前,除了太倉促身體沒站穩(wěn)摔了個跟頭外,這里什么都沒發(fā)生。
槍里沒有火藥也沒有彈丸,只是一把空槍。耿澍望了眼發(fā)愣的朱牛八,又回頭看了眼強憋著笑的弘晝,自己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吁了口氣。
“哈哈!”扶起耿澍后弘晝大笑著直起腰來,“過癮嗎?哈哈,騙你的,都是騙你的!因為你蠢!沒人告密,只不過你們的行為太蠢被本王看破罷了,你不會真以為就憑你一個手下敗將也能撼動本王吧!兩月前本王能在江寧把你們一網(wǎng)打盡,兩個月之后本王一樣可以把你們白蓮教一干人等連根拔起,那個時候你們就沒那么幸運,只是去河地務工那么簡單啦!”
朱牛八手里的槍落在地上,雙手無力地垂下,胸口劇烈地起伏,喉嚨里卻出不了氣,一雙眼睛瞪得賊大,只不過對弘晝來說不疼不癢。
不理會身體抽搐漸緩的朱牛八,弘晝重新蹲下身體對著呆愣的趙云擠了擠眼,“你有沒有什么要對本王說的???”
趙元雙腳在地上蹭了蹭,身體往角落里縮了縮,眼前的人是王爺,若早知道,就算再給他兩個膽子他也不會來搶。這會兒他算是明白為何北界的付延晟沒有對這群肥羊下手了,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說話!”弘晝催促趙元,“白蓮教的事情,任何事情,你知道的都能說,說不準本王會寬恕你!”
“白蓮教的事情,小人真不知道。”趙元舌頭快速地舔了下嘴唇,眼睛瞟了眼朱牛八已經(jīng)不再動彈的身體,“這朱牛八和小人曾是同鄉(xiāng),至于其它的小人是真的不知道?。 ?p> 弘晝癟癟嘴,撿起地上的火槍,抽下腰間的毛巾仔仔細細地擦拭一番,“沒了么?那就不好辦了!”
“有有有!”趙元大聲疾呼,他生怕弘晝一槍崩了他,雖然剛剛槍沒響,可能是朱牛八不會用呢,萬一現(xiàn)在響了怎么辦?趙元閉著眼睛哭訴到:“北面有個商人叫王倫的,前一段時間有拉人入伙過,自說是五葷道,整日里吹噓儒釋道三教合一,還說修煉內丹可以長生不老,騙了不少人。小人真的就知道這么多了!“
弘晝搖搖頭,“這對本王來說沒什么用!所以??!可惜了!“不知不覺間弘晝已經(jīng)將手里的火槍填上了火藥和彈丸,這個東西只能平射,斜下去火藥填不實。
“饒命?。〈笕?,小人真的只知道這么多啊!大人!“趙元拼了命地想站起來,可是手被反綁,他站不起來,整個房間里都充斥著他的哭喊聲。
“砰!“槍聲過后,弘晝沒有再理會地上的兩具尸體,擦了擦槍口喃喃道:”你不是知道的少,是知道的太多了!“
“我們在這里留一天,大家好好休息!“弘晝吩咐門口的耿澍。
“您可嚇死我了!“剛剛那一幕耿澍還沒緩過來。
“別怕,火槍這東西我玩得麻溜!”弘晝笑著拍了下耿澍的肩頭便轉身離開。
“這么晚您還要去哪兒?”耿澍瞧著弘晝往門口的方向走去便問到。
“去找嚴祌問點事情!”弘晝擺了擺手,“睡吧!就這兩步路沒事兒!”
“篤篤”兩聲敲門,嚴祌開了門發(fā)現(xiàn)弘晝就在門口,他聽到了槍聲,可是先前弘晝叮囑他不要出門,他便一直呆在房間里,不過是如坐針氈。
弘晝來了,嚴祌急忙開口問到:“可是何人?”言簡意賅,弘晝既然平安無事一個人單獨走到他這里,雖說不過是十丈遠,但已經(jīng)可以說明外面的騷亂已經(jīng)被解決了。
“跳梁小丑罷了,沒必要研究他!”弘晝坐在凳子上,將手里的火槍放在桌子上,“我問你點事情,你有聽過一個叫王倫的商賈么?”
“王倫?”嚴祌眉頭緊縮,他也算是商賈里面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個叫王倫的他還真沒聽過。
“那你聽過五葷道么?”弘晝再問,嚴祌是走南闖北的商人,在路上多少有些耳聞。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嚴祌全無睡意,小圓桌,他坐在弘晝邊上細細講到:“這個五葷道原名又叫八卦教,這個立教之人可是頗有來頭。這人姓李名廷玉,乃是唐高祖李淵第四子李元霸的后人,后來他改了名,喚作劉佐臣。名字對他來說不過是個代號,江湖上的劉鳳天、劉奉天都是他。從江湖傳聞來看這個人是有點真本事的!”
“什么本事?難不成真可以呼風喚雨?”在弘晝的眼里,妖魔邪道都只是騙人的勾當。
“誒,此言差矣!”嚴祌擺擺手,“當年三藩之亂時,清軍拿那周王束手無策,只得貼皇榜招納賢士。后來李延玉當眾揭了皇榜,從軍之后便以先鋒之勢擊退周王而立下戰(zhàn)功,可是他沒有進京受封,而是回了祖籍,倒是有股子俠風。而且立教之初旁人想要加入其中可是難上加難,傳的東西也不是什么外門邪說,那些學問和武學確實是有點名頭的?!?p> “照你的話來說,這還是個能人了!”
“他是有本事不假,但不代表他的子孫后代能行啊!他兒子劉儒漢就沒他老爹的能耐了,有件事情肯定沒幾個人知道。劉儒漢曾被人告為邪教教首,官府也派人抓了他,但后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又逃了出來,還用兩千兩白銀外加一千擔大米捐了山西榮河縣知縣,您別說,他這手段著實是可以的?!眹赖r說的東西也都是他聽來的。
“山西的官?”弘晝若有所思地點頭,好家伙,可讓他挑中地方了,別處不去,去那里,那是什么地方,朝廷撥了重款治理河道的地方。弘晝摸著腦門,他在想一個問題,在四品官以上的人里會不會有個白蓮教或是什么教派的人呢?如今賣官、捐官橫行,當下盛世看起來卻像東漢末年,可悲??!
“王爺怎么突然問起這個?”嚴祌好奇,弘晝怎么會對五葷道感興趣。
“起初沒什么,只是先前大乘教一事讓我感受頗深,為何大清一下子躥出這么多個歪魔邪道,如今竟然連富庶之人也難逃其中!”弘晝心中惦記的不是五葷道,而是有商人入教,這富達之人怎么也會跟隨食不果腹之人,這中間有何利可圖?更夸張的是朝廷里明知有人是邪教的教首卻還賣他官。
“咱們不關心這個!”嚴祌看出了弘晝在想什么,“這里到江寧也沒幾天了,咱們需要加快腳步了,另外為了安全起見,明天開始咱們一起出發(fā)。這樣一來人多了,能搶咱們的只有吃大盆的,小碗小灶的也就沒那能耐惦記了。咱們早些時候到江寧,也把該辦的辦了?!彪m然江寧目前在弘晝的掌控里,但是嚴祌還是不放心,只要在大清的土地上辦事他心中就有憂慮。
“好!”弘晝點頭,他差點忘了自己已經(jīng)卸任了,“不過今晚大家都累了,咱們先歇一天,后天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