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館子內(nèi)一時熱鬧非凡，天南地北的江湖客相聚一堂，真是有數(shù)不清的話可以說，又有數(shù)不清的趣事可聊。一頓飯下來聽一旁江湖散人調(diào)侃江湖趣聞，也是有趣，若是往日他定會駐足長留，細聽一番，只是現(xiàn)在心有牽掛，也無心聽言，就連面食也如同嚼蠟，草草用過后便要繼續(xù)上路。
“小二結(jié)賬！”掏出一把散碎銀兩，傅彥生朗聲喊道：“順便再給打壺酒，我?guī)ё呗飞虾??！?p> “好咧，好酒一壺?！钡晷《τ販惿蟻硎帐白雷?，說道：“客官您稍等，好酒就來?！闭f著又將銀兩推向他說道：“這銀兩，客官還請收回去，這飯錢酒錢，不用客官您來付。”
“為何？”傅彥生疑道：“竟然還有吃飯不用付錢的館子，難道是你家老板有喜事了要做免費買賣答謝客人？還是說你家老板是要做善人善行?！?p> “我家老板可愛錢的很呢?！毙《止疽痪?，又笑道：“客官誤會了，這館子吃飯自然是要付錢的，不然我家老板可不就得哭死？”說著左右張望，見老板不在附近小聲說道：“您是不知道，要是沒賺到錢上交給老板娘，老板他可是連床都上不了?！痹捀β洌砼杂卸獾氖晨投脊笮ζ饋?。
只是傅彥生還一頭霧水，問道：“那又為何不收銀錢？”
”客官您不知嗎？”小二奇道：“看來客官真不是來參加大典的呀，我還以為您剛剛說取笑小的呢。”后又解釋道：“這喜事是有，只是不是我們家老板的喜事。而是這大典之日，也是青城山派掌門公子大婚之日，可謂雙喜臨門，山上凃老掌門可是發(fā)話了，山下一應(yīng)往來賓客日常吃用均有青城山派來報銷?？凸倌钥呻x去，小的這邊回頭與青城山派報賬即可?！?p> “是呀是呀，這青城山就是大氣。小二也給我們來壺好酒?！迸赃吔鸵彩歉胶偷溃骸拔腋銈冃踹缎踹?，聽說每日往來這青城山下的江湖客不下千人，這每日用度就不下萬兩呀，嘖嘖嘖，這花錢如流水，可真心疼死人了。”說得一旁不知明細的人倒吸一口冷氣，感嘆道：“那這么幾日下來，可不得十萬兩之多？”
有明白底細的人說道：“是十五萬兩白銀，人家是名門大派，自然是財大氣粗?！?p> “十萬兩，我地乖乖，得裝多少輛大馬車咧?！边@是一位河南口音的背刀客驚嘆道，還一邊掰著手指頭算著，似乎在幻想這銀兩擺在自己跟前什么模樣。
“我可是聽說，那凃通可是為了沖喜才舍得這十幾萬兩?！币灿信c青城山不對付之輩在一旁酸溜溜地吱聲，“哼，也不過是假惺惺收買人的花招，還不是為了在掌門大典上多撈點江湖朋友們的支持，最見不得這些個小人行經(jīng)?！?p> 不過總是被一眾人鄙夷，吃人喝人還在背后說人壞話的，怕才是真正的小人行徑吧。
又一濃眉大漢說道：“你們還不知道吧，聽說那凃公子是娶了洛神劍莊大小姐，結(jié)果迎親路上那新娘子卻失足跌落了山崖，真是哎……”
“按你這么說，那新娘都跌落山崖了，哪來的大喜之日？”他身旁搭伙同伴問道：“哪還有娶死人的？那不成冥婚了？”
此言一出店里一陣喧嘩，都紛紛驚奇道：“真的假的？堂堂青城掌門公子要娶個死人為妻？那真是大事件，不行改日我們也得上山去觀上一觀?！?p> 傅彥生聽過到此處早已一股心血涌上腦門，一時失魂落魄，再聽不盡其他的話音。這是那濃眉大漢又道：“你急什么，冥婚還用沖喜嗎？”只見他皺眉道：“我這不是還沒說完嗎。聽說那凃公子當(dāng)時就飛撲下山崖，堪堪抓住李家大小姐，也是凃公子武功高強，硬是抓住崖邊巖石這才救了自己二人性命?！?p> 門口坐著的長臉漢子也加入了進來，說道：“我也聽說了，只是可惜那李家小姐還是磕著了腦袋。聽說至今昏迷不醒，只怕是這輩子都要躺在床上了！”
一個尖嘴猴腮，看起來就是沉迷于漁色之徒笑嘻嘻道：“是是，我有青城的朋友說新娘子可真是個絕色美女，真是可惜了。”那濃眉大漢懟道：“你這個花蛾子，可惜個甚，人家大小姐就是沒摔著也看不上你這么個破戶?！蹦羌庾鞚h也不氣惱，反倒笑道：“那是自然，不過也不妨礙我花蝴蝶欣賞一番不是?！?p> 都是江湖人，少不了這些葷腥話語，大家聽過后也都是莞爾一笑，當(dāng)不得真，又繼續(xù)攀談道：“不過，就算是這樣那凃公子還依然決議要娶她為妻，看來那李家小姐真是有傾國傾城之姿?！?p> “再美也不過是個活死人罷了，換老子還不如去紅樓找小姐自在，丑是丑了點，至少還能吱一聲?！北娙诵鷩W，有人問道：“真的假的，那跟娶個死人有什么區(qū)別？這凃公子還真是個癡情種呀。”
濃眉大漢也不由打趣道：“是極是極，沒想到也是個情癡。聽說那凃掌門也是出了名的怕老婆?！?p> “哈哈哈，兄臺這你也知道。”話甫落，一時店內(nèi)江湖客紛紛附和笑道：“還真是，凃掌門怕老婆江湖中那是誰能不知誰能不曉?！薄拔疫€聽說有一年凃掌門去參看狂刀與人比試，忘記了老婆生日，結(jié)果誤了時辰，你猜怎么的，青城弟子傳出說自家掌門睡了一個月大堂。”……
“咦？那位，客官哪去了？您的酒?！薄?p> 店里說的熱鬧，傅彥生早已經(jīng)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小館。隨著喧雜的生聲音漸漸遠去，他心里總還回蕩剛剛的話語“跌落山崖……”“昏迷不醒……”望著那巍巍青山，他忽然昂天長嘯一聲，腳下奮力朝青城山派狂奔而去。
“你想好了？”青城山派首殿大堂之上，凃通屏退了弟子，留下凃鴻一人，一臉嚴(yán)肅，本就白須參半的他，近日更顯幾分老態(tài)，“不用逞強，萬事有爹爹替你做主。李永年那老家伙，你爹爹還不放在眼里，我已經(jīng)讓李毅滾回去了，這門破親事不要也罷?！?p> 凃鴻抬起頭，堅定地望著自己的父親說道：“兒子決意已定，父親不要再勸了?！?p> 凃通看著好似陌生的兒子，奇道：“難得你這么有主見。莫不是為了青城山派聲譽著想？其實青城山派是江湖上的名門大派，自然做不得這始亂終棄之事，可你們畢竟還未完婚，這其中更有許多隱情，我也已知曉，錯自然不在我們，你大可不必如此，我還得找李永年好好說道說道呢。”
“不必了，這婚事孩兒認了?！眱蝤櫷蝗还虻卣f道：“父親大人，兒子喜歡她。不論好壞，不論生死，不論前因后果，兒子喜歡她，這就夠了?！?p> “你！”凃通一拍桌子，站起身來，上下掃量著凃鴻，見他雙眼堅毅，對上自己的目光毫不退縮，又嘆息道：“罷了罷了，隨你去吧。”
凃鴻聞言，喜出望外，跳起身來，喊道：“謝父親大人成全?！眳s被他一把按住，“別忙著謝，你還需答應(yīng)我一事。”
這會只要父親能答應(yīng)，他自然是千肯萬肯，哪還顧慮其他，連忙點頭說道：“父親但說無妨，莫說一事，十事百事兒子都應(yīng)?！?p> 凃通認真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只要記住凃家不可無后。”話甫落，凃鴻卻愣住了，不知如何答應(yīng)，只好默默答道：“兒子知道了?！?p> 見他這幅模樣，凃通也只能搖頭，擺手道：“下去吧?！庇忠娝椭^落寞地往殿外走去，突然出聲聞了句：“你就這么喜歡她？”
凃鴻站住身，頭也不回，說道：“是的，一見擾心弦，終生不相忘。”說完正要走出殿外，就聽過凃通朗聲說道：“既然是我們凃家娶媳婦，就辦的熱鬧點，高興起來。”
“嗯?！薄?p> 得道父親的認可，凃鴻一路高興地來到后廂房，見到正跪在房門外的荷香，怒目瞪視一眼，也不再理他，徑直走進房內(nèi)。
就看到床上佳人睜著眼睛盯著床帳毫無生氣，緊張地小跑上前去，跪坐在床前，關(guān)心道：“曼……李姑娘，你醒了？”
李曼卿微微轉(zhuǎn)了個頭看了看他，又轉(zhuǎn)回去，沉默不語，凃鴻見她目光一片死寂，連忙緊張道：“你別亂動，醫(yī)生說你傷了經(jīng)脈需要靜養(yǎng)，亂動不得。你躺這么久了，是不是口渴了，我去給你倒水?！眱蝤櫴置δ_亂地替她拉好被子，又準(zhǔn)備轉(zhuǎn)身去幫忙倒水。
李曼卿這才緩緩說道：“你不用騙我，我站不起來了是吧?！?p> “……”被一語道出真相，凃鴻一時語塞。又聽李曼卿說道：“我常為母親送藥，也多受莊里老神醫(yī)指點，一些病理隱情我自己還是能感覺的出來的。”又說道：“不過這樣也好，我累了，這樣也就不用再被人趕來趕去的了?！?p> 凃鴻連忙說道：“你一定會好起來的，我一定會訪遍天下名醫(yī)也會治好你的?！?p> “你？”李曼卿轉(zhuǎn)過頭看著他：“你為什么要跳下來救我？我好像連你叫什么都沒記住?！?p> “我叫凃鴻，青城山派掌門獨子，武功一般，今年十七有余……”見他呆板地一字一句如數(shù)家珍地介紹著自己，甚是逗人，李曼卿不知不覺嘴角微微上揚，卻又把凃鴻剛給看癡了，頓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曼卿瞬時又恢復(fù)冷漠，說道：“這里是青城山？為什么我還在這里？如今我下身殘廢，應(yīng)該是配不上青城山掌門公子的了。”
“不不，不是的，是我配不上你?！眱蝤櫭摽诙觯滤`會自己心意，“是我自作主張，讓你留下的，我……我……我想娶你為妻?！币娝蝗槐砻餍闹纠盥渫蝗汇蹲×?，緩過神來才緩緩說道：“我不喜歡你，而且我也有喜歡的人了，雖然他已經(jīng)死了?！闭f道后面，兩行清淚從無神的眼眶中漫出，雖是難過，不過卻也讓死寂的雙眸恢復(fù)了些許生氣。
就聽凃鴻說道：“我，我知道。你的事金小姐的丫鬟都告訴我來了。沒關(guān)系的，我不會勉強你的，只是你現(xiàn)在有傷在身，我不放心讓你走，你且安心在青城山養(yǎng)傷?！币娎盥洳淮鹪?，他又緊張道：“你，你要是想回家，那我這就派人安排好，送你回去。”
“家？哪里又是家了。”李曼卿轉(zhuǎn)過頭，聽門外喜氣熱鬧的聲響，轉(zhuǎn)言說道：“他們是在準(zhǔn)備你和我的婚事？”
“?。 眱蝤檱樀奶鹕韥?，連忙解釋道：“沒，不是的，我這就去讓他們停下來?！闭f著就往門外走去安排弟子們停下手中的活計。
“你真的那么喜歡我？要娶我為妻?！彼蝗粏柕溃瑑蝤欘^也不回點頭道：“是的。比任何人都想?！?p> “如此……”卻聽身后李曼卿淡淡說道：“為什么讓他們停下，就讓他們繼續(xù)準(zhǔn)備吧。”宛若驚雷，一下子打著凃鴻措手不及，待許久，才瞬間醒悟，回頭結(jié)結(jié)巴巴問道：“李，李姑娘，你是說繼，繼續(xù)準(zhǔn)備？你愿意嫁給我了？可你不是說……”
李曼卿轉(zhuǎn)頭望著床帳，緩緩說道：“是的，我不喜歡你，而且就算真的結(jié)婚，我們也只會有夫妻之名，做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如果你介意的話，就把我送回劍莊，不論是休，還是說我悔婚都可以，這樣對你們門派聲譽也無礙。”
凃鴻聽著又是搖頭，又是點頭，說道：“我不介意，只要每天能看到你就可以，其他的我什么都不在乎?！?p> 李曼卿見他真情流露，心中嘆息道：“可惜落梅身負皚雪，只好空花負流水。”又說道：“既然如此，你還需要答應(yīng)我一個請求?！?p> “你說，無論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
“去劍莊接我阿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