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婆子發(fā)現(xiàn)今天的人好像都怪怪的,好像她走到哪,都有人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她,看的她心里一陣發(fā)毛,自己好像沒做錯什么啊?難道是剛剛自己說的話被別人聽到了,傳到了員外的耳朵里,自己要倒霉了?
不可能,剛剛明明周圍一個人都沒有,算了,可能是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心虛,所以才感覺大家都不對勁,楊婆子搖了搖頭開始干自己手里的活。
“楊嫂子,這衣服就先別洗了,咱們說說話。”負(fù)責(zé)打掃院子的鄭婆子用袖子拂了拂臺階上的塵土,挨著楊婆子坐下。
“鄭嫂子,我可沒你清閑,這些衣服都是明天要用的,不洗出來張管家又要扣錢了,我比不得你,有兒有女,我還指著這點(diǎn)錢養(yǎng)老呢。”楊婆子邊說邊用力的搓著衣服。
“都這么晚了,要不我?guī)湍??”鄭婆子拍了拍衣袖上的塵土,開始挽自己的袖子。
看得出她們平時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錯,楊婆子也沒有拒絕,而是眉開眼笑的說道:“這感情好,我正愁這堆衣服什么時候洗完呢,這不馬上就該去照顧那院里的幾個丫頭了,這天黑的還真是快啊,一眨眼就要入夜了。”楊婆子說著抬起頭看了看天色,只見主院里已經(jīng)亮起了燈,廚房那邊人影交錯你來我往,應(yīng)該是都在忙著擺飯,叫了一個下午的鳥都銷聲匿跡了,整個院子都籠罩在灰暗中。
鄭婆子也跟著她看了一眼天色,隨之目光落到楊婆子的臉上,不禁在心里嘀咕,難道她是受刺激太大了,所以只能用干活來麻痹自己?可是不像啊,看她的神情就和沒事人一樣,奇怪,還是她根本就不在乎,那她這人也真是太狠心了吧?
“楊嫂子,你沒事吧?”鄭婆子試探著問道。
楊婆子頭都不抬,繼續(xù)洗她手里的衣服,“我能有什么事,你這話問的?!?p>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唉,真是個可憐的人啊,出了這么大的事她還一個人強(qiáng)忍著,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自己和她一向關(guān)系不錯,而且都是在這府里最低等的下人,她們之間不相互關(guān)心、相互幫助,那么這生活還怎么繼續(xù)呢?有時候可能一點(diǎn)點(diǎn)溫暖都能讓人看到希望,她這個時候是最需要自己的時候。
楊婆子見鄭婆子發(fā)愣,“鄭嫂子你發(fā)什么愣啊,趕緊幫我把這單子擰了,我還得去給那幾個丫頭送飯?!睏钇抛禹樖痔崞鹆艘粋€床單。
鄭婆子接過床單的另一頭,兩個人幾下子就擰干了水。
“鄭嫂子,我還有事,就不招呼你了,有時間咱們再說話?!睏钇抛拥氖衷谘g的圍裙上隨意的摸了兩把。
鄭婆子看著楊婆子急匆匆要離去身影,終于還是沒忍住,“楊嫂子,我知道你心里難過,可是你也不能這樣折磨自己啊,你有什么就說出來,雖然我?guī)筒涣四闶裁矗钦f出來至少會好受一些,你這樣憋在心里,憋出病來可怎么辦,誰照顧你??!”
楊婆子停下來,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鄭婆子,真是莫名其妙,自己好端端的難過什么,這鄭婆子受了什么刺激瘋了不成,胡說八道的,自己雖然不能說這日子過的多舒心吧,可是還過得去,還沒有什么讓自己不能接受的事。
“鄭嫂子,你說什么呢,我難過什么?”
鄭婆子聽楊婆子的口氣好像還真不像是裝出來的,自己很了解她,如果是裝的,自己都這樣說了她肯定就再也掩飾不下去了,可是現(xiàn)在……難道是員外威脅她,不許她說?
“沒什么,沒什么……”鄭婆子不敢再往下說,如果真的是員外不讓她說,那么現(xiàn)在自己這不是在難為她嗎?
楊婆子本來還想再和鄭婆子聊幾句,問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看了看天色真的不早了,再耽擱那幾個丫頭就要挨餓了,而且廚房的人又該數(shù)落自己了,還是明天再問吧。
“那鄭嫂子我先走了,你要是有什么心里話,明天來找我,咱們兩個再說?!睏钇抛右膊辉俚R,說完就走。
鄭婆子怔怔的站在原地,她還真能忍啊,連在我面前都滴水不漏,不過也真是夠狠心的啊,這事要是放在自己身上,非發(fā)瘋不可?;蛟S是因?yàn)樗约簺]有生兒育女的原因吧,不知道十月懷胎的辛苦,更不知道把孩子拉扯大的艱辛,畢竟不是從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鄭婆子嘆了口氣,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楊婆子給院子里其他的幾個女孩子送了飯,發(fā)現(xiàn)少了蘇小小和秋兒還有另外兩個,她知道她們是被送走了,雖然為她們幾個感到惋惜,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這是她們的命,或者說這是窮人的命,她們在這些有錢人眼里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個物件,一個擺設(shè),人家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唉……
楊婆子從院子里出來,聽到身邊的小丫頭們嘀嘀咕咕的。
“她這人還真是狠心??!一點(diǎn)都不難過,怪不得讓她看管那些女孩子?!?p> “她還算是人嗎!沒有一點(diǎn)人性!”
“這樣的人就不配活著世上!”
…………
…………
小丫頭們對著楊婆子指指點(diǎn)點(diǎn),楊婆子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雖然平日里這些丫頭就看不起她這樣的粗使婆子,可是還從來不敢這樣罵她,而且她們說什么沒有人性,這……肯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對了,剛才鄭婆子吐吐吞吞欲言又止的樣子,明明就是有話要說。
楊婆子拍了下大腿,都怪自己心里惦記著送飯的事,粗心大意了,竟然沒聽出來鄭婆子是話里有話,得趕緊去問問她發(fā)生什么事了,楊婆子轉(zhuǎn)了個彎,直奔鄭婆子的住處,連她自己都沒有發(fā)覺,她的腳步越來越快,甚至是小跑了。
鄭婆子正在和幾個婆子賭錢,這是她們平時的消遣,賭的也不大,就是為了打發(fā)時間,幾個人見楊婆子氣喘于于的進(jìn)來,都停了手里的動作,齊刷刷的看著她。
楊婆子心里敲起了鼓,“鄭嫂子,我有話和你說。”
鄭婆子放下手里的牌,“楊嫂子,到我屋里來吧。”
鄭婆子帶著楊婆子進(jìn)了自己的屋,其他幾個婆子也不打牌了,都躲在鄭婆子的屋外偷聽。
“楊嫂子,坐,喝點(diǎn)水?!编嵠抛拥沽吮旁跅钇抛用媲暗淖雷由?。
楊婆子也顧不得喝水,她心里急的和什么似的,“鄭嫂子,我問你,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我一出去那些小蹄子是對我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說的話別提多難聽了。”
這下子該輪到鄭婆子子目瞪口呆了,她竟然不知道?難怪她和沒事人似的,我就說嘛,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別看平時多發(fā)狠,可是真讓她做什么狠事,她絕對是做不出來的,每次那些女孩子們出事她都會到這里和自己說說,心里才好受一些,更何況這次是她的親人呢。
“鄭嫂子,你快說!”楊婆子見鄭婆子怔怔的看著她,實(shí)在等不及了,就伸手拉了鄭婆子一把。
“這……”鄭婆子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讓自己告訴她這個殘酷的事實(shí),她怎么忍心啊。
“鄭嫂子,快說啊!”楊婆子的手緊緊的抓著鄭婆子的手腕,抓的她哎呦了一聲,楊婆子依然沒有松開。
“楊嫂子,你坐下說?!编嵠抛禹槃莅褩钇抛油谱降首由?,還是先讓她坐下吧,她肯定會承受不住。
楊婆子坐在凳子上,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鄭婆子,唯恐她一個眨眼,鄭婆子就跑了。
“你今天見到梅枝這丫頭了嗎”不能直接說,得有個鋪墊,這樣可能她更容易接受一些。其實(shí)鄭婆子心里也清楚,不論再怎么鋪墊,最后的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對楊婆子的打擊都是一樣的,這只不過是她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而已。
楊婆子的腦袋翁的一下,她隱隱約約感覺到是關(guān)于梅枝的事,可是她不敢去想,“梅……沒……沒有,我們不在一處,我怕耽誤她的事,就告訴她沒有什么要緊的事,不要來找我?!睏钇抛釉谛睦锔嬖V自己,梅枝沒事,平常她們不是也經(jīng)常好幾天才見一次嗎?昨天她們才見過,今天沒見很正常。
“你去找她了嗎?”
或許是楊婆子的自我催眠起了作用,她稍稍鎮(zhèn)定了一點(diǎn),“你也看到了,我這一天忙的腳都快不著地了,還那么晚才忙完,哪有空去找她。”
“這樣啊……”鄭婆子實(shí)在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在楊婆子面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楊婆子剛剛放下來的心,被她這一轉(zhuǎn),又提到了嗓子眼,“鄭嫂子,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你知道我這個人從來不會拐彎抹角,有什么就說什么?!?p> “我……這……”鄭婆子為難的抓了抓衣角。
“是不是梅枝病了?”楊婆子站起來只盯著鄭婆子。
“沒有,沒有……”鄭婆子連忙擺手。
“她做錯事挨打了?嚴(yán)不嚴(yán)重?”
“哎呀,不是。
“她得罪員外了,要被趕出去?還是……”楊婆子把她能想到的可能都想了。
“她死了!”鄭婆子實(shí)在不忍心見她這樣猜下去,一時情急脫口而出。
楊婆子愣了愣,緩緩的坐下,“鄭嫂子真會開玩笑,我昨天才見過梅枝,她好好的,怎么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