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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墟

第十五章 泡饃

唐墟 盛京滄海 2669 2018-11-19 19:00:00

  韓通帶著城衛(wèi)營善后,一面派人挨家挨戶去抄檢平素和茂源號關(guān)系密切的商號、官員。李存勖等人也沒閑著,讓讓把兩名天行苑執(zhí)事押到正堂,又是一通訊問。二位執(zhí)事既已納了投名狀,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爭著搶著把自己知道的內(nèi)情和盤托出。

  這二人在天行苑總舵,其實算不得核心人員,連苑主都沒見過。但天行苑出自孫儒舊部,這二人是知曉的。苑主孫敬軒,乃是孫儒獨子,時年不過三十余歲。早年得父親舊部扶持,草創(chuàng)獵手團(tuán),本意是殺幾個當(dāng)年圍攻孫儒的藩帥,報仇雪恨而已。只是急切間無法得手,只好暗中招兵買馬,徐徐圖之,中間也接過不少殺人越貨的買賣。孫敬軒隨著年紀(jì)見長,心思幽微,又胸懷大志,逐漸將一個松散的獵手團(tuán)打造成當(dāng)世前幾名的暗殺組織。老一輩的孫儒舊部欣慰之余,也對這位少主的一些做法生出了些許微詞。老將們初衷是為孫儒報仇,對楊行密等老藩帥恨之入骨;但孫敬軒常說打開門做生意,來者不拒,只要出得起價錢,誰的買賣都接,竟是一副父仇都忘記了的樣子。就如此次接了朱全忠的花紅來刺殺李克用,不少老將就頗不以為然。當(dāng)年和姓朱的打的仗哪里少了?過去偶而有人仗著資格老、情誼深,委婉地提醒,孫敬軒總說“心中有數(shù)”。后進(jìn)的少壯派對苑主的態(tài)度自然是支持的,漸漸就有了新老之爭,只是眼下孫敬軒年富力強,威勢正隆,還沒有人敢拿到桌面上說這話。

  十年前,天行苑落子在河?xùn)|,這是他們的第四處分舵。類似分舵在天下竟先后建了十三處,主要任務(wù)是結(jié)交地方豪強、打探消息、積蓄人手錢糧,倒不以行刺為主。要出手時,大多數(shù)互情況下是由總舵派出專職殺手,也就是甲乙丙三等紅鞋。當(dāng)然,也會有一些武藝高強的暗樁,肩負(fù)特殊使命,由總舵直接指揮,潛藏在各處,個中內(nèi)幕就不是兩個小小執(zhí)事知道的了。

  李存勖著重追問了水黛的下落,二人均表示不知。只是隱約聽說有這么一人,是總舵直屬的暗樁,曾和周舵主有過幾次密信往來。最近一次收到消息是昨日,據(jù)說在晉陽失了手,請周舵主近期小心,以免被緝捕司盯上。誰知世子殿下神通廣大,第二日就帶人殺來了。

  肖俞心中暗嘆,馬屁拍錯方向了,真正神通廣大的是你家肖二郎?。?p>  李存勖倒也沒掠人之美,道:“今日你們能見到本世子,肖副尉功不可沒,日后你們想在河?xùn)|安身立命,少不得要肖副尉照顧。你們多親近親近?!?p>  兩名執(zhí)事自然對著肖俞又是一頓打躬作揖。

  此時天色將明,后知后覺的XZ別駕終于得到消息,帶著司馬、戶曹、學(xué)槽一行人等來滾帶爬趕來請罪,至于“六曹”中其余幾曹,都因與茂源號過從甚密而被城衛(wèi)營捉拿下了獄。李存勖已從二位天行苑執(zhí)事口中得知這位XZ別駕被刺史排擠得厲害,茂源號也就沒燒他的冷灶,在這場不大不小的旋渦中,倒是個難得的清白之人。李存勖順?biāo)浦郏尷蟿e駕暫代刺史之職,貼出安民告示,清查不法官吏,肅清賀元景余黨,并吩咐高金涵和劉三去刺史府給新鮮出爐的代理刺史撐腰壯膽。老別駕在這個位置上待的比賀刺史更久,驟然一步跨過這道門檻,成為實打?qū)嵉囊环街爻?,頓時喜不自勝,自是對世子殿下感恩戴德,辦差格外麻利。

  看看大事已了,李存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對肖俞道:“二郎,隨本世子出去吃個早點,可好?”

  肖俞見方才李存勖給高金涵二人派了個無可無不可的“撐腰壯膽”的差事,便知這位世子殿下是在找機(jī)會和自己說悄悄話。此刻哪里會不識趣,便道:“忙了半夜,我也餓了,正好?!?p>  二人走出邸店,附近的街市已被城衛(wèi)營團(tuán)團(tuán)圍住,自然沒有早點攤子敢支出來,只好多走了兩條街,看到一家小小的泡饃店已經(jīng)開門。清晨微涼的清風(fēng)送來濃濃的香氣,肖俞頓覺精神一振。

  進(jìn)了店門,香氣更盛。肖俞叫了兩碗羊肉泡饃,便和李存勖在店門外一張桌子邊坐下來。

  店老板雖不知前一晚茂源號的變故,但看到二人氣度不凡,肖俞手中的橫刀更是扎眼,招呼便格外殷勤,湯底也不由自主多放了幾片肉。

  不多時兩碗熱騰騰的湯端上了桌,每人配了一大塊硬面鍋盔,還有一小碟晶瑩剔透的糖蒜。熬成奶白色的羊湯香氣撲鼻,上面撒著一層新鮮嫩綠的青蒜,讓人食指大動。

  李存勖雙手扶碗,俯身深嗅一下,滿臉陶醉之色,道:“好香。果然是美食在陋巷?!?p>  肖俞抿了一口湯,道:“嗯,確實不錯,熬得有火候?!币贿呎f,一邊拿起鍋盔開始掰小瓣兒。

  李存勖忽然道:“賀元景治下的XZ城,倒也是民生粗安。至少,市井小民吃得到肉,而且還不太貴?!?p>  肖俞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世子惋惜這人了?”

  李存勖正色道:“我說過,他下令殺人滅口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死罪了。功是功,過是過,不和混為一談。再者說,身為一方守牧,維護(hù)一方民生,本就是分內(nèi)之事,也談不上是多大功勞。只不過這些年我大唐的官吏,能做好分內(nèi)事的人也是越來越少,否則,朱溫又如何能輕而易舉篡奪神器?!?p>  肖俞收斂了笑容,道:“朱賊若只是挾天子以令諸侯,興許還能多逍遙幾年。如今悍然篡位,天下不服,必然不得善終,還得禍延子孫。”

  李存勖道:“即便天下不服,他也篡了。天下人庸庸碌碌者多,不服也只在心里,傷不得老賊一根汗毛。老賊善不善終,子孫延不延禍,那都是后話,眼下我們要做的,是先殺一殺老賊的氣焰?!?p>  肖俞道:“世子有何計較?”

  李存勖賣了個關(guān)子:“此事回晉陽再議?!?p>  肖俞也沒追問,又道:“據(jù)說賀元景在晉陽頗有些關(guān)系,世子回去是否得費些口舌?”

  李存勖一擺手:“哪有什么過硬的關(guān)系,否則也不會窩在XZ這個中等州郡七年不得升騰。早些年他倒是和四太保李存信過從甚密,但這幾年李存信自己都托病不出,又如何管得了這些小嘍啰?!?p>  李克用座下曾有十三位太保,李存勖排行第三。僅李存勖是親子,其余人均是義子,實際年齡都比李存勖大許多,故而李存勖大都以兄稱之。這兩日肖俞便聽到過李存勖稱李嗣源為大兄,稱李嗣昭為二兄,禮數(shù)不缺。偏偏對同樣年長許多的四太保李存信直呼其名,且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肖俞自是知曉這與多年前那起莫名其妙的河?xùn)|第一武將謀逆案有關(guān),但有些事情,李存勖說得,肖俞說不得,也沒法接話,只得一邊掰鍋盔一邊靜靜地聽著。

  索性李存勖并未在這個話題上糾結(jié)太多,不著痕跡地轉(zhuǎn)移了話鋒:“相傳羊肉泡饃是太宗皇帝行軍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的鄉(xiāng)間美食,因為做法方便,又能快速充饑,一度成為大唐軍糧。二郎,你覺得這說法靠譜嗎?”

  肖俞苦笑道:“世子何必明知故問,鍋盔做軍糧是史有明載的,是因為攜帶方便,不易變質(zhì)。但這泡饃嘛???行軍緊要時,不得見炊煙,拿山泉泡饃倒還差不多?!?p>  李存勖笑:“正是。但咱們自幼吃的泡饃,幾乎每一家都會拿太宗皇帝軍糧說事,這又是什么道理?”

  肖俞心想這就說到正題了,也就不繞圈子,道:“天子的旗號,自然管用?!?p>  李存勖嘆道:“就是這個理。販夫走卒都懂得的道理,父王當(dāng)年卻偏偏聽不進(jìn)去?!闭f到這里,聲音已低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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