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逸云軒
“江少!”陳十二叫江云狄,江云狄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段小姐,江少這樣很危險?!标愂嵝?。“他會暈過去。江少一直都很關(guān)心你?!标愂Z無倫次的說。
“江云狄”段月潼被嚇到了,語氣開始因為擔(dān)心而顫抖?!皩Σ黄?,我心情不好,我不是故意的?!倍卧落_始有眼淚滾下來。
“你放松,好不好?”段月潼輕輕拍著江云狄的小臂安撫。江云狄眼里的血紅正在變淡。
“你別生氣,你想讓我怎么樣,你直說好不好?我最近真的好累好煩,我,對不起!”段月潼聲音哽咽。
終于江云狄的手一松,眼瞧著他往后倒去,段月潼一把抱住他的脖子摟在自己懷里。拍著他的背柔聲道歉。終于江云狄有了反應(yīng),雙手箍緊段月潼柔弱的肩膀,把頭埋在她的長發(fā)之間,吮吸那讓人心安的體香。
突然,江云狄扭正段月潼的頭,一吻印上了她的朱唇。段月潼如遭雷擊般愣在那里嘴唇微啟,她用力的推江云狄,他把她抱得緊緊的紋絲未動。
同時如遭雷擊的還有陳十二,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段月潼騰出一絲理智來給陳十二打了個出去的手勢,陳十二悻悻下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云狄恣意吮吸著段月潼唇齒之間的味道,段月潼嘴里有藥味,微苦帶著洛城春天的濕潤和新鮮。嘗夠了,終于停下,一把將準(zhǔn)備逃跑的段月潼按進(jìn)懷里,再不說一句話。
初吻后的眩暈讓段月潼有些懵逼。事實上段月潼還從未認(rèn)真看過江云狄的正臉。江云狄卻竊喜,這樣的段月潼才是真實的。
冷靜下來的兩個人四下無言的對視了許久。江云狄敲敲車窗,陳十二聞聲回到車?yán)?,保時捷卡宴再度駛上洛城的大街。
激吻以后的段月潼,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江云狄。江云狄一雙杏目也一瞬不瞬的望著段月潼,段月潼的臉江云狄早就細(xì)細(xì)看過。段月潼卻是第一次認(rèn)真看著這張臉。
“看這我做什么?”江云狄醇厚的聲音響起。
“我總得知道自己把初吻給了誰吧?”段月潼聲音款款,沒有小女兒的羞怯和臉紅。其實她心里是有的,只是這些年此類感情被埋得太深,一時之間很難回到心頭臉上。
“初吻?”江云狄臉上泛起微笑??粗矍澳坎晦D(zhuǎn)睛的段月潼,心里想她怎么都不覺得嬌羞或者竊喜呢?
江云狄的臉,美的不可方物。那是一張美的棱角分明的臉,眼眸深邃,唇角溫雅。鼻梁之間自是山河風(fēng)景,有不容冒犯的威嚴(yán),又有近于人世的坦然。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段月潼收了眼神?!拔矣涀×恕?。
江云狄微微一笑,《詩經(jīng)》里的句子,后面兩句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痹诙卧落难劾铮频沂沁@樣的男子。
“回答我的問題”江云狄還在惦記之前的話題?!盀槭裁茨敲床粣巯ё约海俊?p> “我餓了!”段月潼閉著眼睛,縮在車座里,不回答。
“陳十二”江云狄吩咐?!叭ヒ菰栖?。”
逸云軒,老派的洛城菜肴和美食都在這里,上個世紀(jì)就有意餐和法餐從這里開始走進(jìn)洛城人的視野。同時,又有數(shù)百年的中餐歷史。這里來過洛城最風(fēng)流的人,如廖思穎的祖父輩。也來過洛城最會吃的人,如段月潼外祖父輩。
提到逸云軒,段月潼心頭一顫。睫毛微微一抖,什么也沒說。
“想吃中餐還是西餐?”江云狄柔聲問段月潼,卻并不知道段月潼此刻心里已經(jīng)云雷翻滾百般不是滋味。
“都好”段月潼淡淡回答。
到達(dá)逸云軒以后,江云狄走在前面。段月潼緊隨其后,老式的徽派建筑,籠水含山的中式審美,多年來從未變過。江云狄?guī)е卧落M(jìn)入西餐廳,段月潼進(jìn)門的瞬間正在汲水的白發(fā)蒼蒼的廚師長葉榮焉腳底一滑,險些跌倒,旁邊的徒弟一把扶住。
“師父,怎么了?”徒弟看見愣怔的師父問。
“這桌客人點的餐,我親自來做?!比~榮焉指著剛剛進(jìn)去的江云狄和段月潼。
“您不是封刀了嗎?”徒弟驚駭不已。
“今天,要破例了?!比~榮焉聲音顫抖。
江云狄為段月潼拉開座椅,段月潼欠欠身道謝后坐下。江云狄打開菜單,頭盤點了兩份熏蛙魚,一份海鮮湯,一份蔬菜湯,副菜是兩份海鮮,主菜兩份牛排,然后兩道甜品和兩杯紅酒。
侍應(yīng)生開始擺盤,段月潼眉間攏上了一層淡淡不覺的愁。江云狄眉頭緊蹙。
“不喜歡吃西餐?”江云狄看向段月潼。
“沒有。”段月潼極力克制情緒。
二十分鐘后,開始上菜。江云狄的頭盤是熏蛙魚,段月潼的卻是荷葉熏鵝。頭盤菜一上,江云狄眉頭微蹙,逸云軒百年名聲,怎么會弄錯菜品?抬頭一看段月潼,攥緊餐具,緊閉著眼睛渾身微微發(fā)抖。
“不好意思!”段月潼聲音都變了?!拔胰ヒ幌滦l(wèi)生間?!闭f完落荒而逃般的沖向女衛(wèi)生間,把自己反鎖在里面以后,把衣角卷起塞進(jìn)嘴里開始放聲大哭。
“上慢一點?!苯频揖玫炔灰姸卧落貋恚闹兄迸艿叫l(wèi)生間去找。段月潼剛剛洗完臉出來,卻掩蓋不住雙眼通紅。
江云狄提出手帕,段月潼接過來擦干臉。一句話也沒有說,走向餐桌,坐下來。
“這熏鵝太膩,熏的時候包在荷葉里試試!”那是外祖父安建業(yè)第一次帶著她來這里吃飯的時候,跟葉榮焉的對話。
看著對面極力克制的段月潼,江云狄放下餐具隔著桌子握住段月潼的手。
“潼兒,怎么了?”江云狄終于忍不住問出來。
段月潼的眼淚再也收不住了,肩膀一沉趴在桌子上哭泣。江云狄嚇了一跳,立馬做到段月潼的身邊,拍著她的后背,開始安撫。
“把你們廚師長叫來”江云狄怒喝?!吧襄e菜了”。
“沒有上錯菜?!倍卧落鼏柩手f。
“那你怎么了?”江云狄搬起段月潼的肩膀,段月潼的視線已經(jīng)模糊,滿臉淚痕。
“這是我爺爺最愛吃的,味道一點都沒變?!倍卧落鼣鄶嗬m(xù)續(xù)的說。
“那我們換個地方吃”江云狄懊悔自己帶她來這里吃飯,本想讓她嘗嘗最具特色的洛城菜肴,卻沒想到弄巧成拙。
“廚師長來了?!倍卧落?,擦干眼淚。葉榮焉在徒弟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過來。段月潼的眼淚奔流而下。
“榮焉爺爺”段月潼顫聲輕喚。
“丫頭,真的是你?”待到葉榮焉看清段月潼的臉,已是老淚縱橫。“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建業(yè)的后人”
“對不起,是月潼沒有守好安家?!倍卧落瘡闹衼?。
“不怪你,不怪你。”葉榮焉拉著段月潼的手,泣不成聲。“活著就好,活著就好。丫頭啊,爺爺還以為你也追隨你祖父去了呢?!?p> “還好,我在?!闭麄€洛城,到了今天能記得安建業(yè)的人已經(jīng)寥寥無幾,安家三代人的命運遭際。這寥寥無幾的幾個人,可謂是一一見證了,此刻段月潼的難過悲傷,已經(jīng)不止于顯而易見的悲喜,還帶著造化弄人的悲痛。江云狄不能參與,無法感同身受,只是把段月潼摟得更緊,讓她有個依靠。
“好啊,好??!”葉榮焉到底是上了年紀(jì)的人,悲傷正濃的時候正了色?!坝猩辏€能再見著安家的子孫,也算我那老哥哥在天有靈??!”
“快坐下嘗嘗爺爺做的菜,還是不是當(dāng)年的味道?”葉榮焉拍拍段月潼的肩膀,率先坐下。
江云狄摟著段月潼的腰的坐下來,在耳邊輕輕安慰她。
“這位是?”葉榮焉看了眼段月潼身邊的江云狄問。
“葉老爺子,家父是江淮望。晚輩江云狄”江云狄欠一欠身,禮貌回答。
“哦,原來是江家的小子?!比~榮焉看看段月潼又看看江云狄?!澳悄銈兪牵俊比~榮焉看二人舉動親密,忍不住問。
“我們......”江云狄剛開口就被段月潼打斷。
“我來洛城,已經(jīng)和吳家的人碰上了。如今棲身在江家,為江老夫人照料花草。”段月潼坦言,江云狄摟著段月潼的手不由緊了幾分。
“快嘗嘗”葉榮焉望著段月潼和江云狄,淡淡一笑。緊著招呼二人用餐,剛剛收住眼淚的段月潼離席去了洗手間。
“小子,喜歡浣丫頭?”看到段月潼的身影走出視線,葉榮焉突然開口。
“嗯!”江云狄坦言。
“她都混成這樣了,還敢喜歡?”葉榮焉接著問?
“敢是敢啊?!苯频覈@口氣?!熬褪遣恢涝趺崔k啊?”
“浣丫頭變了?”葉榮焉的語氣聽起來像是明知故問。
“嗯”江云狄老實回答。“改了名字,現(xiàn)在叫段月潼。性子也深沉,什么都不肯說出口。打碎了牙活血吞?!闭f著嘆口氣搖了搖頭。
“突遭變故,性情大變也是常有的事兒?!比~榮焉淡淡的說。“敢喜歡她,就護(hù)好她。”語氣卻重。
從洗手間回來的段月潼,重新落座。葉榮焉親自為段月潼解說菜品。待到氣氛穩(wěn)定,江云狄再次提起了那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