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世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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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shù)以百計的燈板組成了實驗室的天花板，徐明君早已打開了走廊上的電閘，兩人一進門，燈板就開始一塊一塊的不有序的亮起，一點一點的照亮了整間實驗室。

　　“別看這地方現(xiàn)在又臟又舊的，放在好幾年前可價值千金。但你父親那時候沒有賣掉，一直保留到了現(xiàn)在?！惫影喊杨^盔和主機都放到桌上，像是前來覲見的信徒一樣目不轉睛的望著室中心那座保存至今的圓柱形設施，說，“所有的機要設備和文件都轉移到了總部，唯有實驗艙全部留了下來。對圖謀不軌的人而言它是個擺設，無法使用也搬運不動，但對你來說，把它花時間調試一下就能變成最為強力的ＶＲ設備，市面上的所有的設備和它比起來都像是坦克和坦克履帶下的石子?！?p>　　“你知道你父親為什么沒賣掉這里么？”郭子昂喋喋不休，忽然問了一個與上一句話毫不相干的問題。

　　陳慕以輕輕搖頭這一舉動代替了言語。他正站在一張靠墻而放的長桌前，纖瘦的手在遍及灰塵的桌面上抹出了一片桌子本身的白色。很久以前在這里“工作”的時候，每結束一小階段的實驗他就會趴在這張桌子上憩息。

　　“這件事他對外的解釋是這兒是整家公司、也是整個游戲的起源，把這里賣掉無異于忘了本。”郭子昂一邊勉強嫻熟的重設位于實驗艙斜前方的控制臺的數(shù)據(jù)，以前他身為陳國秘書的同時也算是半個工作人員，一邊低著頭說，“但，我覺得他這么做是為了你?！?p>　　陳慕一下子怔住了，掌心沾滿灰的手平放在桌面上一動不動。

　　千米之外的虛世大樓的頂層辦公室里，陳國一手端著盛著半杯冰水的威士忌杯，另一手點擊實為顯示屏的落地窗，整面玻璃自動換掉了萬里長城的壁紙，他孤傲的眺望著窗外這座不會隨黑夜陷入沉睡也不會被大雨澆滅熱情的城市。

　　“他不愿意告訴你陳如煙如今在哪住院，因為他知道你在得知答案后一定會恨他，而這正是他最害怕的事。他也不能一意孤行的把與之相關的一切全都埋藏起來，至少你有空了想回來看看的時候這里不會變得物是人非。他帶走了很多東西，但陳如煙臨走前留下來的東西他一件都沒碰。他覺得這樣也許能挽回一下你們父子間的關系。”郭子昂接著說，“你父親是一個很強大的人，強大到幾乎沒有弱點，但，不是沒有?！?p>　　“有一說一，他絲毫不在乎陳如煙，他也確實沒想到陳如煙的離開會對你造成這么大的打擊。這件事一直都是他的一塊心病?！惫影河挠牡恼f。

　　“可陳如煙已經承受了她本不該承受的痛苦?！标惸奖涞恼f。

　　“我就猜到了你會這么說?！惫影翰唤麌@了口氣，無奈的說，“我看著你從小不點長成大男孩，也陪著你父親的事業(yè)從無人問津到名聲大噪。我真的很想為你們做點什么……但我說到底只是個外人，這終究是你們父子間的事?！?p>　　“已選擇程序‘虛擬射擊’，第一階段實驗即將開始，設定時長為：無限。”重設好后臺數(shù)據(jù)后，郭子昂一敲回車，控制臺直接以電子女聲這種最為直接的方式作出提醒，實驗艙的艙門也從右向左的自動開啟。

　　“好了，該說的和不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如你所聞，該登場了，我們的救世主?！惫影弘p手離開鍵盤，轉身面向陳慕，得意的笑著說，“此刻，大幕漸起！”（致敬“戲命師”）

　　一分鐘后，陳慕赤裸著上身走向艙門。失去了衣物的遮擋，那整整兩條遍布在他瘦弱脊背的兩側的插孔顯露了出來，觸目驚心。數(shù)小時前在下午茶店，那時郭子昂詢問他坐得舒不舒服也是這個原因。他蓄勢待發(fā)，但沒有急著踏上臺階而是在艙門前停步，仰望著這座同樣做好了準備、曾令自己飽受痛苦和煎熬的設施。他的眼睛像是被燈板點亮了，熠熠生輝。而它如今看上去，不再只是冰冷的儀器，而是承載著機會的“武器”，于是這令它竟有一種很難說清的神圣感。

　　當初亞瑟王要是在開戰(zhàn)前去拔的石中劍，他看著“出鞘”的劍時也一定是這種心情。

　　已經在艙門后就位的陳慕默默的承受著從艙頂伸下來的電線一根一根地接入自己后背上的插孔里。他至今都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做實驗時的感覺，也是這座實驗艙，也是這些粗大的電線，后者粗蠻的撐開他背上的孔洞，像是要撕開他的軀體。而現(xiàn)在他對此幾乎毫無知覺，只是有一點點癢，不再嘶喊，也全無表情。

　　腳下這座裝置并非他的專用實驗艙。他曾經是工作于此的實驗體，無需對控制臺做什么更改，后臺數(shù)據(jù)庫里就存著他的識別碼，所以他不必像郭子昂一樣把頭盔帶過來，實驗艙也能識別出他的身份，進而登錄游戲。

　　帶“亞瑟”來“取劍”的“梅林”也已經在一張擺在艙門正前方的凳子上坐好了，在陳慕脫衣服的時候，郭子昂已經把凳子連帶頭盔和主機一起搬了過來，再插上已經下載好了游戲的Ｕ盤。

　　他拿起頭盔戴上，與此同時艙門也開始緩緩的關閉。陳慕感受著從頭頂正上方降下來的頭盔輕輕的框住了自己的腦袋，原本在閉目養(yǎng)神，忽然睜眼叫住了不遠處的老友：“老郭。”

　　郭子昂剛把頭盔啟動，應聲抬頭。

　　陳慕淺淺的笑了一下，真誠的說：“謝謝了。”

　　艙門砰然關閉，整座實驗艙也由“待機”轉為“連接”狀態(tài)，一層薄薄的透明液體從艙底緩緩升起，沒過了陳慕的腳，在這之后“水位”開始不斷的上升，一直到灌滿了整座實驗艙，控制臺才再次作出提醒：

　　“已完成虹膜識別，設備與實驗體成功連接。歡迎回來，零號?！?p>　　控制臺的顯示屏里時刻放著由電線順帶記錄下來的陳慕的各項數(shù)據(jù)，這些數(shù)據(jù)的波動或大或小，但唯有一項數(shù)據(jù)始終不變，那就是他和設備的連接強度，一直都是前所未有的“１０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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