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破高郵
作為南北樞紐,大運(yùn)河上一直船來船往。
哪怕義軍興起,也沒有阻斷河上的喧囂和熱鬧。
無數(shù)船只中,有十艘大船特別引人矚目。
為首的船上,插著一面黃旗,上寫“欽奉圣旨招安東南大使太尉宿元景”。
旗后,站著四個帶刀虞侯,船舷兩側(cè),兩排衙兵都是紫衫銀帶,各自執(zhí)著旌節(jié)、旗幡、儀仗、名牌。
便是熟悉朝廷規(guī)制的,也不敢懷疑這欽差座駕有假。
大船緩緩而去,早有兩個親兵沿著陸路前去高郵送信去了。
短途奔馳,還是騎馬的快,只是辛苦。
然而,太尉路過,你不去通傳地方官員迎接,怎么擺排場呢?
再則,欽差代表的是皇帝的臉面,沿途大小官員,哪個敢不來見?
城外三里,高郵軍節(jié)度使、防御使、宣撫使、知縣等大小官員翹首向南,等著宿元景出現(xiàn)。
“能夠招安方臘,太尉真是勞苦功高啊?!?p> “是啊,自從方位占了揚(yáng)州,我等可沒睡過一個好覺,生恐一覺醒來,賊軍已經(jīng)到了城下?!?p> “嘿嘿,想那方臘此次隨船北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孝敬?!?p> “送走這瘟神便是大喜,還要甚么孝敬?!?p> 站在陽光下,眾官員不禁議論紛紛。
此刻,他們的心情就像這天氣,晴朗無比,萬里無云。
方臘造反如燎原之火,瞬間燒遍了東南半壁,可是嚇尿了不少人。
高郵距離揚(yáng)州不過一百五十余里,大軍兩日可至,大小官員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
有節(jié)操的,想著城破便殉國,沒節(jié)操的,多派兵丁警戒,隨時準(zhǔn)備跑路。
宿元景來招安,可讓他們歡欣鼓舞。
東南不戰(zhàn)而平,即免了他們?yōu)牡溑R頭,又免了大軍過境滋擾地方的煩惱。
美滋滋啊。
前幾日,宿元景派去東京公干的虞侯通報,招安事情談妥,可是喝醉了不少人。
冊封天使路過,大家都是殷勤招待。
只因?yàn)檎邪舱娴氖翘昧恕?p> 接到揚(yáng)州來人通報,各官員不敢怠慢,紛紛出城來接。
等到送走了宿元景,大家又可以歌舞升平啦。
時近晌午,船只接近,眾官員紛紛整理好衣冠,準(zhǔn)備見禮敘話。
卻不想,船只根本不停,直直向城內(nèi)開去。
船頭上,一個虞侯高聲叫道:“太尉水土不服,積勞成疾,速速進(jìn)城延請郎中來治?!?p> 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節(jié)度使楊樹連忙喝道:“傳令,立刻打開水門迎接太尉入城?!?p> 自有兵丁跳上馬去報信。
船頭兩個虞侯,大家都是見過的,確是太尉心腹無疑。
眾官員也不敢遲疑,騎馬的騎馬,坐轎的坐轎,一溜煙向著城內(nèi)跑去。
上官生病,可是下屬噓寒問暖,表達(dá)孝心的好機(jī)會。
再不濟(jì),宿元景病死,也要做好推脫的打算,不能不明不白的背了鍋。
不一刻,船隊穿過水門進(jìn)了城,依次靠在了河岸上。
楊樹騎馬而來,跑的最快,已經(jīng)到了碼頭。
下了馬,楊樹高聲喝道:“太尉病情如何?”
只聽得一聲大喝“很好”,咻地一聲,一箭從船艙內(nèi)飚射而出,正中楊樹咽喉。
楊樹還未倒下,便看到無數(shù)兵丁從船艙內(nèi)沖了出來,直奔城頭而去。
方天定舉著大刀,吼道:“兄弟們,跟我上,控制城墻,搶占城門!”
“殺啊!”
吶喊中,三千余士卒提刀掣槍,蜂擁向著墻頭沖去。
變故突起,城頭宋軍都驚呆了,待到回過神來,急忙提著兵器去阻攔。
只是遲了。
方天定左砍右劈,當(dāng)頭剁翻了十多個人,又有方杰、縻貹、袁朗這三個兇人,宋兵如何遮攔的住。
見勢不妙,宋兵都丟了武器,順著城墻跑了。
烏合之眾,不堪一擊。
“方杰、縻貹,沿著那邊殺過去!袁朗隨我來,其余人等守好水門?!?p> 下令完畢,方天定領(lǐng)著一千人,沿著城墻向著南城門殺過去。
水門處廝殺驟起,城內(nèi)也慌了。
百姓們不知變故,個個躲在家里閉門不出,只敢從門縫向外偷看。
那些半道上的官員捶胸頓足一陣,跑的跑溜的溜,居然沒人組織抵抗。
實(shí)在是賊軍威懾太大,大小官員都沒有信心能夠抵抗。
而且,城墻丟失,這些人都以為大勢已去,城池必丟。
確實(shí)大勢已去。
方天定殺到南門前,只見城頭空蕩蕩的,一個宋兵也沒有。
士卒們也不傻,義軍能征善戰(zhàn),實(shí)難抵擋。
再則,義軍仁義,減稅免賦,百姓負(fù)擔(dān)非常輕,普通士卒如何不羨慕?
所以,一哄而散。
遠(yuǎn)處,已經(jīng)傳開了轟隆隆的馬蹄聲。
義軍騎兵,到了。
打開城門,三千騎兵順著街道直撲各處,那些敢趁亂打劫的,當(dāng)場格殺,一個不留。
不一刻,城內(nèi)安靜下來。
一傳令兵來,道:“報告,北門外大量官員土豪逃跑,高郵城破消息,恐怕不能隱瞞?!?p> 方天定道:“瞞不住便瞞不住吧,傳令后軍加快速度,立刻向楚州進(jìn)發(fā)?!?p> 楚州治所淮安,控制著大運(yùn)河與淮河交匯口,戰(zhàn)略地位也是及其重要。
原來軌跡中,宋江征討方臘,便是走的淮安。
同時,這里也是趙宋征討江南的必經(jīng)之路。
當(dāng)今時代交通不便,長途運(yùn)輸糧秣輜重的損耗非常驚人,若是不走水路,虛耗掉的糧食就太多了。
趙宋家大業(yè)大,也不能這樣浪費(fèi)。
所以,必有水路。
再則,守江必守淮。
控制淮河地區(qū),便獲得了足夠的戰(zhàn)略空間,應(yīng)天府不會直面攻擊。
同時,這里也可以作為北伐的發(fā)起點(diǎn)。
所以,楚州必須拿下。
忙碌間,只見包道乙領(lǐng)著一人走了過來。
方天定問道:“道長不是前去淮安了么?何故折返?”
鄧元覺和包道乙這一僧一道,已經(jīng)徹底迷上了潛伏,在方天定出發(fā)前,兩人就提前來了高郵。
只是義軍動作太快,兩人沒有發(fā)揮,高郵便破了。
所以,兩人決定先去淮安,伺機(jī)而動。
包道乙打了個稽首,道:“好教太子知曉,我在高郵遇到大賢,恐怕錯過,特地回來推薦?!?p> 方天定看向那人,問道:“敢問閣下高姓大名?”
“在下秦湛?!痹S是覺得自己籍籍無名,秦湛又道:“家父邗溝居士。”
方天定立刻認(rèn)真起來,道:“久仰大名,失敬失敬?!?p> 秦湛,單說這個名字,方天定真不知道,但是邗溝居士,真的大名鼎鼎。
邗溝居士乃是秦觀別稱,課本上一首《鵲橋仙》,讓方天定記憶深刻。
秦觀被流放后,秦湛一路相陪,父子倆于路失散,秦觀病逝,秦湛便守著秦觀靈樞,直到歸鄉(xiāng)。
才能如何還不知,孝心毋庸置疑。
包道乙道:“我在高郵,便是借住在秦家,甚是投緣,秦湛又有大才,是故特地前來推薦?!?p> 方天定欣然說道:“如此大才,自當(dāng)重用?!?p> 秦湛拜道:“多謝大王賞識。”
方天定扶起秦湛,親自邀請吃酒,以示親厚。
作為蘇門四學(xué)士之一,秦觀在文壇中的人脈毋庸置疑,作為獨(dú)子,秦湛自然繼承了這份關(guān)系。
收了秦湛,自然可以獲得這些人的親近,說不定還能招攬幾個大名鼎鼎的。
安排好了秦湛,包道乙告辭離開,準(zhǔn)備前往淮安縣。
方天定叫住他,道:“包道長,你且往婺州走一趟。”
包道乙不明所以,自然詢問原因。
方天定神秘一笑,道:“有益無害,去了自然知道?!?p> 包道乙推薦秦湛,卻讓方天定想起來了,包道乙的寶貝徒弟,殺了扈三娘和王英的鄭彪,可不就是在婺州當(dāng)都頭呢么。
只是不好解釋,索性讓包道乙自去。
至于鄧元覺,讓別人去配合也是一樣。